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禅寺下院栖云庵,平常地处偏僻少人拜门,难得四月初八龙华会,居然也能访客盈门香火鼎盛。便是多也老太婆小媳妇的,妇人家抛头露面出远门,一年之中也是绝无仅有,必定鲜鲜衣色颠颠脚,上得和尚庙里拜菩萨总也轧闹忙。
栖云庵主持一叶和尚,今日也是新换袈裟光鲜容,弥勒殿里升座灌佛大法会,一径木鱼鼓敲响,一径弥勒佛尊齐称颂,善男信女跪拜加磕头,直是虔诚感恩不已。
前面大殿主院鼎沸人声,其侧别院之内却得安静,幽林修竹僧舍禅意,其中偏得两三道士闲散,几个俗家男女徜徉,更有一几岁小儿,登石攀树奔来跑去,快活“格格”嘻笑。
昨日山南到山北,一番波折赌局侥幸胜,谁知最后横出大意外,欢喜公四名轿夫居然中毒亡,罪魁祸首疑似她个阿娇巧巧姐妹来。一切难断定,一切皆存疑,好在当事双方皆为公面上人,沧浪伯一贯见世面,那姊妹又为阴房背景,总管王朗出面调解下,事情不惊动马山公门先搁置。
一边王朗总管急遣人报讯出,两位小姐罪过牵连,他个曾公公先要首肯,事体到底如何处置法。一边栖云庵里停尸,偏所在掩盖其事,毕竟转日就为龙华会,坏了和尚家香火可是大罪过。一边曾家姊妹也安心,既来之则安之,和尚庵里住下便是,何况阿娇拜得小梅花手为师,如愿以偿大乐意。一边沧浪伯还自在,有道是跑得和尚跑不得庙,并不在意你个姊妹能够溜之大吉,他个照旧同样安处,与着和尚道士谈佛论道,与着秀才儒生更为诗文交好。
栖云庵里闹轰轰半日,不大佛堂供下几方菩萨,有得大和尚小和尚的一番好忙碌,用罢素斋饭,燃起佛前灯,如此半夕一夕过,一夜过来竟也大太平。
居大师母昨夜睡警醒,只为与着曾家姊妹相伴同房,毒杀之事实在叫人心悸,小梅花手有意看护下。居大师母也为一举两得,一来伴你两姊妹,二来既个挂名弟子收下,答应功夫总要教来,于是夜来房中掌灯,暗下教授阿娇试打梅花针。这梅花针不使绣花使打人,竟也好看不好学的,阿娇个徒弟笨也不笨,手法一教全记心,其余只剩耐心苦练罢了。
那曾家姊妹各情态,偷下泻药却个毒杀人,阿娇小姐横竖无辜,便是吃得下睡得着。反观巧巧小姐大怀心思,未得下毒终下药,死人总也内疚则个,便是吃不下睡不着,一夜里辗转僧床。
不过阿娇小姐说睡也难睡,一副梅花针到手试打,全不似师傅那般潇洒,于是上到床上还好练,被窝里面甩腕犹不已,倒也真是勤学的很。这睡下迟还醒来早,便是头声鸡叫起,听得门外和尚早起念经去,空空道长也个清嗽,转头再听人说话声,正是小乌秀才与着神医先生问安呢,阿娇小姐一下大精神。
未见日出已天明,各房之人活动出,众人庭院相见下,暗自都松气,毕竟昨日毒杀人之事过于蹊跷,一切隐约阴谋,叫人不得不心头警惕设防。转头新一天,几个死人暂且搁一边,和尚们自忙法会去,道士们自也打坐晨修,余下几拨俗家之客,亦是各自闲在作为。
居大师母新收徒弟,庵后林地找僻静,使打梅花针徒具形,总要加练内功添手劲,细小针打来方有力道。一边新师傅教新徒弟,一边小居先生与着小乌秀才也同练功,这对师徒也多有时见无时见,一起朝向日出之东,习下吐故纳新气功,也算得很是难得。便个巧巧小姐横无事来,一边帮着带个阿官小儿吧,逗逗小童两向观,姐姐习下甚功夫,那小官秀才又是练着何本事,她个难免也有样学样试下手脚。
如此专心致志一忽过,栖云庵里响起斋钟声,催人一下觉肚饥,抬头再看天,这功夫功夫,可也磨工夫的,东天一下日出现金光了。两边归式收气罢功,巧巧领着阿官相汇合,其他人见面都有嘻嘻笑,阿娇与你小乌秀才对面来,鼻管哼声头一昂,大小姐还个骄傲着呢。
别人早起见面多寒暄,偏个阿娇小姐与着小乌秀才早上见,碰头就为添尴尬,便是昨日暗恋私情被个妹妹一语道破,大小姐再见你个小秀才,难以为情各色样。如此早间练功两向里,人在各边眼还相瞅,阿娇小姐专心不专心,对着树干一针打去一针收,总也盼着你个秀才也能眼歪歪,象你这般有意无意留意来。
师傅在前徒弟在后,男女不由着,却又一处凑,阿娇小姐横瞟你一眼,便有话声来:
“小乌秀才,你便练得啥功来?如何半天不见大动弹,除了个马步,倒似和尚坐禅。”
“啊,阿娇小姐,这却不是练什么功的,只是先生教我些顺气调息罢了,我个秀才手无缚鸡之力的,有助添些体健。”
不传之秘家功,自然不可轻与外人道,小乌秀才逢人此说话,从来一口径。
“哼,瞎说吧,我便知道的,师公居家出名太极功,他个从来练气内功,你个休要诓我大不懂的。”
阿娇小姐更要轻蔑哼,随后又道:
“你还休忘了,我家爹爹可也江湖大出名的,他个本事么,却也数一数二的。”
你个小姐傲气还罢了,竟而再抬出自家老子来显赫,小乌秀才听下大不是滋味,情不自禁要去堵她一嘴:
“既个你家有本事的话,如何你个还要来,拜着我家师母做师傅的?”
“啊?你,我便是要学梅花针的,这便各家有各家的功夫,梅花针不是每家都有的。”
小姐只管自家傲,却不料被着小乌秀才抢白,一时心中赌气,发狠与你嚷嚷声。
“所以啊,各家各家的功夫,各式又各式的练,你个又能偏知我个练的什么来?说甚诓你不诓你的?”
我识得你大小姐为谁,你大小姐不识得自己为谁,小乌秀才话说不客气,心中却也为你叹。
以你的论调堵你的嘴,小乌秀才可也不饶则个,阿娇从来大小姐脾气,说一不二无有几人顶撞,此时被个小小秀才训教到,如何心头不火气:
“你,好你个秀才,你个乌不乌白不白,你个豆腐秀才,你个……。”
大小姐有心火气,却一时又觉无从发作,你便动手打他不得,破口骂声也是不能,便是似乎到嘴很多怪罪,到了出口竟是无多词语,只有顺嘴乌不乌白不白的,豆腐不豆腐秀才,好似骂人话,又个实在不算咒人语,阿娇小姐几嘴骂下竟是接不下,不知如何对你秀才态度来。
“罢罢罢,两个人吵甚吵,你两个虽说分别有拜师,说来也算得在着我家一个门里,到底还能算作挂名师兄妹,你们今后也该彼此和睦些,哪怕着你个一位是高门大小姐,一个是豆腐家小官来。”
小居先生凡人和蔼,前面笑意不说话,居大师母却是耿脾气,最见不得你个小姐凶霸,出声喝止来,随后也好问:
“哎,阿娇啊,你家爹爹原是好本事,这却为何我个试你下来,你个竟是未得传习多少,尽些皮毛功夫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