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谷园刺客惊夜,温柔无尽鸳鸯帐,立时闹得个春破梦残,宾客安榻不安眠,也个不待日出天明,纷纷舟车先行告退了。欢喜公沧浪伯自不例外,山北国使从李泰佑随同之下,也是趁夜回船沧浪亭,几船结队穿城过,夜静之中橹摇“咿嘎”有声,一程安然水路。
“泰佑啊,便是你个几次三番地方去,刺客却是如影随形啊,这其中必有蹊跷也。”
才刚与着倭妇同床寝,叫着度了皇家血种去,沧浪伯意犹未尽呢,不过一边柔情似水,一边血腥自也醒神:
“他个鸟津氏所说自也不差,他个日本九州地与着我国朝贡贸易,历来总也长门大内一家,如今他鸟津家强插一杠夺人好处,势必会遭致仇视,要得刺杀暗算来。”
“是,大人说得是,这我也就明白了,那长门大内家既已收买了那秦海骄,所以鸟津家再也号令不得秦家那帮海寇,一而再的刺杀我山北国使团,也就在所难免了。”
前后事出对应下,敌我原委随之清晰,李泰佑到此心有落实。
“嗯,泰佑,有着这今晚一出,这事体面上看来大概如此的了,不过你也休要由此看善了那鸟津家人,所谓蛇鼠一窝,无论他个长门大内氏,还是他个萨摩鸟津氏,说到底他们日本倭人窝里斗,都个狼子野心非是善类。”
用着个新得的皆大欢喜壶,饮来暖暖醒酒茶,沧浪伯再有言说:
“便是今日鸟津家金谷园请下这宴,总也大有玄机的呢,泰佑啊,你不见他个所邀所请,无不这姑苏显要,各地豪强的?”
沧浪伯话说抬手,将着一柄紫砂壶示意下,又个道出一番秘情:
“你便休要小瞧了他个送了我这把茶壶的宜兴杏春记掌柜,他个姓冯的冯天柱,你休只以为他个生意买卖不起眼角色,他个杏春记实际啊,却是大有来头的,他个总也官家背景,老京里的阴房暗中后台的。”
“啊?他个却是阴房后台啊?这便是万想不到的。”
江湖之上官贼钱权扑朔迷离,李泰佑一个小小外国使从,确也难摸其中门道的。
“那鸟津家要着填金塞银,那般老大珍珠装到盘里来宴客,所为就是拉拢我等这班权贵,以图他萨摩藩今后的朝贡贸易之利呀。便如你山北国一般,你父刹日相与我经年交情,市舶交易总也由着我沧浪伯府往来。他个北九州长门大内氏,历来也是与着我家交往颇多,朝贡出入无不经我手过。”
沧浪伯话说又是轻笑:
“泰佑啊,你也总知我沧浪伯是何身份背景,虽个不官不权,总也伸手上可抓天下可捞地,吴门之中唯我马首是瞻多多是,他个鸟津家又塞珠子又塞女人死命巴结我个欢喜公,无非一个念头罢了,便想着如他个日本行事一般,掮了那长门大内家,而后取而代之。”
“是,听着大人一说,我个真个豁然开朗,他鸟津家所做作为,无不为一利尔。”
李泰佑由此折服,得以赐教受益匪浅。
“是啊,有道是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沧浪伯哈哈笑声,随之更有言说:
“泰佑,不是也个无利不起早也,你个休道我不知的,便是才刚宴会后来,你与他家鸟津小姐游园夜荡出去,看着不眠不休多长时,却也有着什么花花勾当来?”
“啊,大人,这个么,这个么,便恕泰佑不能详细告知了吧。”
人家洞房做夫妻,你个野合鸳鸯配,李泰佑真个羞不能启齿,一阵呵呵笑敷衍罢了。
“天下之事,唯利是图,海外藩国与着天朝朝贡贸易,所贡者多也海中所出珍宝玩好,所易者往往为我邦衣食日用。丝绸布匹陶瓷药材,朝廷便是或赏赐或贱卖,诸国藩使尽得满载而归,回到本国又是高价售卖,所获总也十倍百倍之利。如此暴利驱使,必得人人争相图之,将着朝贡天朝视为俯地拾金途径,为此你争我夺不惜暗刀相向,自也在所难免的了。”
由来天朝恩加四下夷邦,多与玉帛安抚之,谁知夜郎之国往往贪得无厌,沧浪伯话说不免气忿:
“那萨摩鸟津氏,从前有着昆山秦家与着市舶贸易,倒也大为相安无事,前两年秦松一旦势败,朝廷与着追捕剿杀,秦海骄再无获利之途,那鸟津家势必要另辟蹊径。起意与着长门大内家争贡是为其一,与着秦海骄分道扬镳是为其二,与着你山北国曲意和好又为其三,最后与着我个沧浪伯竭尽献媚,是为其四,才是其真正目的利害所在,真金白银终是图。”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道是一切皆有因果,便是舱中讲讲说说,已然船到码头,这外头天色,也已稍见光亮了。
沧浪亭夜静如常,翠玲珑也是守卫依旧,朝鲜武士相迎之下,沧浪伯与着李泰佑径去后园凉亭,那里自有一人守候多时。
“你们在着金谷园又遇刺客的?便是我们在这翠玲珑中,今夜也是颇不安宁的。”
凉亭之上蒲团趺坐,一柄拂尘斜持,正为玄妙观妙空道长也,他个通宵打坐,至此依旧奕奕神采:
“这还亏着欢喜公事先有提醒,让着老道帮着看下夜来,谁知这夜来果真出了夜行人的,看着却也熟门熟径,专为打探翠玲珑而来,不意正好与我个老道对了面。”
空空道话说不空空,接着讲道:
“他个一身黑衣黑裤夜行服,却也正如泰佑之前与我讲说的,全然他个日本忍者打扮,我这与他一照面,直以为要得一番打斗呢。谁知他个眼见行藏暴露,竟就虚晃一招自行退去了,老道便是屁未放得一个,就个退兵了的。”
“哈,你个空空老杂毛,便是贼上了家门居然未逮到,你个还兀自大得意,真个是白修了这么些年道行的。”
那边欢喜公一听,自然又个觅机斗嘴来。
“依我看啊,便是那贼人自也识得妙空道长厉害的,他个遇敌先怵,未战先逃罢了。”
李泰佑听下,却是另有看待。
“是,泰佑才个说是公道话呢,我看那夜行忍者,虽则为外国之人,他个总也识得老道,知道我个有些手段的,故而有意避退,不欲强挑之举。”
空空道长话说皱眉:
“看来啊,对手总也对你个沧浪伯府了如指掌,一切等着泰佑人走落空,他个才是趁虚而入,以图打探这里究竟的。”
“啊,道长,便是春子,春子总无事吧?”
自家所作所为总也受人觊觎,李泰佑此时一下念起,你个外头春风一度,却将个媳妇忘得干净。
“喔,春子啊,她个大事总也无的。”
空空道长话说玄机:
“不过她个此时身体,你个一而再使药,令其迷睡不谙事,恐怕到来,总也会有所伤及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