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喔哟哟,姨妈啊,好个蚊子咬得来,我个腮上一个大块的。”
正是乍热天气,夜到出得蚊虫几只,咬人也很是了得,那阿春小姐一时觉痒,面颊已然叮出红块。
“啊?是么,这便乡下的花脚蚊子,可是叮人野的,哦哟哟,这便红起老大一个包的。”
姨女两个相亲,巧巧将着阿春搂抱身头,蚊叮起来帮爬挲,手指点一点唾沫来杀痒,随之她个小姐也起意:
“哎,他家杨婆婆,便是这专门叮吃人血的蚊子,你个可也能够曲唱来?”
“哦哟哟,这个专门尖嘴吃血的蚊虫儿,怎个无有曲唱的,小姐小小姐,你们这可竖起耳朵,且听我如何将着那可恶叮人虫儿咒骂了。”
好个口齿伶俐乡下杨婆子,话说又是来起板,随之丈夫拨弦唱:
“蚊虫儿,
生就你惺惺伶俐。
善趋炎,能逐队,
到处成雷。
吹弹歌舞般般会,
小脚儿在绣帏中串惯了,
轻嘴儿专向醉梦里便宜。
随你悭吝贼,
逢他定是出血也,
你这小尖酸,
少不得死在人手里。”
“哈呀呀,杨婆子啊,你这蚊虫曲可是又唱得好,便谁个嘴儿端的惺惺伶俐轻,说也唱也一口上,这端端个蚊虫儿啊,可也正是谁来你公婆两个自己。”
这说来蚊虫能趋炎,莫过于他滩簧夫妻两个大大帮闲人,欢喜公听曲乐意,又个与着大大取笑来。
“哎,小老爷,我家原本是靠住大树好乘凉,吃也穿也全在皇舅老爷庄上,无有主子舍血,就无我等下人安生,你个将着比作专营蚊虫儿可也实在。不过我这不过为拾人些屑碎个好吃蚊子,便象着小老爷舞文弄墨,全套个斯文作派,真正叫个花口却是学不来的。”
主人好声调,下人应对巧,那杨婆子喉咙清爽,又出一个蚊子调:
“蚊虫哥,
休把巧声儿在我耳边来搅浑。
你本是个轻脚鬼,
空负文名,
一张嘴到处招人恨。
说甚么生花口,
贪图暗算人。
你算得人轻也,
只怕人算得你狠。”
主家失调,下奴也就无忌,杨婆子分明巧声色,与着你个小老爷反骂口,唱罢便得咯咯笑,一并着歉意作礼:
“小老爷啊,休作怪来,我个唱词也多多有得罪,只图大伙博来一笑的。”
那欢喜公从来无正形,上可与王公同席,下可与乞丐同榻,底下奴才大有放肆,老爷头发尖尖亦可爬的,所以杨婆子这般明目张胆倒毒,他个竟也呵呵直乐:
“哎,说也是,说也是,象我个欢喜公,不过也东结西交,舞点文,弄点墨,瞎演出些斯文罢了,到底直也花口蚊子,花口蚊子罢。”
“哼,依我看啊,欢喜公你可也不尽似那花口蚊子来,就在这堂屋厅上,最最算得空负文名个轻脚鬼,只也就数一个人吧。”
众人呵呵齐乐中,却听横出一声酸调,大家见下奇也怪哉,之前从来温婉可人之巧巧小姐,如今如何话说就个尖酸。
有得你个小姐尖酸,那欢喜公着意便得刻薄,立马接下呵呵乐:
“哎,巧巧啊,你这话可是美人儿画画轴,道是话里有话的,你便实说说也,这此间在场的,谁个算得空负文名,最最轻脚鬼的?”
那巧巧小姐半肚子无好气,随之矛头朝向她个举人夫人去,道:
“喏,姐姐啊,你说也个主意说来的,便这此间里,谁个空负了举人不做官,却又轻脚鬼似跑去做了教书匠来的?”
“哎,巧巧,这便平白无故,如何就说起你个姐夫来的?这中了举人不做官,却也不算空负文名吧?如何做得先生就个轻脚鬼的?好歹你家姐夫也个光明磊落大丈夫的,从来也无花口暗算人的。”
明知你个妹子含沙射影,话来对谁不对谁,阿娇也是明知一来故答二,张口闭口姐夫说,我个已然举人夫人正位,不与一般见识。
“啊,算来么,算来么,各人事各人知,你个又非他个肚皮里蛔虫,怎就实晓得他个究竟花口不花口,却也嘴上哄得你信,暗肚里有得他个算来?”
巧巧小姐便是红口白牙,有意要磨磨你个姐姐心结,我个却不道什么姐夫,偏个只道他。
“……。”
一边上张口结舌便是乌举人,无妄受着一番言语磨,这便脸上红起一阵白起一阵,不过暗地里确实另思想,便我个暗肚啊,却是另外一个人儿念着的。
“哈哈哈哈,这便怎说法?道是姊妹争,争来争去争个啥?小官兄弟啊,你个到底来有啥无啥?”
姊妹两个到底锋芒毕露,较之几年前,恰恰姐姐妹妹颠倒个,两人情致互换来,之前年长的跋扈,如今年少的乖张,不依不饶妹妹犹胜当年姐姐的,欢喜公见之呵呵,随之指点那杨婆子好笑:
“哎哎哎,杨婆子啊杨婆子,你个到底还有无曲调来?就说姊妹两个各争好,要着两缸子醋一缸子浑,酸得来来牙直倒?”
“哎,小老爷是来,我个乡下所在,原本就有个山歌调唱来,道是《姐妹两个找情郎》说,我个便与着唱上唱说。”
有趣人乐见有趣事,有趣嘴能唱有趣调,杨婆子不假思索,出口就个好腔:
“姐妹两个找情郎,
今天郎来啥人当?
糯米裹粽姐要紧,
铁匠生炉妹心慌。”
糯米粽子结来要紧,生炉火烧煤自心慌,姐结妹煤齐谐音,直道姊妹道理情不让,顿时堂上听罢哄笑起,有人红脸,有人白脸,自然更有人黑脸,那欢喜公一副欢喜脸:
“哈呀呀,哈呀呀,杨婆子啊,你这《姐妹两个找情郎》唱来直也好,糯米裹粽姐要紧,铁匠生炉妹心慌,这当仁不让姊妹争,可是缸也破来醋也倒,一天一地酸脱来。”
“哎,只说了,女大嫁夫找情郎,金也是,银也是,高门大屋田亩是,恰恰实实在在真个是,只说这嫁官失官,嫁财失财,嫁个做做吃吃三餐一觉,反而真正踏实牢靠,便是富有富祸,穷有穷福,嫁人嫁好嫁坏全凭人说,《三姊妹嫁人》自觉着。”
只说杨婆子个唱滩簧婆,察言观色会得是,这一眼看穿姊妹各心事,那姐姐坐得夫人尊位好神气,那妹妹情失所在只寥落,与着众人取笑多难堪?杨婆子肚里有货口能唱,与着再是唱调调,一曲《三姊妹嫁人》歌:
“大姊嫁个念书郎,
斯斯文文好风光,
就只得一年三百六十天,
三百多天在外方。”
杨婆子这一唱词出,人人都望向个举人夫人座,她个接续唱:
“二姊嫁个生意郎,
铜钱银子用不光,
就只得日间心思费,
夜间还想着明朝店门早开放。”
这一唱当不当,人人眼睛又聚着豪富沧浪伯望,杨婆子再三唱:
“奴奴命薄嫁个种田郎,
做做吃吃过时光,
不如大姊风光好,
不及二姊那样忙。”
乡下婆子亦为女,有着私心有着情,她个边唱盈盈意,侧头与着拨弦丈夫来对腔:
“不过我丈夫虽是粗暴汉,
朝同板凳夜同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