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曲子正深意,诉说人间诸般情,道是朝同板凳夜同床,何等男女缠绵夫妻恩,有着可望不可及,有着但愿不如愿。堂上在座成婚的孤身的,为人妻做人妾,各自心心念念大不同吧,都个感受一时间,与着悄然暗愁,丝丝缕缕酸心上。
“小老爷啊,便是船帮的常大爷到了的,他个急事赶紧通报呢。”
静寂只得稍许,外间脚步声声踏进,随之有人通报,一人脚下风声闯得门进,别人先不声张,那居大师母就个开腔:
“啊呀师兄啊,你个怎会到了的?”
此来非是别人,正为吴门三子门下,居大师母口称之师兄常蛸,从前行船一向之伴从,随后小阿凤嫁为人妻上得岸,他个才是脱离独立,于着江湖之上自成一地船帮势力。常蛸替着商帮船运,不是太湖,便是运河,要么更去长江之上搏浪,逐渐也为一方老大,下结贫贱,上交富贵,人前终被尊称一声常爷。
只见入门而来个常爷,皮焦发乱风尘仆仆,俨然一派奔波样式,原本寻就此间主人而来,不意就与师妹撞头,霎时倒也惊喜:
“哎,师妹,你个也会到此?”
随后再见小居先生,也是难免当面招呼:
“啊,妹夫啊,你个倒也一道?”
转头将个阿官见着,多少添着爱意:
“啊呀呀,这便阿官也一同的喏。”
“师兄啊,你个便何事来?怎就看似这般着急忙慌的呢?”
从小作伴习惯,常蛸师兄种种言行样式,这便看来你个神情凝重,居大师母情知必有事出,忙个再是出问。
“唉,这便不是么,我个此番出海,正是替着欢喜公跑船,经着海路直往新京的。”
常蛸这一说正事,忙着朝向沧浪伯大大一施礼,随之黯然失态,与着一番紧急通报:
“却不想啊,这一路程却不太平,我个此番差些差些就个失脚,险些个就丢了条小命,再上不得岸的。”
“啊?是么?便是果不太平,那几条船呢,几条船都个如何结果的?”
此节也正为沧浪伯连日里寝食不安之由,欢喜公此刻无欢喜,忙个问起几条商船下落。
“劫啦,劫啦,都遭劫啦,我们船出朝鲜海,就个莱州府近到,威海卫眼前,青天白日还遭海贼劫的,眼睁睁十几炮船围来,我们都个还手不得,只有任由靠船劫掠。”
常蛸话说丧气,作为护商船帮,临到盗贼抢劫,居然一无能力用场,自有其不得已之苦衷:
“那海贼势也大的,竟然近海之中如入无人之境,一径个耀武扬威,休说你个过往商船奈何不得,便是那威海卫海军,也是望洋兴叹,不敢轻举妄动则个。”
“啊?便是眼见海盗为非作歹,天朝商船受之劫掠,他个官军都个无动于衷,任由胡作非为则个?”
自家船只近海遭劫,几船之人财两空,如此骇人听闻故事说,欢喜公不由震怒。
只说那贸易经济,一地特产易去一地,道是物以稀为贵,往往十倍百倍之暴利,故所以天下富足最是商人,最为富上加富便为官商之流。中华大地一条长江中贯,古来南北之分,便也南货北往北货南来,商贾最是逐利来往,做得异地好生意。这熙熙攘攘皆在途,无非舟车货运,陆路崎岖不易行,一切总也水路便利,北上新京,南下杭州,一条大运河贯通,沿途一路收金揽银,一路繁华市镇。
这除却内陆水运,更有海上船运,不过海运多无羁绊,一不可设卡管束,二不可加赋收税,官府伸手不到徒利奸商,便是大大不行,于是朝廷多有海禁。禁止民船出海商贩,只得官家方便漕运,吴中熟,天下足,每年春麦秋稻,由着外海源源不断贡去京上,更发西域边关。运河曲折多绕,海运直径快捷,大凡船出太仓刘家港,沿途海岸北上,一路黑水洋出到莱州府,朝鲜海在望,随之威海卫驻守刘公岛,直可绕去登州府,于是便入渤海内海,一径西向天津靠岸。
朝廷漕运此途顺利通畅,其中自也假公济私,公家面目携货猫腻,不足与外人道也。这官官职职都有发财路数,沧浪伯皇亲国戚,半是官面半是商,岂有有利不图之理?便常倚权仗势弄下官文,与着自家商船也行海运,一厢里打来朝廷漕运旗帜,一厢自家商货假道上京,费少时短利丰,如此十数年累积金银,沧浪伯方可称得富甲一方欢喜公的。
只是一时之利,一时之运也,近年海上尽出海贼,东出一处西出一出,且为日渐势大。以往总也东海之外祸害层出,谁知近年变本加厉,海贼成帮结派称王称霸,嚣张更趋内海,甚至直逼沿海州府,与着攻城掠地朝廷分庭抗礼。
常蛸船失在莱州威海卫,对海则为朝鲜之地,向来通往较为平定,海船事故少有出的,如今明着海盗近到,明杀明抢那般,沧浪伯岂有甘心:
“这便不得了了,这便不得了了,那海上盗贼都个成势了的,我家这皇帝天下还有个好的?还有个好的?”
“是啊,伯爵爷啊,我常蛸这海上炮船也非一年两年,与着爵爷办事可有大出入的?这回便也万想不到啊,明明着一帆风顺,早过了那几处海盗多出所在,偏偏一个大意竟不得,在着威海卫还失了船的。”
常蛸话说连懊恼,跟着就要捶胸顿足:
“这若非鬼门关头还交了点狗屎运,恐怕这回着,我常蛸就没个这条命回来再见上大伙的了。”
他个死里逃生幸免,转头再是反问:
“伯爵爷啊,你却可知的,这回他个劫了我家船的,却实在为谁的?且我个因何来,还能这般侥幸逃命不死的?”
“啊?他个却是谁的?如何你就逃得命来?”
如今海运多艰险,一旦船出海,不到见船回返,沧浪伯总也寝食难安,此番船行他有不祥预感,凶多吉少到底来?
“伯爵爷啊,他个说来不是谁家海贼,正是此番我等出海之前,爵爷最是所虑的那个平户海佑王啊。”
一语道破谜底,常蛸道来,正是现今东海上最为赫赫名头的海贼。
“啊,果真是海佑王么?果真是他?他个一向里东海上称王称霸,如今个贼手竟就探伸到朝鲜内海来了的?”
最是怕来还是来,沧浪伯听说贼名,吃惊之下反而不似才刚懊恼。
“伯爵爷啊,这还有你不料的,你可知为何我个就能海贼手里死里逃生?她个引头劫了我家海船的,却又是谁的?“
一说谜底又一谜,斜眼瞅了下一边上的举人乌小官,常蛸便是自题自答:
“他个海佑王手下一支,入到内海来劫船的,引头之人不是别人,正是爵爷您个故识的,那从前昆山鼓楼秦家的秦大小姐,她个郎上郎秦红骄是也。”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