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鹿岛是一个离宁州海域不远的孤岛,四面环水,岛上是一片密集的原始丛林。站在岛上,举目可以看见台湾西面的几个零星的岛屿。
岛上有一个观察站,大约一个排的士兵驻守在这儿,不过当高致飞他们选定这个岛为最终考核的地点时,这个排就先暂离了驻守地。
三十多个特种兵的候选人被送到了这座岛上,高致飞铁着脸宣布了选拔的规则。每一个人手上只有枪和一瓶不足五百毫升的水,在两天之内穿过密林,到达指定的出口,在这个过程中会有小股侦察兵拦追堵截,最先到达的三个人将成为特种侦察兵的一员。
没有人对这个残酷的游戏规则有异议,因为这几个月来每一个人都已经习惯了服从。哨声一响,所有的人便在丛林中四散开来,很快就消失在密林之中。
尹宗浩并不像其他人那样着急找出口,而是寻了一个安静的地方,捡了一些边棱锋利的石片和尖锐地棍子,他知道没有小刀只能靠这些觅食。
两天的行程,像没头苍蝇一样在丛林里乱撞,还要时刻提防侦察兵的搜索。而体力又在不断地耗蚀着,耳旁不时有枪声响起,不得不走几步便隐蔽一段。这样的一个过程时远非常人所能经受得。
在最后一天的下午,尹宗浩也有些支持不住了,他靠在一棵树下,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水壶里的水还有半瓶,但他想留到最需要的时刻。他已经分不清方向了,只能凭着本能的感觉向前走。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没有把握的赌徒,如果赌错了方向将万劫不复。他不敢多想,将头靠在树干上养神。
但前面却仿佛有一个人在蠕动,虽然非常缓慢,但周围的树叶却沙沙作响。尹宗浩连忙俯身下去,匍匐着接近。
待他上前才看清是谭映柏,他的腿已然受伤,裤管撕破了一大片,小腿有很大一块瘀青。谭映柏听到声响扭头看着宗浩,脸上是一种很复杂的表情。宗浩觉得和他同寝几个月从没有见他脸上有过这种表情,是绝望但又带着一些轻松的,是悲痛却又残留着一种执着的,没有往昔的骄傲的风采。
谭映柏看着宗浩,有些无奈地笑了笑,“哎,最丑的样子居然被你看到了……”宗浩并不答话,只是走上前去看了看他的伤。
“刚才走错了道,滑道一个坑里了,不知道撞在哪儿了,不过走路不得劲。”他忍着疼,故作轻松地说。“不过水壶掉在坑里了,唉……”
“你还能走吗?”宗浩轻声问道。
“恐怕不能,你快走吧,待会被发现了。”
“你……打算就这样放弃?”
谭映柏笑了,笑得很苦涩,“如果我回答是,你信不信我爸一定会骂我孬种。但是我真的想放弃了,我真的觉得我受不下来这份罪。刚才我趴在这儿想,似乎把活的这二十年都细细地过了一遍,我觉得我就没有为自己活过。我一直太在乎我爸的评价,我小时候被骂的时候我就憋了一股劲一定要做个样子让他没话说。我常常在想这是为什么啊,为什么我要那么在乎他说什么,今天我才想明白,因为我一直把他当楷模,当一个标准的军人楷模。他伫立在那儿,像神一样高。更重要的是他是我的父亲,我爱他胜过爱自己,所以我可以扭曲改变我的生活,只为了让他高兴。”
宗浩听了这一席话,愣了许久,他突然想起了尹程,想起他劝自己不要参军的那个晚上,那种父亲的沉痛的表情,宗浩竟然觉得有些歉疚。
他拿出身上的水壶,托起谭映柏的头放在自己膝上,谭映柏却坚决地转过脸,“不行,就这么点水,你自己都不够,我不能浪费,反正我都走不出去了,你有机会啊。”宗浩也不答他,只是捏着他鼻子强行把水给灌了进去。然后他撕下一片衣襟,包住他小腿瘀伤的地方。
“你听着,现在我扶着你走,你不能反抗,也不能多说,否则被发现了我们俩谁也跑不了。
“宗浩—”谭映柏言,却被宗浩一把架在了身上……
其后的艰辛就不用赘述了,但结果是令人大吃一惊的。
尹宗浩扶着谭映柏接近出口的时候已经筋疲力竭了,他的嘴唇因为缺水已经裂了口,伸出血来,他几乎已经看到了高致飞频频点头地神情,但那个神情很快在他的视线里开始模糊。他低声在谭映柏耳边说道,“你先过去……”便猛力地把他推向了出口。但他自己却像一个失重的物体,重重地倒在了离出口不足两米远的地方。
尹宗浩觉得自己快要睡着了,他隐约听到身旁的嘈杂的人声和错乱的脚步。他不想睁开眼睛,他觉得身下的这片土地是熟悉的,仿佛他的血脉也曾经困在这个荒芜的孤岛上。
雄鹿岛,雄鹿岛,也许困住的不仅仅是他……
选拔结果出来了,谭映柏是第三个到达出口的,而尹宗浩意外地落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