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坞近水泊岸,舫船之上快刀护卫悄然退却,所余只为阿娇巧巧两位小姐,另外王朗总管在旁侍立。几位道长与着杂客,纷纷伫立以待,看那山路夜行之人近到,他个究竟何许人哉?
“啊,果然为泰佑,那身后之人么,哈,原来他个小泉和尚啊。”
月色照下正可观,一道树草弯路出,前面快步引头之人,正为山北国使从李泰佑无疑,更见那尾随一光头僧,原来正也为一位小朋友的,空空道长见此哈哈笑来。
“这便来了,这便来了。”
一边船头之上两女合琴,纤纤素手各拨弄。一边小乌秀才席地坐,双手七弦好振作。山上下来两人旋即至,到场不由分说,一具古琴端将出,小泉和尚起手平托上,李泰佑凝气端正身,十指张起也接款款弹。
“啊,他个原来是,怪不得呢,他个下山琴不止的,原来有得小泉和尚好助手,与着一路端琴到山下,故所以能够时断时续不断琴声的。”
众人至此恍然悟,不过心里也是暗赞服,他个一曲未终疾下山,几里山路何其迅速哉,且能且琴且奔,到此三琴还得一曲合。
猿鹤敢寒盟,心迹喜双清,清曲反复回荡间,正也到得尾声处,三琴合起高,随之一一退,小乌秀才礼让先,李泰佑恭退后,那船头之上阿娇为长也撤手,巧巧再接几声巧灵灵,七弦一拂但归声,她也罢歇住。
“哈,妙哉,快哉,泰佑啊,你便就为在着一曲终,来此与着会盟来,竟也赶着大及时,真也所谓的:
琴为弯钩曲为饵,
钓得知音各牛耳;
一钓乌白秀才郎,
再钓岂止区区儿。”
一场无心之萌,但当双清罢曲何其合意,空空道长道空空,与人篡诗改意罢。
“啊,王总管王道友,这位小友亦非俗客的,他个琉球山北国使臣李泰佑李公子,虽为海外之人,这般炫耀琴艺,自也非俗流也。”
李道长两面识人,此时俨然好知客,与着两向引见面。
“啊,便是山北国使臣大人,久仰,久仰。”
王朗总管鹰鼻雕目,一眼扫人寒光,双手抱拳略施礼,态度矜持则个。
“哎,这还真也是:
一钓乌白秀才郎,
再钓高低使臣尔。”
听得这边一通解说,那巧巧小姐又是嘻嘻笑,两句吟罢再转口:
“姐姐啊,看着他个李公子,高低是位外国使臣的,他个比着老道老僧的,可总也不亏的。”
“呸,你个死丫头,便又嘴里尽胡诌,说话没前没后来,你便不说他还有个小和尚呢,却也不似老和尚贼秃的,他个眉清目秀可也不讨你嫌的?”
姊妹两个私房话,尽着说出心意来,那阿娇大小姐人大面薄,将着妹妹再训下。
“嗯,便是还出个和尚的,这便有了:
琴为弯钩曲为饵,
秀才使臣各钓尔;
知音岂止俗家子,
大彻大悟真牛耳。”
巧巧小姐却也见性快,又个脚未跨步便出诗。
“哎,真牛耳,大彻大悟真也是。”
小乌秀才聆听机动,开口也是吟,其中必出诙谐:
“知音区区儿,
弹琴对牛尔;
人间彻悟道,
恁个执牛耳。”
那李泰佑也为灵机,却只将秀才诗句颠倒下,随之接吟道:
“恁个执牛耳,
知音区区儿;
人间彻悟道,
弹琴对牛尔。”
“哈,泰佑啊,小官,你两个正也胜负手,一局一眼一劫子,便是做个诗文,也是互为关子,一黑一白各倚势。”
两个少年人一来一去对答,空空道长听下拍手快:
“小官便是正话来问,人间彻悟道,恁个执牛耳,总为正义可盼,信心大存焉。泰佑却是反话相质,人间彻悟道,弹琴对牛尔,实为反正无望,侥幸无遗也。”
“是啊,是啊,有道是知白守黑,有清白之白,有乌黑之黑,亦有惧黑而坦白,亦有知白而无畏守黑,黑是否真为黑,白是否真为白,知白守黑或者知黑守白,为人于世总也两说,大彻大悟难以哉。”
那木崖道长人生彻悟,自也一番高论。
“哎,你个老道这便说对了,这便似那乌秀才姓是乌,实也书生白面,大大不黑的。便是穿着乌衣未必就乌,穿着白衣未必就白。”
这边道士入道言,那边阿娇小姐出道话,瞧瞧乌秀才,张张自家船上,随之话锋转:
“不过着么,世上总也有着的,姓是白来心也白,穿着乌衣心也乌,心肠大大黑的。”
“啊,这个么,大概正也是,正也是吧?”
船上乌衣究竟何种乌,岸头之人多也明白其中利害,便是大小姐张口任胡说,他们却不便信口瞎赞成,便是两个道士,口中喏喏胡乱声。
“嗯,巧巧啊,这便我也有诗出的。”
眼白眼乌分明瞟,阿娇小姐冷对你个王朗总管,随之吟高声:
“乌衣还乌面,
乌面还乌心;
乌心还乌行,
乌行还乌命。”
“哎,姐姐姐姐,你个又瞎闹气来,你便少说为好呢,瞎惹王叔气的。”
当姐姐的嘴上无饶恕,做妹妹的却惯做和事佬,随口与着改句:
“衣乌但洗不面乌,
面乌但洁不心乌;
心乌但纠不行乌;
行乌但改不命乌。
“哈呀呀,有道是过而能改,善莫大焉,这位小小姐一句行乌但改不命乌,可也说到至理,便是所有乌行之人,知错能改的话,他个结果落下场,总也不会太乌命的。”
那空空道有趣不趣实难耐,禁不住便要开声,与着你个小姐哈哈笑。
“哼,恐怕着便是狗改不了吃屎罢,乌衣难脱乌命的。”
这边小小姐巧言巧笑惹人喜,那边大小姐面色凝重大不乐,鼻头哼声不顾你个乌衣总管难堪不难堪,纵身一跃跳上岸头,几步迈向众人处,便是煞有介事一抱拳,全然江湖派头正声道:
“小梅花手师傅,门外弟子阿娇给你请安了。”
“啊,你个阿娇姑娘啊,我个如何受得你个礼来。”
阿娇姑娘一头抱拳礼,全不似上回三月三在着清虚观她个纳头便拜,自称什么半家子小小梅花手的,这方才时隔一月,居大师母小梅花手大要刮目相看。
“啊,阿娇还给神医师公请安了。”
阿娇姑娘竟也一意,这厢礼罢那厢礼,对着小居先生又是一揖下。
“啊,阿娇姑娘,这便客气了,免礼,免礼。”
阴房曾公公女儿身份,她个这般礼敬来,小居先生自也要客套以对。
“无量天尊,阿娇姑娘,贫道这厢有礼了,却不知令堂大人,自打三月三晤面后,可也别来无恙的。”
阿娇姑娘自拜师傅师公,一边天师李道长总也相熟人,不请自前口称道,与着你个凑寒暄。
“啊,便问我娘么?她个好也好,不好也好,却有什么有恙无恙的?”
谁知阿娇终是大小姐,有她个拜敬之人,亦有她个不屑之人,你个杂毛老道,总值她个白眼一对罢了。
她个做姐姐的无礼,那边当妹妹的还赔礼,也是船头一跃上得岸,巧巧一施礼:
“天师道长,便是我家娘亲么,她个此番身体总是大好的,如今却在老京里,不曾随船一同过来玩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