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形容思乡便真是再恰当不过了!
此刻的她正斜靠在八角凉亭的人靠上,有一搭无一搭地喂着池子中的锦鲤。
“噗通!”整块的馍饼都掉进了水池里。
“我的好,鱼撑死了不要紧,你可不要失魂儿把自己章进去!”一旁站着的高轻罗连忙伸手扯住她,一颗心调到了嗓子眼。
赵思乡无奈的笑笑:“我没那么不小心的,轻罗。”
“那就好!”吐了口气,“沈大哥走了都半月有余,你整个人怕都随他到了岭南了。”
“轻罗,是不是玉蔻那丫头胡说的?”
“哪儿用得着她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你这是心神不宁!”
“人家哪有?”思乡略带娇羞,垂头不语。
“哪有?连长公主前日都说你是病了,得找个太医来请请脉。”轻罗浅笑地逗弄她,谁知思乡也傻傻的应承。
“什么病?”
“相思病!”
“啊,你好坏——”
两个孩子打闹逗弄了起来,根本没看见远处楼角上有人望了过来。
“乡儿这丫头,最近不知是哪里不合适了,整日的发呆,不然就是看书,连出宫玩都没了兴致?”朱灵桥不蹙眉,“前日个儿,士轩过来约她去游湖,她应承好好的,谁知过了就给忘了。明儿个指个太医过来好了!”
“皇还不明白孩子家的心事?自己的儿长得这么大了,仔细想想不就清楚了!”朱瞻基惬意的笑着。
“皇上是说——”
“佛曰,不可说,不可说——”
日过中天,难得思乡已经习惯了没了沈撷的陪伴,却换了轻罗拿着封信看得出神。
“轻罗,什么东西这般的宝贝?”思乡伸手抢,“难不成是谁写的情书?”
“我的好郡主,好,我就不能出下神儿了?”轻罗将信摁在石桌上,直视思乡,“好不容易发现这世上还醒抵燎祝飧芯跛枷缒慊蛐聿欢 ? “怎么,找到你外祖家了?”思乡也替轻罗高兴,没想到舅舅办事这么有效率,前些日子才提过替轻罗修书去已搬到开封的陆家,未想这就有了回复。
“真不知该怎么谢皇上的恩德!”轻罗叹了口气,语带哀情,“外祖父一接到皇上的私函便给我写了这封信,今个儿早上六公公差人送了过来。”
“陆大人的信?都说了什么?”思乡一向是敬仰陆修为的,不仅仅因为他是自己母亲的武师父,更因为年幼时她曾受陆修为的庇护。
“外祖父也没有想到能找到我,他信上说曾寻过祖父、父亲多年可都没消息。当年几个姨舅都随外祖母葬身火海,唯有我母亲因为早嫁离京而幸免于难,想来外祖父愈加会思念我母……”轻罗深吁了一口气,换转了心情,“如今好了,外祖父早已续娶了外祖母,我还有了一个舅舅两个姨母,一下子多了这些的至亲……对了,思乡,外祖的信上还说舅舅虽小了我半岁却在去年成了亲,月前喜得一麟儿。我真想见见这个刚出生的小表弟!”
“是庆海吗?他都做了爹爹了!”回京之后,经母亲提醒便隐约想起幼时的一些事情,也包括陆庆海这个幼时曾同住半年的幼时玩伴。
“感觉很奇怪啊,我记得他以前又老实又笨,虽然比我大却常常被耍。真想知道他子是个什么样子?前些日子,饰文还提起小时候常笑他会讨不到老婆,如今想想,我记得饰文还要大他两岁呢?”
说到车士轩,赵思乡这才发现他这个月竟出奇的三不五日的往园子里跑,不知——
想着,想着,眼盼就流转到了轻罗的脸上,于是神秘的笑了笑。
“轻罗——”
“郡主,皇上请您过乾清宫去!”仙婢声音打断了思乡的话。
“有说什么事吗?”
仙婢摇了摇头:“只说是急事。”
“我知道了。”思乡起身便往前三宫去。
进了乾清宫便见庸衡等在一旁,引她到了偏殿。只见朱瞻基一人凭着几案读者什么。
“乡儿给舅舅请安,舅舅万岁!”
“乡儿来的正好,朕这里正在读边关的密报。”
“密报?”思乡顿时喜形于,“舅舅,是那里的?”
“自是岭南的嘞!”朱瞻基说得是闲散得很,心中却明白鱼儿上了勾。
“那——可有沈撷的消息?”思乡试探的问,心中却抑制不住焦急。
“喏,拿去!”朱瞻基佯装不意摔出一纸密函。
思乡好奇的打开来看,却未想到是这般令人惊异的消息。
自沈撷离京之后到两广总兵府就任地一举一动,事无巨细,满陈纸上,就像他不曾离开。
“舅舅,我……”思乡有些哽咽,她知道以锦衣卫和东厂的势力对于边关诸驻守一定会有暗中跟监定期回报,如今舅舅将密报给她看不仅仅是可慰她的相思之情,更代表了一朝天子对于她和沈撷的信任。
“好了好了,朕的乖乡儿,哭就成了只猫了!”皇帝调笑。
“舅舅,你怎么会晓得的?害人家这么感动!”思乡破涕为笑。
“你丫头那点心思还能瞒过舅舅?”龙目一挑,别有几分的威严。
“自是舅舅英明才是!”又不舍地将密函细读了一遍递给皇上。
“收着吧,原就打算给你!”
“谢舅舅恩典!”
“没什么的。”皇上又转换了话题,将一直陪侍在旁的六子遣了下去,方才开口,“乡儿,明个儿年初的时候就是选秀了——”
思乡一时没反应过来,只觉将六子遣走便应是极其隐秘的才是,别看六子跟在皇上面前秉笔左右,然则却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公。
“关于选秀有何事不妥吗?”
“这自有礼部、司礼监内外关照,用不得朕操心。只是朕觉得若选几个合意的人选,到时也得你做个教习同庸衡一同提点才好!”
“舅舅怕是太折刹乡儿了!我年纪尚还轻幼,在宫中是未出阁的晚辈,怎可托大?”
“掖庭中都是些年纪轻的孩儿家,你与她们都算得上是熟络了!自幼失祜,援例已在宫中多年,乡儿你又怎会不明白?”皇上若有深意的看着甥儿。
思乡霎时明白舅舅这打得是轻罗的主意,一时气急:“掖庭中的秀早就教习了多年,人才样样都是上上之选。不论是初选入宫,或是掖庭秀,乡儿若是打了谁的主意,到头来总得招来皇后和各宫娘娘的不是,舅舅这不是让我这晚辈难做?”
皇上一时倒不知怎么回话。
“就算是您请我娘出面也难免让她老人家落得个姑大欺人的恶名,依我看,我们汀云阁到时一封、两耳不闻窗外事,也省得有人拿我娘做说客。等到选秀过后,我也该寻思着什么好人家,把轻罗和那两个丫头一并嫁出去,舅舅您看可好?”
朱瞻基这时已明白外甥这是不让他打她汀云阁的人的主意,脸一时不知怎么是好,却也得给思乡几分的面子——谁让自己这般的宠惯着她,对于高轻罗也就只得作罢。
“你看着办就好!”悻悻然的挥挥手。
赵思乡见好就收,也就起身告退,离开了乾清宫。
京城里的思乡由着一封封密函的特殊途径,点点滴滴托寄着相思,而远在琼崖的沈撷却是情满尺素无处寻寄。
惆怅经年别谢娘,月窗院好风光。此时相望最情伤!
青鸟不来传锦字,瑶姬何处锁兰房,忍教魂梦两茫茫。
——《浣溪沙》宋&8226;顾夐
为此,沈撷特意腾出一个装兵简的锦盒,将自己的心事一桩一件写到了信中放进盒子里,半月一封从不间断。想象着这些信被情儿读着,便不注入满满的情意,放柔眼光,也便不管其实根本便是无处可寄!
当盒子里的信写到第二十四封的时候,沈撷人已由琼崖到了浔梧,职位也由坐营中军、协领守备一路升到了左参将。
『情儿
见自如面!
自上次信后,月余未予音信,实乃吾月前不慎为流矢中,恰逢海上,药石罔顾,昏睡数日始复转。幸无大碍,勿念!
予已于日前左迁浔梧,衔领参将。守欧公之旧日浔阳,心中慨然,古今之异也!或逐海畔之流寇,或保边境之一方,泰然于前,驰骋沙场,非文客之流患也!
唯思卿之心日重,念然何日重逢?纵洒洒万言,不若余心中之一隅;倾天下之攘攘,不若卿之一寐。奈何去日日渐,来者何时?天地不交,曰则否。倒乾坤而混阴阳,异处柔刚,否极则泰来也!
故吾私之,泰近则归期近也!
还之于浔梧领帐中字』
蜡印封好,有时一声感叹,竟望着盒子发起了呆。
“大哥,你伤势还没好怎么就下了地了?”说话的是浔梧协守于净涵,他一步迈进帐中,正看见沈撷对着锦盒发呆,也就明了了过来。
“大哥不好生照顾自己,赵姑娘在京城也不会安心的!”
“外面的事情都料理好了?”沈撷这才回转过神儿来,幽幽的询问。
“大哥虽是初来乍到,然军中将士念及大哥您有伤在身自也未曾有所怠慢。大哥放心就好了!”忽然想起自己进来有事通报,“禀参将,中军练兵游击将军秦太池求见。”
“秦将军?快快有请!”沈撷整衣未曾坐定,秦太池便就走了进来。
“不用请了,沈参将,末将自己进来了!”
沈撷起身揖手相迎,可却被秦太池快了一步拦了下来。
“将军为救末将而有伤在身,我又岂能劳动将军?还是上座吧!”说罢自己也坐了下来。
秦太池是个大老粗,不懂得文人礼数,沈撷自是不会计较,反而对于他的直率还颇有几分的欣赏。
“秦将军所来有何公务?”
“参将是在下的救命恩人,若不是我也不会累得参将受伤,幸好大战告捷,不然我便是千古罪人了!”
“秦将军太过言重了!”
“不不,您是恩人,此次便是特地向总兵告假,前来探望参将。若不嫌弃便认下我这个兄弟,让我鞍前马后有所照应,也能略表心中感激!”说罢便要行跪拜之礼,沈撷急忙将他拽起。
“这可万万使不得!”略顿了一下,方才说,“将军前日已在中军帐中谢过在下,况吾等驰骋沙场,自应相互扶持,纵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那大哥就认下我这个兄弟可好?”
“好,太池,我们以后就以兄弟相称。”
“恭喜大哥!”于净涵拱手一揖。
“净涵兄弟,也得恭喜咱们俩!”秦太池哈哈大笑道。
“自是当然。”
一年后,边关吃紧,秦太池自请到浔梧帐中协助沈撷驻守。
“大哥,我回来了?”近午的时候,秦太池才一身泥泞的赶回驻地。
“怎么样?”沈撷赶紧放下手中的兵书,焦急的询问结果。
“固然不出大哥所料,兄弟们都在讲大哥用兵如神啊!”
“幸不辱命!”这一仗至关重要,如今定了局势,暹罗这次叛将作乱已然是大势已去,“全靠净涵这个武诸葛的计谋。”
“也是大哥平素练兵有术,对我多有提点,小弟才能想到这个计谋。”也是在一旁等到此时的于净涵自也是开口谦让,这一若是太池没有回来,只怕谁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
“好了,都去歇息吧!明儿个还要大举作战,到时我们再来同庆。”
于秦起身退出了营帐,走前便见沈撷又拿出锦盒细细端详,似乎今有写信的打算。
“大哥又要给‘赵姑娘’写信?”秦太池诧异地看着于净涵。
“嗯,这么大的喜事,大哥自是相与最亲近的人分享。”
“说实在的,要不是墨砚亲口证实,我一直以为大哥不太正常……”太池不好意思的抓抓脑袋。
净涵上下打量这好友,嘴角挂着神秘一笑:“好了,别瞎想了!”
其实,他也曾怀疑过,这个“赵姑娘”是大哥的幻想。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