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大侠,于大侠,老猴子就此也别过,我个后会有期,再致歉意来。”
话说不?嗦,对岸那乞丐老影随之蹿腾,几步一晃隐没灯火,暗街之中已然无影无踪。
“啊,前辈,前辈,这便好,好走啊。”
来也突兀,去也神速,师徒各对岸,一呼一应几配合,乾坤手梅花手江湖成名久,这等一等一高手,算来遭遇也难得。
“小柱啊,小柱啊,你便要死了么?要死了么?”
此时众人才个注意观,那柱儿爷一倒瘫舱头,哼哼唧唧伤轻重,阿娇小姐就近手摸胸,一把竹签密密钉,浸衣血沥沥,一触即喊痛。
“仔细了,休瞎动。”
盲侠门下多半医,那乾坤手眼到心到,一跃过舱试探下,与着长舒口气安慰说:
“幸而扎来不太深,伤不及心上,不妨,不妨。”
丈夫怀仁心,见死便得救,那妻子梅花手可非菩萨心肠,江湖人既知你为官家身份,不觉心隔远,嘴上热讽兼冷嘲:
“是啊,是啊,这幸亏是一把竹签刺得来,多了竹尖反显钝,布头皮肉反而难扎透,若得只为一两根签子,如此一击透心凉,可也不妨也得妨。”
“啊,师公公,我身上正带有先生家药店出得生肌散,他个如此伤来正也合用。”
豆腐人家出身小乌秀才,近得药店习得医,过来也是紧帮忙,拔签撒药点穴止疼,竟是一番好利落。
“哎,想不到乌兄,居然也为好医手。”
士别十年头,豆腐小官脱胎换骨样,那海外李泰佑样样见眼大稀奇,不免出声夸。
“是啊,我为吴门的挂名徒弟,什么梅花针本事的,学来可大不成样的。小官同我一般样,也为他草桥居家的挂名徒弟,不过他个师傅可是样样能耐教,什么太极医药的,什么不传秘方悉数传。”
贬得自家样样糟,褒得秀才样样好,阿娇小姐阴阳怪气向谁出,又个一番花言巧语向谁诉:
“便是教来小官能的啊,将来即便不考功名做得官,也能死人救得直活出,终成名医富贵的。”
“阿娇,你呀,有些休瞎说,什么什么太极不传秘方来?”
大小姐巴巴来哄着,难为个秀才居然不领情,转头凶巴巴:
“居先生便说了,他个可传的便尽传我,门里不得传的,便一丝一毫不得传,你个休也捕风捉影,以后惹起居先生他个麻烦说,我个到底来,与你一个样,挂名徒弟一世不得改。”
这男女之情说也怪,你一味相敬客气,她个受之还不甘,反要与你扭腔弄调给脸色。你个索性顶住气,恶恶声凶凶脸,她女子感之还真切,反而输下口气委下身,十分之服贴:
“喔喔喔,小官你说是来便个是,我个便与你一般,都个人家挂名弟子,一世不得改。”
大小姐话说语暧昧,你我同个样,不得改来同一世,何其同病相怜同命运,如此想入非非上,不由更凑来与你秀才紧紧挨:
“小官啊,你看我个手,才刚叫那九猴子一下抽,可也有无伤着的?”
不想晴天又霹雳,猛听岸头一声喊:
“那阴房的小柱儿爷哎,上回在着丹阳城,你削得我脚头一剑,这回我还你一把签,我们这便两扯平,也算得血债血偿了也。”
鬼去鬼又回,猴子钻天悄无踪,这分明喊声出自九猴子,夜中尖利戾气深,叫人闻之顿悚然,柱儿爷昏迷一下惊:
“九猴子,九猴子,我与你不共戴天。”
“九猴子,我……。”
阿娇小姐从来霸道个,如此受得来这般促掐气,立身就要喊舱出,却被个秀才一把扯,气促一声训:
“你便罢罢吧,又得强出头瞎惹事,回头他猴子真个随着摸将来,也在你身上哪里插上几竹签,我看你还有此刻之神气。”
“啊?是么?他会么?”
道是无知者无畏,但有稍知便大畏,随之思想下:
“对了,对了,那九猴子怎会男扮女装这里来?还个就凑着买师婆婆的烤鱼来?他个分明是一直随着我们,不,他是一直随着小柱,就从丹阳城一直随到了京里来。”
阿娇小姐越思越后怕:
“他便一直随着小柱,他知他个一切行踪,今朝出丧走城里,还有回头出城一程水路。他是了知我们上了聚宝山,又个去了安隐寺,这便黄昏聚宝门里坐上船,他始终如影随形监视来。”
“哎,估计他也了知我个为山北国使臣,一条船与着小姐你们游玩,夜来不脱这秦淮两岸街,于是乎索性乔装改扮,女子身份露面来。”
阿娇小姐如此提,那李泰佑也是有省觉,原来自家诸行迹,早也叫人一览无遗中。
“嗨,这便早听说,那盗天侯师徒向来扮戏子装乞丐,各形各色无不真,所以官家多年缉捕不可得,这俩猴子果真猢狲精。”
这一说梅花手却觉大好笑,摇头连赞许:
“这便万未再想到,那九猴子扮来姑娘家居然活脱似,一般忸怩一般态,声音滴滴还娇个,真也我个老眼昏花也瞒过,只还以为她个哪家堂子门使唤丫头呢。”
“师婆婆说来真也是,便是在着丹阳城,他个九猴子扮来是叫化乞丐,那般脏来那般污,完全是个一样貌。”
一回为生,二回亦不熟,小乌秀才两回见得人,总也两般各印象:
“才刚他个姑娘样,真也要说话有说话,要模样有模样,跟着丹阳完全不是一个样,天差地别任谁也不敢想,他个男的生生变了女,天底下真还有这等能人样。”
“嘿,哪里无有这等能人样?便是他秦家十二郎,从小戏子扮,谁个不能衣色花花扮装来?”
这一说还真引出异见来,梅花手半面子,从来半面厉来半面戏,对着个女婿挂名徒弟乌小官,半句话露半句藏:
“这不还有个郎上郎么,女扮男装可也真能藏雌雄,算来总也是个能人样。”
“哎?郎上郎,便是那昆山秦家的小姐郎上郎么?他个秦家十二郎个郎上郎?她个居然也好女扮男装的?我个倒是从未有听说。”
说到郎上郎,阿娇小姐有印象,爹爹阴房灭杀秦家满门事,人口之中零碎片段总也有听说,不过大小姐多也替可惜:
“哎,想那郎上郎秦红骄吧,原本总也大户人家小姐命,谁知落得一家反贼作倭寇,海上流落不知哪里去,如今他个二哥秦海骄再一死啊,更得要个身若飘萍,早也不知她人是死是活的。”
“唉,总也是,
半生不由人,
一切全是命。”
随之你个小姐叹,那小乌秀才更接叹,随吟宋人贺铸一首《秦淮夜泊》诗:
“官柳动春条,
秦淮生暮潮。
楼台见新月,
灯火上双桥。
隔岸开朱箔,
临风弄紫箫。
谁怜远游子,
心旆正摇摇。”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