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秦淮 第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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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口丝网落下河,

  你知网里有鱼否?

  郎哥呀有心等你就耐心等,

  有意无意慢慢守。”

  秦淮河畔柳叶街,一条篷船荡荡去,船上渔婆子暗哑声,再是唱起一腔私情曲,余音回旋留心际。糯腔糯调糯言语,叫着那秦淮河上下,多少怨女旷男耳听得,随着一波高来一浪低,私心私意何漾漾?一船折去一船走,舫船自也撑篙动,谁也主观不留意,那船艄把舵的昆仑奴四公,早也暗下湿润眼,听那远去歌声偷叹息。

  “哎,这便被着那俩猢狲一闹来,害个我们也要被着猢狲看了的,李公子,这便快些开船去,我们不如打回转吧。”

  才刚被着九猴子师徒一闹轰,沿河两岸便是聚起纷纷围观之人,这众目睽睽之下再无闲情致,阿娇小姐惯常发号施令,随之鼻管也个轻来哼:

  “郎哥呀有心等你就耐心等,

  有意无意慢慢守。”

  所谓有意无意慢慢守,那条舫船一舱里,几多心意相对守?便是阿娇小姐对着个乌秀才,也要一番耐心一番守。

  舫船过新桥,直往聚宝门,眼见前头镇淮桥高高起,便听忽起踏踏马蹄声,随之大街口七八高头大马轰然近至,打头马上之人立岸喊声:

  “阿娇,巧巧,便是大人命着你们赶紧回府。”

  来者非是别人,正为如今明房总管张俊张大人,身后骑马之人,也是个个乌衣黑,人人快刀亮,何其如临大敌警惕样,再听张俊喊问:

  “小柱啊,这便才刚听说你们又是遭遇到九猴子了?你个究竟受伤如何?大人正急着召你们回去,以防再有什么不测。”

  “哎,倒霉,肯定才刚那九猴子来一闹,被着谁个暗插紧忙报告上去了,如此大惊小怪来,这便今朝又无趣了的。”

  还个一心一意与着你个郎哥慢慢守呢,却要被着硬喊离,阿娇大小姐多少不情愿。

  你个南城事出,转头他个东城知,可见这阴房乌衣暗探能的,一切往来恁神速,舱中几人暗思想,不由心头凛。

  “张叔,这一众人大直街骑马横冲直撞的,依着爹爹平常说法,可也太过耀武扬威的。”

  一向无礼之人却也说出规矩话,大小姐转头脑筋快,多得一时守,好得一时守,她个另私图:

  “张叔,你们这便去到东牌楼候着我们来,我们这便先送小乌秀才他们回去徐府街,再个回家去。”

  那张俊贵为明房总管,不过在着曾府之中,到底不过马前卒,大小姐如此执拗,总也无有回绝之理,于是一声令下众人下马,随那河中舫船缓缓行,他个一队岸上慢慢走。

  一条舫船行在内秦淮,多也只见石驳岸低矮楼,远远巍巍高城墙,这转过镇淮桥,西向秦淮夜市热闹一下隐,东向秦淮星星点点灯火陡冷清。

  “不将行李试开关,

  谁言江湖道路难;

  肠断秦淮三百曲,

  船头终日见方山。”

  范成大《秦淮》诗终惆怅,伴随琴声也回肠,如此河中桨动篙撑,如此岸头马踏人行,琴曲催前程。

  一转信府河,前面武定桥,过桥东牌楼在望,一圈高墙府学所在,小乌秀才这才思起:

  “喔,徐府街与着府学紧隔壁,就个居二爷家到了的。”

  “是啊,我早帮你算好,此种走法最省你力,可是最近的了,小官,你却不知么?”

  难得千金小姐,从来颐指气使不由人,此时居然能为个秀才费心思,阿娇小姐卖功吧,还有大体谅:

  “喔,对了,你个才到老京来不过一天的,怎个东南西北就能识得清的?”

  小姐这般话说着,不想却引着他家老官一声叹:

  “哎,我个才说早间与着小官府城隍里头去转转,这不想一出门就个整天来,却不知他居二爷一天里找不见人回家去,可要怎生焦急法的。”

  巧巧听着忙安慰:

  “大叔,不妨,不妨,不是先有跟你说了么,这午间上爹爹就差了人上居二爷府上报知去,你与小官先生都留下做了客,一时不忙回家,叫着他们也休急忙的。”

  妹妹说话姐姐忙抢功:

  “是啊,是啊,我还紧跟着那报信之人交待说,小官和他爹爹啊,便是在着我家大好这呢,便是曾家的大小姐久别重逢在一起,反正横竖无事来的,叫着他们尽宽心好了。”

  “喔喔喔,宽心,尽宽心。”

  宽心不宽心,那阴房血衙门,从来有得好进,无得好出,乌老官心说的,这一天里要得胡思乱想种种猜,想必无人真宽心。

  岸头高起东牌楼,暗暗淡淡昏暗光,那河埠之上赫然立,影影绰绰几人影,船上之人不经意,那岸上人马早警觉,张俊总管高喝声:

  “什么人?夜来无事?”

  你个又是乌衣又是刀,分明官家查夜来,遇着平常百姓早慌张,谁知他个几人竟矗立,黑影之中沉沉回:

  “夜来无事何关事?

  关来无事何关人?”

  “到底什么人?老实近前来,否则休怪不客气。”

  这一声答来竟无忌,神不神,鬼不鬼,同样灰灰落落暗淡衣,定睛瞧来正四人,那张俊不禁暗打鼓,远远提刀更喝声。

  “不客气,有客气,

  老实客气不客气,

  客气老实不老实,

  有老实,不老实。”

  你个一味凶相挺刀前,他几人赛似有意与着谑,其中一人更回话,四句象着哑谜答。

  “你,你们,究竟何人来?”

  遇官不惧,遇刀不怕,如此照面犹沉着,肯定他个非凡人,那张俊身为明房总管,总也辨高识低能,一遇强势猛反省,刀头放低出言谨慎。

  “哎,有个瞎急乱忙慌做啥?那不是安隐寺的三个老和尚么?什么关事不关人的,不就那个秃笔。有老实不老实的,听着就是钝刀喽。”

  岸头之人隔远对峙几小心,那舫船之上自有人失声笑,柱儿爷受伤不重伤,耳听眼观瞧,早也将着码头之人识辨,随后其中一人再一指:

  “喏,还有一人,便是曾大人也在一起的。”

  果然不等船上喊声出,那码头之上曾公公老腔便已出:

  “俊儿啊,你个年岁不够老,却也早个眼花来?便是当识之人也不得识,你啊,你啊,说到有种查勘机敏啊,总也及不上他个朗儿的。”

  “啊呀呀,是大人啊,还有三位大师,你们怎个就也过来了呢?我个真是眼拙,眼拙,该死,该死。”

  岸头王朗被着一喊醒,忙着抢前赔礼道歉吧,这边船上阿娇也已高声出:

  “爹爹啊,怎个你们又有来了的?我个本来这就回家去的。”

  “哼,还不是啊,听着你们又个遭遇那盗天侯师徒来,就怕你和巧巧也出意外的,我便怕着你娘也着急,这就同着三位师傅过来迎上一迎喽。”

  见得呵呵笑,曾公公端的朗朗声:

  “这便不想啊,张叔几个还是唤不你回去,你个偏倒要,送君送到这东牌楼,不把他个小乌秀才送回家就不得罢。”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