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你,你,你怎也会说我们话的?”
这便又轮着阿娇小姐白痴了,所谓以貌取人真无识,此时一下愣到舌头捋不直,竟着傻呆傻话。
“便是我个怎就不可会说你们话的?”
不看他昆仑奴样貌,只听他说话腔调,你便难以将着具体对应来,看个大小姐愣傻,他个四公也作傻愣,天性里还几分诙谐,便是叫着众人一下俱个乐。
“是啊,是啊,你只以为人家该当怎样,却不想人家实非怎样,这真也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的。”
此前识此人,小乌秀才此时油然思想起,早间乍入阴房,自家老子一番告诫实深意,这人丛所在总也卧虎豹,你个识不尽识防总得防,心中块垒口中滑,他个作揖给着长辈见礼:
“在下乌鼎金,给着世伯请安。”
前番李泰佑给着乌老官见礼,礼不礼的所施之人内心感,便是那乌老官,眉低眼却抬,早也偷一眼窃一眼,左右上下将着你个少公子观了个遍,只是胸浪汹涌面平和,一般乡人拘束作势罢了。
“哦,乌,乌先生。”
此番人家义父受着小乌秀才礼,又能何种腔调扮?那四公紧忙上前探手接,与着秀才双手深按下,他个眼中热切面色潮,一切做来又不得太突兀,克制反手四拱下:
“啊,四公,四公,这便大伙都唤我四公惯的,你个也叫我四公就可,你们也都叫我四公即可。”
“啊,四公,小女子巧巧见过四公。”
人家都见礼,你个侯门小姐好教养,自也要主动一揖见礼上,巧巧小姐笑也娇巧。
只以为那乌老官做豆腐出身,不见世面少见人,逢着人家外国贵公子客气礼,自也多着受宠若惊吧?不想你个四公堂堂也山北国使臣,蛮夷之人一般土,对着千金小姐一下手无措,万般不知何答应:
“啊,巧巧,巧巧,你个,我个,见过,好,好。”
那四公纠纠汉,不一般须眉真也昆仑奴,他个面也黝黑不辨真颜,他个心也埋藏不见真章,只是当场个语无伦次,中国话不知好个对答。对面乌老官见貌辨色,亲生父终见亲生女,悲喜交加如何都妥当,然而有喜不能见喜,有悲不得露悲,你个般般强收敛,有人总也会意在心上。
生中有熟,熟中带生,两向之人给引见,有礼之人自有礼,偏着个阿娇小姐不屑礼,随即舱中瞄物事,一个喜悦道:
“哎,李公子,你这却将琴也带上了的。”
“是啊,是啊,我个还特意略备些酒食,这便与着诸位荡舟畅游,不欢无散呢。”
早也在着宜兴别离时,到时无论中国秀才,还是海外儒生,都个秋里入京赶考来,几方就个定约下相会,却不想今天怪诞日,就个可以凑巧来,李泰佑便得做了东,一桌自团聚。
“不喜秦淮水,
生憎江上船。
载儿夫婿去,
经岁又经年。”
一琴飘悠扬,却听一位小姐娇声唱,唱来正为唐中才女刘采春的《??曲》,一曲绵长动秦淮,而那一道青溪下行,正也与着繁华名声的秦淮河相交了。
但听前船又是一声高喝:
“朗儿爷,前面这便到了东水关,我们就个出城了啊。”
城中之城城外城,东水关水路各向,秦淮河一路由着通济桥,曲弯东向径自远城而去,一路径转护城河,靠城墙沿七里街,一水通畅南下聚宝山。
“哎,这老京的城墙,可也巍巍真高嘞,乖乖了,这直上直下笔立直,竟个这般笔立直。”
道是乡下人初进城,凡事见新鲜,难得便是船来贴近城墙走,山一般的高起,如此压势仿佛就要直扑下,叫个豆腐老官瞧下直咋舌,少不得连称乖乖来。
“啊,是,是,这位乌老哥,这老京的城墙可也高悬不寻常的,便是我个琉球山北国,总也不可比,不可相比的。”
闲坐闲说话,你个乌老官有出声,他个四公也是接答言,随口陪无聊。
“啊,琉球岛山北国,我个有听说,有听说,便是出海可也老远的呢,这,这位四公大人啊,你个可是山长水远到得这老京来,可是比着我们到来,更为不易,更为不易的呢。”
瞧高说天气,扯东又扯西,大家想啊,你个做豆腐老官,与着他个山北国使臣,论高论低都无有好攀谈,谁料人家话话皆不虚,内容全嵌在话音里。
“是啊,是啊,这一程过来,可是个山长水远呢,要得经风,要得涉浪,还要防着海盗倭贼,事事处处不坦荡,这一程来去啊,可也不平常,可也大不平常的。”
那四公一丝叹息谁人听?与着乌老官四目相对上,个中滋味只得各自知。
“啊,是啊,是啊,出门就不易,我们乡下人话说的,道是出门一里,不如家里,你个出来千山万水,可也离家千里万里的,实在难得,实在难得啊。”
乌老官有得话说,有得气叹,于人佩服,于己侥幸:
“所以象着我啊,平常人家平常过,平常便不用出门受到外面去,我个一十来年就呆个家里安生过,我家做做豆腐开开茶馆店,日子过来可也大太平,无有甚不好,无有甚不好。”
“是啊,是啊,乌老官说也正是,平常安生日,过来最舒意,你个是有福的,有福的。”
人之有福,自己有无福?四公转而更为忧患说:
“象着我个注定奔波劳碌命,可也大大不如个福气的,国安民也安,国乱民也乱,如今我山北国啊,内忧外患实难为,象着我等食禄必当忠君,可也前途渺渺动荡无休的吧。”
“哎,这位四公,你便也休悬心,我便听说了,如今是那琉球中山国,可也一直对着你们山北国虎视眈眈不好觊觎什么的。说来也个简单啊,让着我家爹爹上京与着皇上万岁爷禀明了,便让着天朝派着水军出海,帮着你家山北国打上一仗便是,索性剿灭了他中山国,活拿了那什么藩王一了百了,你山北国不就从此高枕无忧,永保安生个的?”
私家说到国事,海外小小琉球国之芝麻事,阿娇毕竟阴房小姐,从小上得堂听得政,有种釜底抽薪斩草除根手段说,她个一招也是一招,转头又与那李泰佑说道:
“再说了,再不济了,你那山北国就个小小琉球岛,还个三分天下几称王的。哎,李公子,照我说来还个不如了,索性让着天朝帮着你们山北国合并了那两国去,从此一块所在一个王,可也省得以后再有你打我杀不定心。”
阿娇小姐说着替人好向往,一番真美意:
“哎,如此真个的话,便是李公子,你个国家安生,你个日子也过安生,便可尽带着你个夫人,还有义父什么的,在着我天朝安生住,每日这般饮酒抚琴交友乐,可也不过神仙的?”
“嘻,姐姐如此说来,他李公子正也乐不思蜀,如那刘阿斗末代一式了的。”
大小姐歪言高论调,谁知小小姐一语尽道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