这更证实了我心中的想法:张思成和阿不思的密会绝对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我不是个对政治热心的人,可是……我害怕战争,非常害怕。我现在不是皇妃,我是平民,我知道战争对谁的影响最大。
“想那么多干吗?赚钱要紧啊。”端木云对我不屑一顾,除了打趣就是嘲讽。
“不是我想……很多事情会自动地跑到脑子里。”我皱眉说。
“我看你……还是想着那个人!祷告着他皇位坐的稳稳的!有点儿风吹草动就成了惊弓之鸟!”端木云的脸冷了下来。
“端木云!”
我站了起来,手指着端木云的鼻子,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说错了么?这二年你虽说忙得紧,整日里不是做事就是练武,可你的心……一直在那个人身上!你说你……是不是贱!”
“端木云!”
我的眼泪快出来了,把手中正切的一块羊肉狠狠往案板上一摔就往外冲。
“放开我!”
这家伙,居然把我抱住了!
我奋力地踹他,直踢得他浑身直颤。
“我错了!”
他低下眼睛,看着我的眼睛说。我不看他,可也停止了踢打。
“飘……我……”
他的眼睛更低了,口气越来越软……
“让我出去!”
一把挣开他的手,我旋风般地回了自己的房间。任他在外面敲门,我就是不应,眼泪流了满脸。
回想着这几年的一切,我真的很难过。
父母双亡,穿越时空,爱上不该爱的人……一个人,真如落叶一般,随风飘逝……落叶总要归根,可我的根在哪里?“叶飘飘”,这个名字难道就是我一生的谶言?
可是,我不想做随风乱舞的落叶,我想家,我想有个家……
“飘……”
端木云还在门外,敲了半天门后声音已转为哀求。
唉,他这样一个人,本是行云野鹤,却因为我把路弄得这样逼仄……
“飘……”
拉开门我就转身,不想看他,可他又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
“飘,别生气了,是我的错!我……我是恨那皇帝辜负了你的心……害得你这样难过……我,我错了。你要是还气不过就打我几下吧。”
……
他这样的眼神,这样的口气……叫我还能怎样?
我坐下后,端木云还是不肯走,背靠着门站着,眼睛看着脚面。
“飘,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你要是想弄清楚这件事,咱们就商量个法子。”
“不敢劳您大驾,我是个喜欢自讨苦吃的人,这两年来还害你跟着我吃辛吃苦……”
“飘……”
端木云冲过来挡在我面前,把我的话打断了。暗淡的油灯光晕把他的影子扯得很长,斜斜地横在地上,仿佛一根线。
“飘,我再说一次,我错了!其实我心里……我只是不愿看到你难过,你知道么……一看到你皱眉,我心里就……罢了,以后凡是你想做的事,无论是什么样的事,哪怕是帮那姓元的,我也……随你怎么差遣。”
这一段话,端木云说了足足两三分钟。他一向是快人快语,今天却……可这只让我的脑子更乱了,两年前的那个元夜秦武对我说的话又回响在耳边了:“你害了我师弟。”我害了端木云么?我是怎么害他的?我害他一个浪迹天下的少侠“堕落”成边陲小镇上一家小客栈的小二,害他每日里强展着笑脸和各种各样的客人打交道,害他这两年憋屈得慌……
“你别这么说,我……不想再累你拼命!”
沉默半晌,我看着他的影子说。
“你也别这样说,只要你高兴,我端木云就是搭上一条命也是值的!”
我抬起头……他的眼睛里灼灼地有两团火在燃烧。
……
端木云已经出去很久了,我心里却仍如波涛般翻滚着。我不想连累他,可是这几年,从第一次离开长安遇见他到现在,有三年了。三年来,他是我接触最多的人,尤其这两年,没有他,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继续下去。我和他之间,难道就永远这么下去?我不会再嫁人,我的后半生也许就在这个小镇上度过,可是他……他难道就这样一直陪着我?我不想耽误他,相识近三年来,我知道他对我好,也许……
心里突然打了个寒颤:他难道是真的爱上我了?
……
接下来的几天,一切如常,除了帮忙的小丫头樱桃越来越控制不住地往“阿云哥”身边靠外,小店里平静得很。
樱桃的样子,用这个俗透了的词“怀春少女”来形容真是最贴切不过了,连来店里吃饭的客人都看出来了。我也不好说什么,既不好鼓励樱桃,也不好鼓励端木云。不过说实在的,如果此生就平平淡淡生活下去的话,我看樱桃和端木云倒是一对。从长相上来说,端木云眉目俊秀,樱桃也算端庄,从年纪上看,端木云二十四、五,樱桃十七、八,中间差七、八岁还好,想到这里,突然心里一紧:三年多以前,我遇到元……的时候,我和他不正是这个年纪?
“三娘……”
“哎。”
我赶紧抬头,见端木云手搭在厨房门口的台子上看着我。
“有京城来的人……”
我放下手中的刀,盯着他。心道这究竟算是什么消息。
“两个自称京城来的人要住店。”
晃了两晃,端木云走了过来,看了看案板又看看我。
“住就住呗,现在是旺季,那几个大店都满了,他们估计也是找不到住的地方才找到我们这里的。就让他们住吧,不叫他们住怕引起疑心。”
我吁了口气,提起刀子继续切菜。
“那好,我顺便打听点事。”说着端木云出去了,留我一个人在厨房里忙活。
第二天晚上,端木云告诉了我从那两个京城人那儿打听到的事。
首先是令所有罪犯开心的:某人发了一道赦令,除谋反、谋逆、谋叛、故意杀三人以上的重罪犯外统统可以减轻处罚,死罪从流,流罪改徒,徒刑改杖,杖刑改笞,笞刑免罪。而且,流罪以下的罪全部可以拿钱来赎!所以,端木云说那两个京城来的人说到这个时,感恩之情溢于言表。其次,就是发布赦令的原因:王婕妤为皇帝再添一子!那王婕妤就是先前的王美人,生了儿子后立刻被升为婕妤。
<> 听端木云说完,我仍是静静地坐着,没一丝表情,心里却……猛地颤动起来。
“死心了吧,你走后两年内,他添了两个孩子!”
“我早就没心了,何谈死?”
不看端木云,我站了起来,拿起剪刀剔了剔油灯的灯芯。
“还有呢,我师兄的消息。听说,我师兄不做羽林将军了……”
“你说什么?”
这个消息让我吃惊。
“你放心,不是贬官,是派了地方大员,知道么,师兄去年底被任命为朔方节度使!”
“啊?”
我想我是真的吃惊了,秦武不过是二十几岁啊,就担当起这样的职务。要知道,在齐朝的十道节度使中,大多是熬了不少年,多少上过战场有点能耐的才任此职,而且,就连那前幽州刺史,现在的范阳、平卢两军节度使张思成也是在战场上屡立军功才被超拔重用的。可是秦武,他才二十六七岁,一次战场也没上过,为什么这么重要的位置给他?元……这么看重他?要说是因为家庭背景吧,他家世代将门,几乎每朝都会出一颗将星,可是……这么年轻就被委以重任还是太出人意料了!多少人不是熬了半辈子才爬到这个位置上的。
“怎么了?是太高兴了还是怎的?哈哈,皇帝还算是有些眼光的。”
显然,端木云对秦武的擢升很开心,虽然他自己对朝廷、对官场没有丝毫兴趣。
“我……我觉得皇帝这么安排也是有用意的,朔方那边虽说回鹘归顺,但时有反叛,所以也是需要时时提防的,况且近年来他好像是有意要抑制皇后家族的势力,文官的位置上已经安排了几个人,这武职嘛,当然也是需要安插新手的。”
我胡乱说了一通,这两年来待在边镇上,几乎与内地隔绝,“时事新闻”全是从住店的客人嘴里听到的,偶尔小镇上的人也会从驻军那儿打听到点过时的消息。
“我不管这些,我只是替师兄高兴!对了……飘……”
端木云把脑袋凑了过来,两只眼睛中满是兴奋的亮光。
“飘……我觉得……”
“想说什么快说,我可还有事呢。”
“飘啊,这个镇子实在是太小了……况且已经有那么多人留心‘叶三娘’了,咱们……”咱们不如关了客栈去朔方!”
“你是说去找你师兄?”
这家伙,吭哧半天,犹犹豫豫地原来就是这个意思。我不知道该怎么看待这个问题,的确,要说在这个镇子上终老吧……而且,我也感觉到了,有不少人已经在打听我这个单身老板娘,甚至有人要给我提亲。在这个社会,过了十七八还不嫁的姑娘真是太少见了,常人眼里好像只有丑女笨女才嫁不出去,而我,“云来”客栈的年轻老板娘,年方双十,容貌美丽,却终日躲在厨房里弄得满身油烟满脸油汗的……
虽然是小心翼翼,可我在小镇上的名声却是逐渐地大起来了。如果名气真闹大了,那么……谁知道以后会怎样?
见我半天不语,端木云又开始游说。。
“师兄现在也算是一方诸侯,管着那么大的地儿,离京城也不是很近,我们就是去了,也未必要投奔他,这客栈也可以开到那里啊。”
“这个……”
我开始动摇了。确实,我们不必非得投奔秦武,他是节度使,帐下有行军司马,有判官,有幕僚……人多眼杂,。我不能给他找麻烦,可是……我们可以在那边找个地方落脚后照样做生意。况且,那么大的地方,我们可以随便找个小镇小村的安顿下来。
这一晚,张思成和阿不思密会的事暂时被我搁在一边,满脑子都是朔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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