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你来我去纷说间,其后山间的灯火也逐渐近了,众人纷纷聚起眼神观望,见那灯笼火把前簇后拥,居然是护着一顶便轿而下,再凑着近些,轿上之人分明养尊处优,身宽体胖不为欢喜公沧浪伯还为谁?
“啊呀呀,便是这个老欢喜,有得热闹赶总也大欢喜,这也大半夜不怕山路跌的,竟也急赶着下来凑热闹的。”
最知你欢喜公脾性,自是他个空空道长,他便一味捻须,笑看上面一路颠轿下来。
“哎,哎,李泰佑大人,小泉师傅,你们这一程可也赶得快的,怎就一眨眼工夫,你们便下来了的?我便拿灯照着夫人啊,紧赶慢赶赶不上的。”
后面沧浪伯轿子未到,前面一盏灯笼抢先已经照下了,那提灯巴结之人,却是文退县吏朱铺长朱七八是也,一程山路赶得气喘嘘,他个灯火所照之人,正为泰佑夫人春子。
“泰佑君,你个竟也赶急的,却是何顾我哉。”
那春子夫人也是性急忙慌,高低山路跌冲下,汗也热来气也颤,见着丈夫便得嗔怪来。
原来那灵山之众,与着庙山上人一般样,为着桃花坞琴声所召,情不自禁想着下山一探。便是《猿鹤双清》声声紧,恐怕着一曲终了半途上,小泉和尚相助提携琴,李泰佑与着抢前下,身不由己为琴催,竟如断线风筝飞飘去。其后才是沧浪伯抬轿下,其旁和尚随从围绕一大伙,自也亦步亦趋快行不得,叫个春子夫人不见丈夫身影大焦心。那朱七八奴才做得,大会见颜辨色,自告奋勇提灯前,护着东洋美人抢前路,却也急赶慢赶,赶在众人头里下得山。
“啊,泰佑啊,你家夫人却也不俗的,如此荒杂夜山路,她个竟能不?不抖走下来,实也大不似一般女子柔弱的。”
区区一程山路分隔,他对少年夫妻却似久别重逢之感,这东洋夫人何其夫唱妇随样式,便个步步不脱离,空空道长见下也滋味,在家人自也有在家情啊。
“姐姐姐姐,看他个使臣夫人,却是大不一般模样,鼻头那般挺,肤色那般白,可也不一般的美的。”
道是美人自相惜,那巧巧小姐小美人,看着她个使从夫人东洋大美人,可也十分钦慕则个。
“嗯,便是美人不美人,你个还少见多怪的?那侯爷爵爷家的姬子小妾的,便是个个千里选万里挑,鼻头挺得上天去,肤色白得赛过雪,你个还见得少的?”
大小姐毕竟大小姐,见多识广凡事不屑,不过她也终忍不住要去细留意:
“喔,她个居然是波斯蓝猫眼,这个倒是少见出有的。”
“沧浪伯大人到了,沧浪伯大人到了。”
这轿子未到报声到,所报之人当然也非别人,一非仆从二非下人,实在也是个奴才之人,正为文退县令易赐梅,他个屁颠屁颠随轿行,可也沧浪伯马屁大拍来。
“各位道长,啊,居先生,许施主,喔,小乌秀才,这却未想到你们竟也到此来,这般清月弄琴,实也雅意则个。”
报声到了轿未到,却是两个大和尚抢先到,泉水和尚与着一山和尚,携程同行到。
“嗯,这便桃花坞里出稀奇的,便个深更大半夜里,道士和尚一伙到的,什么清月弄琴,却还以为桃花坞里摘桃花的。”
人头一杂扰清幽,尤其前有马屁精,后有什么伯爵爷到来,那阿娇小姐心气上,嘴上又是大不饶,将着和尚道士一起骂,随之又说道:
“巧巧啊,便这情形下,你可也有得诗编的?”
“有啊,姐姐啊,你便听好了。”
那巧巧小姐嘻嘻巧笑,跟着巧吟出:
“桃花坞头弄梅声。”
随之指头一点向,正为李泰佑夫妻相偎依:
“惹动仙侣下凡尘。”
更接示意一帮和尚道士,续道:
“上人天师嘉宾客。”
再是作揖向小居先生师徒,盈盈笑口:
“神医秀才亦为珍。”
姐姐多出骂口,妹妹多出赞口,如此好话好说好听下,只除你个阿娇之外,在场众人自也皆大欢喜,那小乌秀才与你二回生熟,不禁也来笑意接口道:
“便是巧巧小姐,这便欢喜公沧浪伯就在后头来,我个便再加四句吧。”
随之作揖向你姊妹:
“桃花粉貌扑梅影。”
转而作势调琴态:
“撩拨猿鹤自双清。”
回头对你个朱七八一嘻笑:
“大官小吏勤犬马。”
更接迎着沧浪伯过来之轿一拜上:
“沧浪伯尊欢喜迎。”
“啊呀呀你个空空老杂毛,还有你个木崖磨牙道,却个果真都到了这里来。”
那边轿子过来声亦来,欢喜公坐于轿头就个咋呼声:
“哎,我便说大错了,大错了,这夜到宿夜只在他个和尚庙里,你个空空道小居先生小乌秀才什么的,却个都去了云居道观里。我便想着你个道士所在夜到人多有热闹,这便一念之差图他个和尚庙禅房睡安逸,便有得乐子不得凑着乐,真正大失算计,真正大失算计了的。”
轿子到前待搁停,欢喜公不待轿稳不起身,犹自自顾道不平:
“这便果然吧,果然吧,到得夜头还睡不着,他个老泉老山和尚念经还没清静,却听你个庙山却是拨琴起,《梅花三弄》一弄二弄竟也弄心乱。”
欢喜公转而指点李泰佑:
“这便泰佑吧,亏着也是携琴来,与你一上一下对拨上,竟着蛐蛐挠须蟋蟀斗声般,一声高一声低的实有趣。这便不曾想,这湖里桃花坞也个梅花再三弄,她个一拨两拨究竟谁人来?”
灯火照下定睛瞧,沧浪伯一眼还识人:
“啊?便是你个俩姊妹啊,巧巧阿娇,才刚这头弄琴的,却是你两个哉?”
“啊,是,欢喜公伯伯,巧巧这便给您老请安了。”
那做姐姐的面冷,当妹妹的从来嘴热,与你欢喜公自小常晤面,有着多少亲近热络来,上前便是跪拜礼:
“这便正是我与姐姐在这船上听得山上你来我往琴声,也一下起念来,试着与着回声呢。”
“啊,欢喜公伯伯,阿娇给您请安了。”
前头妹妹作榜样,后面姐姐不得不随,勉强架势曲膝拜。
“喔哟哟,巧巧乖,阿娇乖,两个小人儿都个快些起来,这便湖边地龌里龌龊的,快个休要真跪了,休要真跪了。”
两个孙女样人儿,伯伯喊来几亲切,欢喜公自是大欢喜,下地便个扶人起,她个妹妹膝盖着地跪还深,她个姐姐未跪先起膝头还无尘,沧浪伯眼中分辨不以为意,再是哈哈道:
“这便后来你们《猿鹤双清》弄来了,我们山上听声下,你个庙山一伙居然移了位,也好似到得这湖头续琴来,如此听得声,他个李泰佑也按耐不住坐了,于是与个小泉和尚就携琴赶将下。”
那沧浪伯一番说来由,快活之处自也手舞足蹈:
“我个欢喜公岂可妄称欢喜的,自然也欢喜来轧这出闹热的,比不上你些脚头好功夫,我个坐轿也要下来赶一遭,这便不出意料的,我这一遭热闹可也赶得值啊,这便他个神医你个秀才,和尚道士都赶齐全了,便是最最最最未有料想啊,它个桃花坞里居然会是你个两朵桃花来,你个阿娇巧巧,一对姊妹花。”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