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儿啊,朗儿,其实你个计划实也面面俱到事事想到了。那龙湾窑上茶壶烧,你早使人延后时辰让出窑,必当夜色好掩护,这边茶壶出,那头来袭了。”
与着一节一节掐关节,曾公公如同亲布局:
“那方谋事暗自有预警,我个明知遭人算计也不得法,只有上到沧浪伯楼船去,他个和尚道士一帮高人在,或者事到临头足可抵挡一阵来。这却实在不曾想,那秦海骄除却一贯火箭攻,居然先行拿着火船炸。对了,朗儿,你个去到船头上,大概还有个目的存,便是通报那秦海骄一声,我曾禾曾某人,实实在在就在这船上吧?”
“不过人算总不如天算,他个一船火药可以炸平一座山,恰恰只能掀得一条楼船侧面翻,而我们一拨人恰恰又是身在最顶高舱里,炸来不近身,侥幸都活命。”
曾公公再说意气发,立身起来笑哈哈:
“更有算不到,个中几多高手在,居然两张桌台面,护着就能够撤上岸去逃。朗儿啊,这里我又要佩服你个好算计,这一暗害局,你外用秦海骄,内用许老鸦,偏偏我们这阴房之人,你个尽量不使用。为就只为一条吧,怕着一旦机密露,今后你个阴房无出路,引火终烧身。”
“不过着么,朗儿你可知,恰恰你个不敢使用我们自家人,能叫我们绝处逢生来。”
曾公公再坐下,与着王朗算起失算来:
“这龙湾进去一路,多也我阴房暗插住户,他们认我曾某人,更认你个现管王朗。你个若是预先设计让他们拦路劫,我个前后夹攻下,哪还有逃命活路。如今你个明害人终顾忌,他个一帮原先可以灭我之人,反将过来却成了我等救兵。朗儿啊,朗儿,也就是这班你个亲自安插之人,实在是训练有素好使得很哪,使起双弩弓,一人可抵十,便是两伙子人将着蛇窝头两头夹攻住,竟叫那秦海骄一伙强凶徒无有半点逃生处。”
到此再是一声叹:
“那秦海骄也秦二少,可叹也可悲,他个设想一石二鸟计,却不料也会遭着一箭双雕算。朗儿啊,若我猜测不错的话,那秦海骄若得河上就得手,将着我个整船给灭了,他个由着内河再想退出的话,你个早也人员布置,必将他们一网打尽,到时阴房重振论功行赏,你王朗还是排在头名。只是朗儿你个未算着,那秦海骄一意孤行,要得上岸深入追击来,你总希望他们将我等一举灭,却难料我们竟着能够反戈一击了。该算着的未算着,不该算的有算着了,朗儿啊,你事到今朝谷里传消息出,总也大感恍惚不能相信的吧?”
“朗儿啊,朗儿,你个此处便又出一大漏,今朝谷里之人出去报消息,他个府县兵丁却能迅疾到,不是你个留待秦海骄一击得手反清剿,事先就有所安排下,如何有此等兵贵神速来?”
曾公公话说又连摇头:
“我便阿娇巧巧下泻药居然毒杀人找不出头绪一时惑,到了龙湾之上受了方谋事迟警告隐约阴谋祸,秦海骄一下来袭有些半不明,今朝过来前因后果诸般迹象一串连,你个里应他个外合,中间还有左右摆,就个全盘雪清真相大白了。”
站立之人直摇头,躺卧之人却无力再摇头,只是手脚俱软神智醒,眼睛能够眨,嘴巴已然不能言,你个心中有话自有人代说:
“朗儿啊,朗儿,你便是想说,你个本为战乱流落街头儿,幸得我曾某人收留给得衣食,方得一条小命拣活到,此后随我身边南北往,江南镇守阴房供职,也算得荣华有富贵,步步人上人,可你为何偏偏不感曾某恩,如今反当仇,要得步步设计置我死?”
“是啊,是啊,人心隔肚皮,人心大如天,朗儿啊朗儿,你个心中几大怨,你个心中几多想,你便当我曾某人你个这个爹爹一无所知的么?”
曾公公话说扳指数:
“你个一来怨,我个当初虽个活救你,却也因此领你入了宫,去了男儿根本做太监,从此上不男不女难为人,你个小时有怨,长大更添恨,算得情有可原吧。不过么,朗儿啊朗儿,万事有其根本,你也活该多想想,无有你个当初去根本,哪有你后来人上人之根本,所以啊,一弊换得一利,一失换得一得,你还活不应该迁怒我,不可饶恕错。”
曾公公再扳手指:
“你个二来怨,这些年在我身头做事听差为奴仆,虽个也是爹爹儿子称,总也上下有得分。却不如后来到家来的罪犯妻和女,阿娇巧巧我便只当掌上珠,她们平常也多有大小姐使性,对你呼来叱去大无礼。你个心里总不平,为何同为假父子,先后反而另亲薄,她们游山玩水你作仆,你个也是积怨深。一回算计我,阿娇巧巧也是一共灭,你个可算大报复。”
“只是朗儿你又错,她个罪犯妻女入府中,我曾某冒充个老子有得无得天伦乐,你为我义子,本当孝敬替欢喜。何况我个拢着她们来,更为垂饵钓鱼吧,总为得皇上彻底除却心病的,你个一味私心促狭胸,实在大不当,我也不饶过。”
曾公公话说倍添怒,再是扳指数:
“你一不该二不该,最最不该还是你个狼子野心吧,如今江南阴房上,你王朗总管便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万人之上固然得意,可一人之下总也憋屈吧?所以无论如何来,我曾某便是压在你王朗头上的一块大磨石,你个处心积虑要得搬开来。一旦我个一朝亡,你便顺理成章接盘下,阴房人上人,江南权上权,从此再不看我脸色来行事,从此她阿娇巧巧姊妹俩不是你假主子,却可成为你王府的真丫鬟。”
将着你个心里毒一一揭,王朗眼白直翻清泪下,曾公公声腔说着悲,竟也泪眼两行垂:
“朗儿啊,朗儿,你个毒来你个狠,你个千不该来万不该,儿子就与爹爹有二心。你个失了根本,我个也个根本尽失,象着我等样了,尽去根本得根本,爹爹有多权势有多威,将来早早晚晚,不是传你还传谁?你个尽着心偏狭,聪明人做出蠢笨事,你个不死谁人死?”
曾公公话说此,一手扯过王朗头下枕,便是朝着他个满脸压,一气憋窒息,软骨散下无挣扎,有人老泪纵且横,吟来宋人罗必元《周处台》诗:
“周处豪雄亦可人,
勇於迁善罕前闻。
区区未说除蛟虎,
一念中间舜跖分。
朗儿啊,朗儿,你便今世豪雄用邪了,来世再是迁善重做人吧。不过今番事一出,爹爹还是因祸得福感激你的,在这当年周处斩蛟地界上,我个因此斩杀了秦海骄这头海中恶蛟来,实也大有收获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