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木水桶,才刚码头人过人见船上人往里放鱼,大鱼一条是一条,放满就个岸头拎。谁想一只桶拎家里,回头揭盖老鸡婆变鸭,几条鱼全不见,悉悉索索水沥沥,竟然团缩伸展出个活猴子,整个未出声先出:
“哎,四公,我个总算过来见着你的,便是李姑爷啊,这些天在海外只是担心你的。”
“是啊,我个也是总算盼来九猴你的,我个这一路入内地接回小姐小小姐啊,那曾禾与着阴房可也一路好算计的,这便好在啊,一切计划行事,我们果真就能在这西塘碰面了的。”
在着店堂暗处,四公早也暗伺守候,一边将着九郎桶里拉出,所有缩骨都能舒展了,一边还是问讯门外:
“瑞生,你便看准了对岸,那家应该看不透我家来船破绽,他们应该平安无事走吧?”
“是,他们倒是查得细的,特为上到船上看舱买鱼来,不过我家总无破绽出吧,看看,这便就买了些鱼,就个放船走了的。”
对岸曹家南货店,迁得这西塘镇头总也有十来年头了,一向里看似老实本分做人家,实际里却也为阴房暗插,监视你个酱油店徐家,一守也有三辈人了。
“哎哎哎,险着呢,险着呢,我个才刚见着阿四舱里捉鱼又放鱼,老大的混子鲢鱼,抽开舱底板就放河里去,我个当时还说的,就个生放跑了多可惜,不如且留着回头烧吃的。”
一头里买鱼卖鱼寻常无比,一头里暗藏杀机非常无比,那九猴至此后怕:
“幸好啊,幸好啊,那几条大鱼就着立刻放了,不然的话,对面就个派人下船来验舱,看到就会要起疑,那一切工夫也就白搭了的。四公啊,算来还是你个设计有精细,我个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个做戏做来不叫对家看破漏。”
如此西塘街镇人客寻常,南来北往船只,对河店家相望,酱油店南货店,各自从早到晚,生意直到打烊。
昼夜同等长,不寒也不炎,白天过去接晚上,黑夜转头又天明,太阳接着月亮出,月亮替着太阳升,夜晚又接天明,晚上过去白天,照例不炎也不寒,清清爽爽一早上。
曹家南货店一早开门,就见河里一条网船早到,那船上渔公对着对过酱油铺喊着:
“哎,店上的老爷,我个这回有给你家送做寿鲤鱼来了,这便有着好两条呢,都个两三斤分量好看放生的。”
“嘿,这便船上人闻着铜钱味道,想方设法弄货来了,真个有钱能使鬼推磨,无鲤也要弄得有鲤来的。”
南货店阁楼之上,冯地柱坐看好判断,嘴里一边吃吃喝喝,一边不禁戏谑。
“是啊,船上人捉鱼大不易,这便就着两天工夫,不知那头泥头水里摸淘来的,为了几个铜钱银子啊,人是可以豁出性命来的。”
一头角落缩着史三少,眼睛瞟瞟格窗外,话说奚落也自嘲。
果然对面店家听声,立即出来伙计招呼,隔会便是东家徐掌柜出门,一番笑意说话:
“啊呀呀,这便果真你们来了,果真与着捕得大鲤鱼的?快着拎我瞧瞧,快着拎我瞧瞧。”
“哎,爷,你个之前约定吩咐,小的哪敢不遵命说?这便两天大湖里可也费了劲的,连撒得两天网,不想果真还大运气,便是给着爷鲤鱼青鱼的,都个活鲜鲜弄到好几条来。”
这渔公话说,那边渔婆便是下舱,由着水舱掐出一条乌青大鲤鱼来,也个一头谄媚说:
“他家老爷,你看这活鲤鱼,满斤满两可也合着你家用场的?”
“啊,是啊,这鱼好啊,好啊,够大够斤两的,这便你有多少我尽着多少要,总也不会短你家银钱来。”
徐瑞生话说满意,一边上伙计也勤谨,一只水桶早也备下了,就手岸头递过船上。
“哎,好嘞,活鱼还得活水接。”
那渔公木桶接过,一声吆喝便下船舷,将桶河里一倾便接水,飞快又个提入舱。
对岸南货店有得看清楚,却也实在瞧不明白,眼见着一只木桶送下船,看着就河提上水。却不能透视入得船蓬内,一到隐蔽出动静,那木桶一下水出人起,那缩骨一团落桶里的九猴子,猢狲快捷钻桶出,底舱板开合之间,他个缩身又藏没。
那水桶再是提到后舱出,船艄板上一搁明明白,还是如同两天之前一般,一条条活鱼捉出亮相下,再是条条送入木桶头,不一会七八条大鱼数目清楚,转手又个岸头递。
“哎,船家端的费劲用心,给着弄来这几条好卖相的大鱼来,这便多给银钱,好好打赏来的。”
见着条条大,个个活,酱油店掌柜有着欢欣的,忙叫着柜上好生封银钱,分外多饶几个角子出。
“哎,多谢大爷,多谢大爷,爷家便是给人不薄进账更多,小的这便祝着宝号生意兴隆日进斗金来,更是贺喜老夫人长命百岁万寿无疆,你们一家子大吉大利青云直上。”
那船上人土鳖气,一捧银钱倒手,说话学舌几分斯文口不择言乱腔,反正平生听人说来好话一并夹杂而出,船头之上又是作揖又是拜谢。
“好了,同喜同喜,同也吉祥,这便大大谢着你们,以后有着鱼虾鲜活,你们尽管还来,尽管还来。”
对岸一直目不转睛盯看,看着那徐瑞生和蔼待贫,频频挥手就将网船送走,那史三少忽个话道:
“哎,这便就由着这船走么?这回却不查他一查来的?”
“看着并无什么异常吧?或者过多轻举妄动,反而会遭着里面人起疑的,你休忘了,我们这边日夜看守,那头他个霍药师,也是时刻守着门户,留意门外有无异常的。”
冯地柱一番思量,自有他的道理:
“便是上回他家卖鱼,回头我们这边已经叫了一回,如果这次又个惊动,多少有些说不过去,这回还是罢了吧,罢了吧。”
眼睁睁那船就个开离,冯地柱倒也胸有成竹,又是话道:
“我想啊,我们这般虎视眈眈,那徐家总也不敢跟着再玩花招,有着全家性命不要,横要保护一班外人来的?不是那徐瑞生昨天也过来话说了么?他家便是有意要替家里的老太婆大张旗鼓作回寿来,借此尽量给着稳住那霍药师,直是尽量引着那李泰佑亲自出马迎接,好叫我们一网打尽,从此永绝后患来的。”
“是啊,说来也是,道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谁个会得为了从前隔代旧主,就个肯舍如今身家性命,一意孤行来的?”
话说不相信,那史三少自也心中有话:
“想当初自己不也为了个人出头,就个忍心暗害了自家亲兄长的?乃至整个江水帮遭殃,自家老子四手龙王也个丧命。”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