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继并没有立即帮宗浩奔走,他觉得虽然答应了映柳的事情应该做到,但这样仓促了结似乎太便宜尹宗浩了。他很为自己的成功而骄傲,觉得以前受的尹宗浩的气终于可以在这次长长地吐出来。他自小就被宠惯坏了,腾家只有他一支血脉,他想得到的没有得不到的,所以得到映柳之后他反而又觉得其实自己也谈不上有多么喜欢,只是那点要强的心理得到了满足罢了。
谭映柏溜进了招待所看宗浩,他发现宗浩异常地平静,同时也很憔悴。他应该许久没有刮胡须了,硬硬的胡渣让他多了几分沧桑感。他黯然地坐在一张椅子上,对映柏的到来几乎没有什么反应。
谭映柏有些不忍地走到他面前,轻轻把手放在他的肩上。
“你是来告诉我最后结果的吗?”宗浩抬起头,很疲惫地看着他。似乎他原来积蓄的光彩和精神已经在这几天消磨殆尽了。
“不,还没有结果。”谭映柏说得不很流利,“但,你很快会没事的,真的。”
宗浩苦笑了一下,“你不用安慰我,我也有思想准备了,最坏的结果莫过于脱军装走人。”
谭映柏在他身边坐下,“我不是安慰你,你真的不用离开部队。腾家已经答应帮忙了。”
听到“腾家”,宗浩霍地站起来,“为什么要他们帮忙,我为什么需要他们帮忙?我真的有那么严重的错吗?所有事情都可以任由他们说吗?”
谭映柏费力地按下他重新坐到椅子上,“你小声点!你还嫌不够乱吗?”映柏急红了眼睛,“你这样叫有用的话,你还会呆在这儿吗?”
宗浩冷冷地盯着他,“映柏,难道就没有一个是非对错了吗?他腾家真的可以一手遮天吗?”
谭映柏咬住嘴唇,“至少现在你不要想那些,先出去再说。”
宗浩猛然地摇摇头,“我不能这么认输,如果真是我一手造成的事故,我一肩扛了,降职坐牢我都认。可我现在呢?我是在坐以待毙,我是在任他们拿捏,做军人做到此,你不觉得可悲吗?”
“那你想怎样?你又能怎样?”谭映柏反问。
“我要见韩军长,我要把我要讲的话说出来。”宗浩又突然激动起来。
“没用的”,谭映柏颓然地垂下头去,“映柳早就去求过他了,他压力也很大,毕竟腾家在省军区说话还是有地位的。”
“所以”,宗浩非常丧气地点上一根烟,“我必须成为这件事的牺牲品对吧?”
谭映柏不置可否地低着头,仿佛不敢看他的眼睛。
宗浩莫名地冷笑了一声,“我在想,如果是他自己的儿子出了事,他会这么淡然地袖手旁观吗?”
“宗浩,不要再这么想,这会使你更痛苦。”
“你说,这个军营呆着还有什么意思?想做正事却时时有人掣肘,出了事故又人人推卸责任。”宗浩狠狠地吸了几口烟,“就算这件事解决了,我想,我也无心呆在这里了。”
谭映柏猛地抬起头,“你想就这么撂挑子?你知不知道你根本就是天生的军人坯子,离了部队你还能活吗?你还知道该怎么活吗?”
宗浩似乎被他说中了死穴,默然不语。
谭映柏也陪着他点了一根烟,但他一向不会抽,刚吸了一口就呛了出来。
“映柏,可是我现在真的提不起精神来,好像我每进一步都会错。”
“就算,就算为了映柳吧。”谭映柏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她,为你做了很多。”
宗浩猛地一震,“什么意思?她做了什么?”
谭映柏闭口不谈,“好了,我该走了。你振作一点。”
宗浩迅速地站起来,拦在他的面前,“你说清楚,她到底做了什么?她去求腾家了?”
谭映柏突然一把推开他,愤怒地说:“对!她去了,不止求,她牺牲了她的所有!你满意了吧?你还有脸这么消极吗?”
宗浩呆呆地愣在原地,半晌才以近乎乞求的口气说:“把一切告诉我,映柏,不要瞒我,我应该知道真相。”
谭映柏犹豫了片刻,终于艰难地说了整个事情的经过。
宗浩听完之后出乎意料的平静,他重新坐到椅子上,重又抽出了一根烟,映柏看得出他的手在剧烈地发抖。
他什么话都不再说,脸上几乎没有任何表情。
映柏叹了口气,走出房间,轻轻地掩上门……
就在那天晚上,宗浩突然去了谭家,开门的是韩澈。
宗浩并不进门,他很礼貌地向韩澈欠了欠身,“阿姨,映柳在吗?我想跟她说几句话。”
韩澈虽然有些诧异,但旋即礼貌地叫出了映柳。
他们已经几个月没见,彼此都憔悴得厉害。宗浩倚着门,认真地看着她,似乎怎么看都看不够。
映柳看着他苍白的脸,突然眼泪涌了上来,仿佛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突然看到父母一般。
宗浩轻轻地把她拥入怀中,她闻到他身上浓烈的烟味,她觉得无比的安全。
“映柳”,宗浩轻轻在她耳边说,“我不能多呆,有几句话你一定要记清楚。”
映柳贪婪地享受着这个怀抱,胡乱地点了点头。
“很快一切都会过去,我会洗尽所有的侮辱,你要坚强,坚强地走你该走的路。韩家是棵茂树,躲在那儿吧,不管发生什么,不要出来。”
映柳抬起头,有些茫然地看着他,似乎没有明白他的话。
宗浩轻轻在她额上吻了一下,毅然推开她,快步离去。映柳看着他得背影消失在黑之中,忽然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