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宁将一头长发盘起,插上珠钗,换上了那套蛛丝衣,看了看那份早点,却不大想动,只吃了一只梨,将余下的包在包裹里,又呆立了片刻,方才走出门去。
店掌柜看到清宁,忙叫道:“这位姑娘,请留步。”
清宁一顿,立定脚步,回首道:“对不住了,忘了给钱。”她没怎么自行出过门,是以刚才根本未想起付钱一事,此时便要打开包袱,拿钱来付。
掌柜忙陪笑道:“不是,不是,店钱已有人付过了,是有人给您备了辆车,在外面等着呢,请姑娘坐车上路。”
清宁心中忐忑,不知到底会不会是云健,忍不住问道:“那人是谁?什么样儿?”
掌柜道:“那人是个中等身材,三十多岁,没说姓名,只让我跟姑娘说,这一路上他们都安排好了,让姑娘放心,也请姑娘小心些,外面坏人多。”
清宁心中一阵失望,原来不是云健亲自来了,不知是摩天教或是宁王府的什么人找到了她。本来有些悲喜不定的心情已沉了下来,脸上也不自觉的便冷了,道:“我不喜欢坐车。”说罢,转身便走。
掌柜的见清宁转眼间已走出门外,连忙又追上去叫道:“姑娘,姑娘,等等,等等。”
清宁站住皱眉道:“又有什么事?”
掌柜见清宁冷若冰霜,吓了一跳,不知她为何生了气,小心翼翼回道:“姑娘,你要不爱坐车,还有一匹马给您留着呢,到天京还有好些天的路程,姑娘还是有个坐骑,别累着了。”
清宁转念一想,也是,骑马倒也不错,当下点了点头,一旁有人将马牵了过来,是一匹全身乌黑发亮的高头大马,名为墨玉,四肢修长,眼神活泼,一看便是匹好马。清宁见了这匹马,心中喜欢,伸手摸了摸它长长的鬃毛,墨玉儿也舔了舔清宁的手心,很是亲热。
清宁道了声谢,跃上马背,墨玉嘶溜溜叫了一声,扬蹄而去。马儿稳稳的踱着步子,脚步轻快,丝毫不觉颠簸。
果然如那个店掌柜所言,一路上不论是住店,吃饭,都有人预先打点好了,连每晚住进客栈后,居然还有人在清宁房内准备好了大桶的热水及里里外外的换洗衣裳,那马儿也似乎识得路一般,又听话,极为省心。
清宁坐在马背上,悠闲的看着四周的风景,信马由缰,也不管它往哪里去,把正清宁也不着急,正好趁机此机会好好领略一下尘世间的风土人情。有时候,看到一个人在管教淘气的孩子,清宁也会停下来看上半天,直到那个人被看得不明所以,心中害怕,拉着孩子赶紧躲进家门,清宁这才又策马而去。
这些天来,路上经常看到有人打架,一会在她身前,一会在她身后,清宁有时停下看看热闹,有时就视而不见,纵马前行。这一路行来,看似平静,其实并不平静,云健安排负责保护清宁的人已经击退过许多次挑战了,这些人其实都是为她而来,并且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还有许多挑衅之人已被解决于无形中了。幸好来的人还不算高手强敌,他们还能够解决,可是越来越多的埋伏与暗算,他们也不知还能支撑多久。对这些清宁并非一无所觉,有时候她也直觉的感到了危险的逼近,可是即然有人解决了,清宁乐得清闲,她实再不爱理那些无聊的人,每日里只知营营苟苟,争权夺利,无聊之极。
魔笛重现,波澜将起,这个传言现在已经甚嚣尘上,再加上有心人暗中推波助澜,弄得人心惶惶,有人想毁掉它,有人想得到它,其实在内心,恐怕还是想得到玄音笛的人更多,大多数人其实是一样的,都想拥有更多,赚取更多,即然玄音笛能有这么大的威力,那些有野心的人谁会不想据为已有。江湖上暗流涌动,波澜确已将起,正如天和国内的局势一般,山雨来风满楼,南方已是弓紧弦张,而北方却还相对平静。
玄音笛是魔笛,在一名白衣妖手中,这个妖貌似天仙,形如妖魅,将携玄音笛魅惑天下,为苍生,这是传言的另一个版本。清宁一颦一笑间确实带着些妖气,让人心生垂涎,却又暗生惧意,也被见过她的人传得神乎其神,众口烁金,只怕清宁难逃妖之称了。
这一日清宁在路上看到一队人马,吹吹打打,欢快热闹,一个年青男子身穿大红衣裳,头戴红帽,滋滋的坐在马上,旁边一乘装饰得团锦簇的轿子,两个人抬着,一颤一颤的迎面而来。是一队娶亲的队伍。清宁从未见过,不由得拨转马头,跟在后面,一路跟到了新郎家里。
新郎家里院落齐整,是个小康之家,此时宾客迎门,鼓乐宣天,鞭炮声响声一片,众人眼光均放在新娘新郎身上,也无人注意清宁,任由她跟进了屋,混在众宾朋当中。此时新娘也已下了轿,盖着大红盖头,与新郎拉着红绸,被喜娘扶着,拜天地,入洞房。清宁混在人群里,看着喜上眉梢的新郎揭开了新娘的大红盖头,新娘容貌清秀,一脸娇羞,却喜难掩,眼瞧一下新郎,又马上低下头去,那一副儿家又羞怯又欢喜的神态,不让清宁心生怅惘,悄悄退出人群,向前路慢慢踱去。
墨玉在院门外看到清宁出来,静静跟在清宁身后,一人一马穿过街市,来到郊野,向一条小路上踱去。小路弯弯曲曲,不知通向何处,也没有什么人家。路旁边衰草枯扬,极尽荒凉,走着走着,却见几朵黄的小在深秋的风中摇曳,一阵乐声从前方传来,若有若无。清宁顺着音乐声,心不在焉的向前走着,路旁的朵渐渐多了起来,一阵阵气扑入鼻端,中人醉。墨玉先有所感,支楞了一下耳朵,长嘶了一声,停住了脚步,清宁的思绪却早已飘至远方,未曾注意,继续向前方走去。
一个人快步来到清宁身畔,叫道:“清宁姑娘,这里不大对头,还是不要过去吧。”
清宁停下脚步,见这人一身商旅打扮,三十来岁,面貌普通,一双眼睛却精光闪闪,背后一柄长伞,问道:“你是谁?”
那人道:“清宁姑娘,我是摩天教雨使燕雨,奉教主之命负责护卫姑娘的安全,我觉得路边这些开的奇怪,况且也不是大路,还是不要过去的好,现在不大太平。前些天我已通知教主姑娘的行踪,只怕这两日就要赶过来了,我们走这里,恐怕要错过了。”
清宁听说云健要赶过来,心里一阵激荡,幽幽道:“他还过来做什么,我不想见他。”
燕雨一怔,道:“那个,不过,姑娘还是别走这里了,我们还是原路返回吧,本来教主不让我们打扰姑娘,可是这里实在古怪得紧,已经快到冬天了,如何会有这许多,又开得如此鲜,在下从未见过,恐怕有什么埋伏。”
清宁低头想了想道:“好吧。”她也不再沾惹是非,转身飘然而去。
就这么一回身之间,眼前已变了模样,与来时大不相同,小路两旁的朵都已长得一人多高,一朵朵金黄的朵坠满枝头,长长的蕊探出瓣,像一枚枚小钩子一般,散发出浓郁的气。
同样的一条小径蜿蜒向前,看不到尽头,越向前走,音乐声越加清晰起来,婉转跳荡,动人心魂,好像在一声声呼唤。
燕雨立时全身戒备,连一直温顺的墨玉都开始烦燥不安的踢踏起来,左右甩头。清宁此时也已觉出了不对,她停住脚步,与燕雨一同站在墨玉身畔,静立不动。
身后传来几声闷响,好像什么东西砸在地上一般,接着唰唰几声,声音过后,又只余音乐声回响在耳际。清宁回过头去,只看到海无边,一朵朵的金黄朵坠满枝头,盈绕鼻端的气越加浓洌。
燕雨安抚了一下墨玉,跃上马背,站在马背上向远处望去,只见海无边,一朵朵金黄的密密匝匝,朵映着日光,像一颗颗小太阳,风一吹过,满眼摇晃,晃得人眼都了,他跳下地来低声道:“清宁姑娘,我们定是中了什么阵法埋伏,先不要动,以不变应万变。”清宁点点头,道:“这是什么地方?”
燕雨回道:“这里是万涂县境内,再往南去几百里便到天京了,不知何时出现了这一大片地,实是诡异。”
正说着,音乐一转,变得柔靡万端,墨玉突然安静下来,低头去啃食路边的叶,却总觉得那碧绿鲜嫩的叶就在嘴边晃来晃去,怎么也咬不到嘴里,不奇怪起来,跟着那叶一步步向前蹭去,燕雨忙拉住缰绳,止住了墨玉,惹得墨玉一声长嘶,十分不满。
清宁眼见着燕雨用力拉扯墨玉的缰绳,脸上的表情却怪异起来,越来越红,额头上青筋暴起,汗水一滴滴渗出来,好像热得很。便问道:“你怎么了?”
燕雨自己却未觉得,他反问道:“我怎么了?没有啊,只是有些着急,我找了这么多年,总也找不着,着急得很,我答应过师傅,一定要帮他找到,只可惜人海茫茫,我到哪里去找呢?”说着,燕雨突然放脱了墨玉的缰绳,激动的直视前方,然后大声叫起来:“啊,在那呢,原来在那呢,我终于找到了。”一边说着,一边急急的向那个方向赶过去。墨玉得了自由,向前一纵,又去够那鲜绿的叶。
清宁也有些恍惚,心里隐隐觉得小路前方有她一直盼望的东西在等待着她,招唤着她,如果她不去,这一生将会追悔莫及。
一阵风吹来,海一阵荡漾,前方朵突然分开,露出一条较宽的路来,路前方有一个年轻子依偎在一个男人身侧,手中拉着一个小男孩,三个人正笑盈盈的看着清宁,遥遥的对着清宁招手。清宁心头一喜:“爹,娘,哥哥,你们怎么在这里?”她此时已忘了燕雨与墨玉,纵身向前而去。海却又是一阵荡漾,路突然变了方向,年轻的父母与年幼的哥哥依旧在路的前方对清宁招手,他们身后则是一片高墙深院,紫丁开满一树,正是清宁隐藏在记忆深处的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