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 斩蛟 第5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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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我只以为是只琴棋壶,实际它个四宝壶,原来竟有这般意想不到好处的。秀才,我这把壶可与你选的好否?它个有的无,无的有,可也不是什么鱼啊龙的熊啊英的可比的。”

  居然瞎猫拖到个死老鼠,自己眼高不了多少,却是侥幸可以笑人眼拙来,阿娇小姐一时大得意,有得明里暗里嘲笑人。

  “啊,这壶是好,是好。”

  见好说真好,不过有这好还不忘那边好,小乌秀才偷眼望望身边去,就怕你巧巧小姐也醋意。

  “有有无无,有无无有,真乃下里见高识。”

  那李泰佑却是一番沉思,随之四句诗吟出:

  “露白风清庭户凉,

  老人先着夹衣裳;

  舞腰歌袖抛何处,

  唯对无弦琴一张。”

  这白乐天《夜凉》之作,从前习自书本之上,以后铭记学馆楼梯暗室邹怀庵于外馆苏夫人写真画幅之上,小乌秀才有段时间日对夜朝,自怀深刻于心情愫,此时听得你个李泰佑陡然吟诵,便得心头一震荡,浑身为之热涌:

  “啊?李兄,可也,可也记着白居易这首《夜凉》诗的?”

  “是啊,可记不记,总也唯对无弦琴一张记得,这有琴无弦,大音直是稀声到极,记得,记得,总也记得。”

  李泰佑喃喃声说,分明心有所触。

  “嗯,

  无弦未必哑,

  空局亦可战。

  杏春师傅啊,便从这四宝一壶见分晓,尊夫人非是俗流,令尊更为高手,杏春之名,非为浪得虚名,实是叫人佩服,佩服得紧哪。”

  半天不说话,说话必劲锋,曾公公此时开口说,实在意味深长。

  眼见僧啊道的,男啊女秀才先生的,人手一壶俱有所得,偏只你个曾禾曾大人,还个两手空空不思取,那冯天柱冯掌柜要紧来奉承:

  “啊,对了,大人,这还有一把秦权壶,便是早年做得了,一直不舍未出手的,它个做来实也新意的,我个专程叫人从着宜兴城里取了来,想来总也合适送与大人一用的。”

  “哦?是么?秦权壶?便得何解来?”

  曾公公总无太多爱物之心,茶壶随手捧上观。

  “当年秦王扫六合,秦始皇统一度量衡,这衡便是权了,秦权之规制,便是我们如今衡重之秤砣了,这秦权壶实则也就是秤砣壶,便是取意入耳好听罢了。”

  那冯天柱做买卖人,自也话机灵,随口一番好解说。

  “喔,秤砣即是权,是啊,称得米粮多金钱,掌得秤砣自有权,这有权有金钱,可也大好理哉。冯掌柜啊,你个觉着我个做官当大人,可也合该用着这权壶的?”

  茶壶到手几轻重,这阴房公公之手又几分量,翻手是云,覆手是雨,好恶存亡全在其一念间。

  “啊?这个么,这个么,我却无有这十分的意思的,大人您看,您看,这壶上的题铭,可也另有一番趣意的。”

  曾公公阴,脸面之上少有带阳,冯掌柜自也了知你个为谁人,有种求好得坏,马屁拍到马脚上,可也大大麻烦的,他个慌着转题说。

  “喔?是有一番好题来,

  载船春茗桃源卖,

  自有人家带秤来。”

  曾公公读声出来笑意出,随之又评说:

  “是啊,这秦权不作权,还是归于它个秤砣使,才是合天然。”

  听得爹爹这番说,巧巧小姐忙也凑上观,见下也是赞:

  “哎,是,载船春茗桃源卖,自有人家带秤来,这荆溪桃源境,正也出得阳羡好茶卖,这自有人家带秤来,全来家常生计,真也妙趣,妙趣的很。”

  “是啊,是妙趣,这壶好啊,这壶好啊,好在俗而免俗,取名不俗反添俗,名俗却又意不俗,正是合了我个立世处境,一袭俗名声,长存不俗心,一切勉为其难,勉为其难也。”

  难得曾公公连连点头称,一番感慨之余,转头双眼犀利朝人家:

  “冯掌柜,你能专窥人之心境,特为与我预备下这么一件物事来,可也实在用心的很哪,也个实在会用心的很哪。”

  “啊,大人,不敢,不敢,在下不过是尽心罢了,尽心罢了。”

  被这责要慌,被着赞更慌,受宠若惊不是,诚惶诚恐不是,那冯掌柜一时失状,尽着对你大人点头哈腰便是。

  “是,一切不过尽心罢了,我个做官的一日位置一日尽心替着朝廷办事,你个做民的一日活头就一日尽心劳作生计,便是各司其职各得其所,如此人人尽心事事尽心,总也天下太平万世无忧的。”

  这曾公公再扮平易近人,总也不脱大人官派,话说便是官腔官调,官样文章说起天下大道理来。转头却见那总管王朗,正个随伺一旁半天无言说,他个一下心起,忙也招呼声:

  “朗儿啊,便这好壶还多的,你个不想也选个使使来?”

  话说叫人选,他个眼睛已经代替选,鹰眼扫去一个准,身手便抓取:

  “哎,朗儿啊,你看这把壶,可也正合你用的?”

  “啊,大人,这样式叫做藤缠树,取其攀高而上之意,正名叫做高升壶,可也兆头极佳的。”

  那冯掌柜见壶忙解释。

  “喔?高升,高升,如那马上封侯一般,可也还寓意的。”

  将壶托于手掌心,曾公公一腔话说好,一腔又要来转口:

  “不过着么,这苗藤紧靠树桩长,它个藤子再得力,总也不脱树桩根本撑,若得那藤径往高处高升去,一下失了树桩根基来,跌落可哪还有它个高升的?”

  “啊,是,大人说的是,从来软藤无有硬干支,它个想攀不得攀,如何还能高升了的?”

  一旁王朗还未回话说,他个冯掌柜就近连说是,恭维十分不使九分。

  “这也未见得,从来藤缠树,无有树缠藤,若得个藤子自能耐,终也会得由个小藤长大长粗来,直也攀爬高升去,竟是不惜缠杀缠死了它个老树来,可惜十分麻烦的吧?”

  曾公公话说就是阴沉脸,一番言语是否暗有指,总之他个一种凌厉出,叫着在场有关的无关的,都要感觉寒意一激冷。

  “嗯,借势拔身高,得势便猖狂,这为着自高升,新藤缠煞老树来,说来总也忘恩负义,不为人道则个,不可取,大大不可取的。”

  只想一劲攀,不想老根盘,冯掌柜话说两头尖,左右逢源吧。

  “是不可取,是不可取?哪,朗儿,你个从来大孝敬,这壶给你似有不妥吧?我个与你重选,我个与你重选。”

  曾公公取壶又弃壶,转头又是桌面选,他个左瞧瞧,右瞅瞅,一时还为难:

  “哎,朗儿啊,我个左看右看,剩下的这几把壶,可也还有合适你用的?便是才刚马上封侯壶,倒也适合你,不过人家李大人使臣客,总要多礼让。我再看阿娇那把英雄壶么,你个平常办差做事剿贼灭匪的,实也可称英雄的,不过你可也有见否?她阿娇到手的东西,从来有脱的么?啊呀呀,我个还真是犯难了,这便遍找不到你合用的壶来,可也真正说不过去的。”

  “啊,大人,便是你们自得了合意便好,自得了合意便好,我个不妨,不妨。”

  从来话也不多,王朗看不出喜或怒。

  曾公公到此沉吟,脱口一声道:

  “要么这般好,我把手头这秦权壶让与你,你个可能看合意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