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经周折,尹宗浩终于如愿以偿地成了一名军人,不过他当的可不是一般的军人。在和平年代,站在未来战争前沿的几乎就是这些可以以一当十甚至当百的特种部队。他们人数不多,但每一个都是全面而专业的特殊人才。他们的培训是严密的,残酷的,与世隔绝的。以常人的意志是根本不可能扛下来的,不过,他们想要的人就是要具备非常人的素质。
宗浩在特种侦查队表现得尤其的出,在其他人都陷在一片没有自尊没有自由的绝望中时,只有他保持了一种很可怕的平静。这种平静甚至令他们的教高致飞也觉得奇怪,这太不像一个新兵的正常反应了,特别是一个刚从松散的大学校园走出来的学生。
其实尹宗浩自己真的不觉得有任何的不适应或者绝望,他在战友那些此起彼伏的抱怨声中感到异常的安详。他喜欢这里,喜欢军营,喜欢这种让人窒息的压力。他觉得男人就应该这样活着,选择一条最艰难的路,然后闷声不响地走下去,不管是如何地跌跌撞撞。这儿的一切仿佛都是如此地熟悉,冥冥中似乎早已有了安排,宗浩觉得军营似乎是他此生的宿命,如果他不是活在这儿,他的人生便是残缺的。在大学里的对未来的茫然感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在这儿,任何一天都是充实踏实的,虽然那些重复是枯燥的,但宗浩觉得人生本就是一个枯燥的循环。不过,宗浩平静的另一个原因是从小在家经历的一切,那些他不愿触及的往事已经在潜意识里让他比常人多了一分克制和忍耐。
但谭映柏就不那么好过了,他本就是个自负的人,在他们主力师事最年轻的一个军校毕业的年长,加上他父亲的因素,人人都吹着捧着,他已经习惯了命令别人和别人的服从。但现在要他在一个没有自由的高压环境下从一个学员做起,他自然是十万个不习惯。
这两个天生骨子里就不同的人却冤家路窄地被安排到一个寝室,待谭映柏看清楚是他便气呼呼地把头扭到一边。宗浩也乐得清静。
日子确实是单调贫乏的,在这单调贫乏之上再加上超负荷的训练和高度的精神紧张就使得人容易产生一种暗无天日的情绪。不过这是高致飞惯常用的训练方式,因为他看重的是绝望下的人的最本质的意志,而生存和战斗技巧只是需要时间来磨砺。这位不过30岁的年轻的中校因为这个已经得罪了军区不少的人,他的标准太高了,稍不留神就容易被淘汰,有些是干部子他也毫不留情。腾知效也对他颇有微词,认为他的训练过于苛刻。不过韩淳却是异常地信任他,一届又一届的特种兵放放心心地交到他手里,平时也不多问他。
每天一万五千公里的负重跑,射击,军械知识介绍,野外生存技能培训,紧急情况应对……每一样都足以让人耗费心血地去攻关。尹宗浩觉得脑子里被塞得满满的,仿佛连做梦也是在梦这相关的内容,他很辛苦但很兴奋,他觉得自己开始在一个他充满兴趣的领域里遨游,而他确信这个未知的世界是他一直苦苦寻找的。
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有他那样的心情的,每天都会有跟不上队的人被淘汰。他们静静地消失在这严酷的生活里,没有人有力气去关心他们的去留。
谭映柏觉得很吃力,他需要拼命压制对以往生活的回忆才能勉强地维持下去,这样的维持也经常让他力不从心。在一次野外生存中,他差一点就撑不住了,因为他吞不下那些鲜活的生物,他的胃里虽然已经没有任何食物,但他看到那些活蹦乱跳的东西就莫名的恶心。他得不到任何补充的身体让他无力地瘫软在丛林中,他望着天空,那一刻他突然想哭,突然想回家,他宁愿被父亲打骂千百次也不愿再承受这种折磨。
就在他闭上眼睛,已经打定主意要退出的时候,有一只有力的手掰开了他的嘴,把一块田鼠肉生生地塞进去,一股夹杂着恶臭的血腥立刻肆无忌惮地冲上他的鼻腔。他猛地坐起来,想要往外吐的时候,那只手却更加有力地捂住他的嘴和鼻让他不得不吞下那块肉。
他在气愤中看到尹宗浩那依旧不太认真的表情,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他没有功夫先跟他计较,他觉得自己一定会吐的,便深深地埋下头去。但一个声音冷冷地响起:"不要去想,赶紧走,吃下了第一口以后就顺利了。你不吃是走不出去的,如果你是个男人,就一起走出去。别趴在这儿装熊!”说完,他已经大步向前走去。
谭映柏恨恨地咽下一口水,起身跟着他走去……
事后其实尹宗浩对他还是那副爱理不理的样子,但谭映柏不是一个粗犷的人,他细细想了当时的情节,意识到是宗浩的善意相助,在他最脆弱的那一刻推了他一把,让他没有冲动地选择放弃。自此以后虽然两人之间依旧话不多,但已没有开始那般剑拔弩张地氛围。
而后当所有有幸留下来的人麻木地适应了这种生活时,三个月的集训已趋于尾声了。一个严峻而残酷的问题又摆在他们的面前,特种分队只要五个人。这就意味着超过五分之四的人要在受完这么艰难的过程之后回到原点。
他们的教高致飞似乎早就习惯了这种残酷的选拔,他眯着那双有些红肿的眼睛说:“就算你们进不了这儿,你们也要相信,回到部队你们就不一样了,经历了这么一段你们会明白真正的男人,军人该是什么样!”
宗浩似乎一点都不担心,他觉得无论怎样的选拔他都可以安然地过关,这不是自负,而是一种早慧的直觉。后来证明这个直觉往往是正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