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玄妙 第1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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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十一章玄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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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苏州城最有两处市井玩乐所在,一为城外的怀胥桥商市,一为城内的观前街,所谓观前街,即为江南道观之首玄妙观之前街。

  要知苏州事,先看玄妙观,玄妙观初创于晋,韧名为真庆道院,东晋明帝又敕旨更名上真道院。此后李唐自称李耳后裔,尊崇老子为“太上玄元皇帝”,唐明皇再又赐名开元宫。此后历经改朝换代,道观随之几更其名,有称太乙宫,有称天庆观,后又定称为玄妙观,盖取老子《道德经》开章明义之句: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方方仄仄姑苏城,至中者当为旧宫废王基,南向即为沧浪亭,北靠即为玄妙观,其址实为吴王阖闾故宫所在,至中轴线当仁不让,观前街东西直贯,却又横断了半个苏州城去。

  道是香火旺处多闹热,这便绝早清晨,观前街上已是商铺纷开,贩夫走卒买卖兴隆,一天热闹由此始。

  此时由着观西北仓桥,大船小舟上来一队人马,桥口早也候下车马轿舆,男女老少一伙载上,浩浩荡荡由着直街开往玄妙观去。

  “啊呀呀,这便是欢喜沧浪伯一家罗门去到玄妙观打醮么?”

  伯侯之家自也威仪,尤其这皇表弟的沧浪伯,素来放荡不羁行径,身贵而能贱乐,势大恰无压人,吴中颇有些乐善口碑,百姓之民时有遇之,都当喜而趋之,并送其谐号:欢喜沧浪伯。

  “啊,这便果真沧浪伯观里打醮去,今朝这玄妙观,可有闹热瞧的了。”

  此时其中一辆金饰车舆,沧浪伯果然靠坐其中,敞帘通气无避无忌,喜态洋洋直朝外界挥手,正也与民同乐,不愧为欢喜沧浪伯。

  车舆之中相伴沧浪伯同乘,自是一青年俊美公子,主人家向外频频招手自鸣得意,他个伴客恭顺一旁,也是陪以笑意盈盈,此人不为别人,正是山北国使从李泰佑。

  这老子之道,既归皇家道统,其道观庙宇,即也皇家规模。北仓桥一路过往,只见青瓦黄墙,宫墙之中不绝殿宇宝盖,对于玄妙观内景致熟悉者便能一一指出,其为三宫殿,其为八仙殿,观音殿相伴寿星殿,雷祖殿又随关帝殿,此为西一路。

  西一路相对还有东一路,国泰民安神州殿,百无禁忌东岳殿,真官殿相应祖师殿,痘司殿相从药王殿,更有三茅殿机房殿,更是宝盖层出配殿林立。

  其后还有北一路,方丈殿刘公祠,性命双修肝胃殿,追根溯源蓑衣真人殿,总之庙头之后有庙头,黄墙之内有黄墙。

  一边为宫墙宝顶,一边为店铺商肆,俗世与仙界相对,香火与衣食共存,一路车去走马观花,山北国客不禁啧啧赞叹:

  “终究是天朝为大也,想那日本北九州菅原真公庙的天满宫,相形之下直也小巫见大巫,比较此等玄妙观的壮观来,可是实在小家败气太多了。”

  “泰佑世侄,从前我便有此般陪你父亲同游这观前街,这便没想到眼睛一眨,如今我又陪他个儿子同游来。”

  沧浪伯嘴角含笑,却也感慨声出。

  “啊,是啊,大人,我也从小有听父亲讲起,苏州最是江南繁华之地,而这城中观前街,又是繁华之中繁华的。”

  李泰佑忙个点头称是,不过心中暗想,便是自己几岁上,也有随着爹爹上苏州,到这观前街上一游来,只是当时年纪小,印象早也不深了。

  “世侄说得好啊,这繁华之中繁华,几年一过又是更繁华,若他个刹日相再要回来看,肯定看这玄妙观又为大改观的。”

  沧浪伯话说着,便是哈哈笑声。

  “是啊,是啊,父亲也是因着国事繁忙,左要防贼,右要御敌的,实在是卧榻之下,容不得半点酣睡,故此想着重回中国一游,却也不得机缘,总个心里有愿难成行也。”

  李泰佑却是替父怀忧。

  “是啊,是啊,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作为一国之良相,总也个鞠躬尽瘁,便是死……。”

  这死字出口,实在不祥,沧浪伯一下觉悟,生生将着“死而后已”收住,换之又个哈哈:

  “哎,刹日兄啊,刹日兄,今朝我这去到玄妙观斋醮,总也要祷告你个吉祥如意,佑着你啊家国平安来。”

  一路鸣锣开道,一程神气喧赫,沧浪伯府一行即到玄妙观正山门,灵星门石坊之内停车歇轿,观内道士早也迎将出来,欢天喜地恭请你个从来香火大户。

  “啊呀呀,便是欢喜公驾到,贫道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也。”

  眼见庙门里跌撞出个邋遢老道,头戴星冠老新不旧,身穿法衣新旧不老,脚着云履老旧不新,头执一柄扫烦掸愁拂尘,早也密毛旧作了稀毛,长毛老成了短毛,十稀八九,十短八九,正也与着老道下巴壳山羊胡须相仿佛,稀稀疏。见到你个沧浪伯,一不称尊,二不称敬,却是直呼你个市井绰号,这老道恁也放肆则个,那李泰佑听下便奇。

  “哎,你个空空道,这便有失远迎,你这迎来远是何讲究,迎来近了,又作何道理?”

  正也是老友无忌,沧浪伯却是撂开伯爵身份,只与那老道以嘻对嘻,以戏对戏。

  “啊,欢喜公且把两个招风耳朵洗净听好了,我个空空道自当空空道来。”

  那空空道长话说嘻嘻,作势一个揖,随即头头是道:

  “若是远迎么,当是远到那红尘无际烦恼无边的俗世里,将着欢喜公迎将出。若是近迎么,却是欢喜公自脱红尘烦恼,自己近到这出世门里来。这一远一近,远则人度我,近则我度我,道是不点而化,智愚悟性正是大不一般。”

  “哈,好你个空空道,真是会瞎篡你个空空道,什么人度我我度我,不点而化的?”

  沧浪伯再是哈哈乐:

  “依我看啊,若是远迎么,便得劳烦你个空空道入俗世,向着我等冤枉主点化出你个香火银钱来。若是近迎么,便是我等冤枉主还大大贱骨头,送上门来不点而化出银钱,白白供养你个空空杂毛来。”

  “哎,欢喜公说来冤枉不冤枉,你个冤枉丢弃些俗世银钱,我个冤枉迎接你出世仙缘,你我冤枉两相抵,到底不冤枉。”

  香主到,金主到,空空老道空空笑,无论如何不冤枉。

  “是,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到底下不冤枉,你个空空道,我个绕来绕去,总也绕不出你个空空道的。”

  沧浪伯又是哈哈笑声,随后一指身后道:

  “泰佑侄儿,这便快些过来,拜见下他个胡扯乱道空空道的空空道长。”

  “晚辈李泰佑,这便拜过神仙道长。”

  空空如也实为仙,道家双修从来仙风道骨,不张而扬超绝之气,李泰佑便是不由自主,深深一鞠直下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