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不是白天那窑上尹家老先生歌子也有唱么,伯爵大人皇帝做,高冈荒坟知谁人?加官进爵马上封侯又是何作为?”
马上封侯殊俗气,你个中国秀才抗拒,他个海外儒生也是不喜,转头台面自找寻,眼见一个可爱之物自取过:
“哎,这与其一马一猴啊,不若它个一鹰一雄,这为人不为权利,就做个英雄么,还个说正当。”
这紫砂制壶处处见功夫,但见这一壶之上,壶流壶把壶盖,便是一老树横枝叶繁茂,壶把高处蹲踞一鹰,壶身底处高起一熊,正也鹰熊之会英雄壶,小乌秀才有心无心,总之也要大加赞:
“哎,是啊,李兄说来正是,这英雄做来总也一人使气无羁绊,何等快活自在,却不若坐个什么位脱身不开,难免受罪难堪。”
说个猴子马,转头熊与鹰,你个小乌秀才言他,他个山北国李泰佑还旁顾,总之捧鱼捧龙捧鹰捧熊,就是不捧你曾大小姐的马猴约,阿娇小姐端的勃然怒:
“哼,小乌秀才,你个到底说,你个想着我个这把壶,还是要得别个壶来?”
“啊,阿娇小姐,这壶么,都好,都好,不过着么,这壶总也主家殷勤,却也不是你个想送就送,我个想要就要的。”
嘴上不辞你马上封侯,心里犹盼那鱼化龙,小乌秀才一时难张两口。
“小乌秀才,你个到底说,这把马上封侯壶你到底要是不要来?你个真不要的话,相信我不随手就将它砸了的。”
对你小乌秀才一忍再忍,大小姐难得一让再让,热脸贴来冷屁股,终究众人之前颜面尽失,阿娇小姐激愤暗捺,作势就将壶高举。
“阿娇啊,休得无礼。”
曾公公出声阻,做爹爹的有威势否?可惜她个女大还不听话。
“阿娇啊,你手上那把壶且放放,依我看啊,做这又鹰又熊的英雄,是也比着那马上封侯更为光明磊落多的,我个也是喜欢多些,喜欢多些的。”
老子命令无得用,师傅出声见分量,那小梅花手居大师母从来江湖气,最也赏识江湖语,将着那英雄壶取手观,不禁为之称快:
“阿娇啊,你个从来想学武艺为着啥?不就羡慕那般江湖仗义么,依我看啊,别的先不说,你个就先要了这把英雄壶吧。”
“啊?师傅,那它这英雄壶,他个不是已经取了么?”
师傅是你唯一怕惧,阿娇小姐想不想砸壶,都得罢了手,不过一把英雄壶可取不可取,她还犯犹疑。
“花木兰,穆桂英,做个女英雄也要的。”
塞过一把英雄壶,要过一把马上封侯壶,居大师母转手交去李泰佑:
“李公子李大人,你个好歹当官做大人,为着你家山北国朝廷办事,这江湖意气英雄仗义之类,总也再不妥的,你个就不若要了这把壶才好,既然做了官,就要入做官道,做官不做到马上封侯拜丞相,还不若舍了做官心,索性现在就不做官平头百姓做的。”
“啊,啊,夫人教导得是,夫人教导得是,这把马上封侯壶啊,我还却之不恭,却之不恭的。”
你个臭阿姐不知他为香阿弟,他个香阿弟却晓你为臭阿姐,难得臭阿姐亲人贴切意,香阿弟心中自感动,忙个恭敬立身双手接,李泰佑居然欣然受下居大师母美意。
“啊,小乌秀才,你个马上封侯壶不要就不要吧,不过着么,既有你说又不想当官又不想封侯的,便是什么鱼跃龙门什么鱼化龙之事,总也该着一气消淡了吧,你个那把鱼化龙壶也是不许要的。”
马上封侯转送人手里,曾大小姐再是想砸也难砸的,不过我个姐姐不得意,你个妹妹也是不能得逞,阿娇小姐霸道道,如此约束小乌秀才与着巧巧小姐说。
“哪,哪,这鱼化龙壶便我自己要了可成的?”
姐姐总也老大,妹妹总要听从,巧巧小姐嘴翘翘,心说不管你个秀才现在要不要,这把好壶我总要先与你来保管好。
“啊,秀才啊,你放心,我今朝不管怎样,总要合适送你一壶为好。”
姐姐不要,妹妹不得,曾大小姐再作主张,一头扎住台面?寻。
“哎,阿娇啊,你看这把鸟壶,可也合适送他秀才的?”
大小姐发春情,众人见下就暗笑,偏个沧浪伯不辞欢喜,与着挑壶戏:
“你看这壶上刻鸟多精细?便是两只鹭鸶鸟吧?它个交头结颈可也多恩爱?哦哟哟,其上还好个刻字来――为鸶为凤,得雌者昌,便是哪个书生得了此壶,总也有得荣昌。”
“呸,什么破壶,其上写了什么滥词来?我个才是不要呢。”
欢喜公一番话,早也说得小姐脸红红,嘴里说是呸,忍不住还斜眼看,那只什么鸟壶上,果真有着那两句话说的?
“欢喜公,这却不是什么鸟壶,它个双鸟交颈,原是把合欢壶呢。”
自制茶壶自家知,那名匠尹杏春,到此再加解释说。
“哈,是么?它个便是合欢壶么?好啊,好啊,合欢,合欢,这便更贴意了,这便更贴意了。”
沧浪伯闻声哈哈笑,乐哉乐哉不免歌子出:
“千朝露水一朝霜,
鹭鸶歇在后门堂;
鹭鸶啊你也苦来我也苦,
你无食来我无郎。”
“呸呸呸,你个滥欢喜公,便只唱什么滥调来?我且不睬你呢。”
曾大小姐羞羞羞,羞面羞脸不羞心,她个嘴上一股劲,手头还忙紧,台面又淘取个好壶来:
“哎,小乌秀才,要么就这个吧,这便上头刻了琴棋,当得琴棋壶吧,总也正合你秀才书生的心头好吧?”
“啊,这便果真有琴有棋,不过着么。”
端端一方壶,古琴,棋盘,各对面,其上更刻寥寥两字:
“适士,这士当为四之谐音双关吧?适士者,亦适四。四者,一则琴,一则棋,这壶上都明刻画。再有这适士二字,便为书。这壶上画琴画棋,其实也已暗含画。所以说来,适四者,当是适当琴棋书画,这把茶壶啊,却不是琴棋壶,而该是琴棋书画壶呢。”
“啊,难得,难得,小乌先生真个好悟机,便是我家娘子当初与着一般设计来,就个已经说了,此壶做来看似毫无新鲜,实则暗藏玄机,谁个将着此壶解透,便得非同一般文才。”
壶中奥妙,知者自知,尹杏春一番说透,真是解了一大惑。
“依我看啊,这壶除此玄机之外,可也另有奥妙的吧?”
一边李泰佑,一下又有钻透:
“看这壶上刻琴,却是有琴无弦。它个棋盘纵横,其上又无落有一子。不明说书法,实在迎面写字。无有专笔写画,无疑开门见画。所以总个适四说来,正为有者反无,无者反有,正也合了佛家之说,空色色空,受想行识,不过如此罢。”
“着啊,此番有有无无见识,正也家父之言也,此般奥妙玄机,正也为这把四宝壶非同一般平朴之高妙处也。”
制壶者精心布局,赏壶者一猜即透,尹杏春不禁又是拍手赞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