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使船 第13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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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妹姣娥,妹姣娥,

  妹妹是个好姣娥,

  下塘洗手鱼生蛋,

  走到青山鸟唱歌。”

  沧浪伯府上上下下早也传开了,那山北国使避险到家来,正也携带了一位外夷夫人,洁肤赛过羊脂玉,蓝目仿若波斯猫,迥异于中原之美貌,人人争相一睹为快,只可惜如今翠玲珑多也禁卫,一般人还不得轻入。

  回头又得一传闻出,说那外夷夫人的父亲,却来府上登门拜访了,儿女生得大乖巧,爷娘总不会太贼丑,于是府中上下又是争相而观,看你个美艳外夷女,有种象种老子生来是何种样。

  结果众人齐失望,原期待见识个蓝眼白面的外夷男,到门却是个一如常人的普通汉,眼睛黑黜似漆墨,皮肤焦黄正如寻常海上客。道是入乡随俗,这宫本能夫虽说为东洋武士,上岸来正也换了身汉打扮。头戴四方平定巾,稍嫌鼓囊不匹配。身穿青布通长衫,犹显瘪缩不合身。加之这东洋人到得天朝地界,从来敬畏之父母之邦,言必谦卑,行必躬顺,天性必生奴颜媚骨。如此同样一身汉服穿着于身,却总叫人看着不伦不类,观者心中必然有判,他个虽说外表长相一般,实在还是个外夷人无异。

  沧浪伯府管事王九,照例一番大殷勤,引着来客一路穿园过亭,兜兜转转终到翠玲珑。花红柳绿一转一个天,假山真水一兜一个地,那狂武士早也眼花缭乱,大大为之感慨,一景一别致,嘴上“死过矣”不止。

  “啊,正是宫本大人来了呢,泰佑这便有礼了。”

  却见翠玲珑门首,李泰佑早就恭敬立阶,相迎他个岳父大人来。

  “啊,泰佑君,我们这便又是见面了,却还是在你家中国地呢。”

  狂武士终究狂放之人,在着沧浪伯府人前谨言慎行,一见个亲女婿面,立马眉飞色舞,张开双臂要来迎抱。

  “啊,这便请着宫本大人里面好叙。”

  谁知泰佑却为官服拘谨,官面客套再是深深鞠以一躬,彬彬有礼相请。

  “喔,这便泰佑君也请。”

  原来你个女婿还是使臣身份的,外人面前不可失礼,狂武士一怔之下也忙收敛,左右施礼下。

  “宫本大人,这便有请。”

  李泰佑且请且引,自领狂武士进门。

  那狂武士亦非独身而来,两名随从才要跟身而入,却不想里面即有几名朝鲜武卫闪将而出,不留情面喝阻:

  “山北国使落榻所在,闲杂人等不得轻入。”

  “我们,我们便是随护大人而来,不让我们入内万不可以。”

  两名随从职责所在,必得据理力争。

  “你们大人可以进去,随从之人万不能进。”

  那朝鲜武士也是受了死命令,随身长刀拔起相胁。

  “你,你们怎可如此蛮不讲理的?”

  上门拜访礼敬为主,两名随从手上倒是捧了礼盒,却是未有携刀携剑来,眼见要与主人生分,只有空剩着急了。

  外面争执,里面岂能不闻,但见那李泰佑忙着又是深鞠一躬,对着狂武士告罪道:

  “宫本大人,这全因着我家正使大人受了刺伤,为保绝对安全,故此警卫绝对严密,一般之人轻易不叫入得这客馆之内,不论亲疏照例施行,泰佑还请大人见谅则个。”

  “啊,是么?是么?便是正使大人遭了刺客受伤,我也是得了消息的,也就因此知晓你们却是落脚这沧浪伯府内,这才过来看望下。”

  狂武士知情识礼,转身出门命令下:

  “你两个且将礼物拿来,就在门外候着便是。”

  不待你个去取,边头朝鲜武士就伸手,将着几个礼盒全接下,一切规矩行事。那伯府王管事一旁见识,光是听得两下鸟语纷争,实在听不懂你们所争为何,不过猜想总也为主入仆不入,人之高下尊卑有分罢了。贵则跃龙门,贱则钻狗洞,这类活景伯府门前天天有演,王管事大无兴趣,他个好奇在于:如何他个老子来了,亲生女儿的夫人为何未有现身,只得个女婿一人出迎来?害他硬是失了一回偷窥夷女美色之机。

  门口争执罢休,李泰佑重领入里去,狂武士转头便好问:

  “啊,泰佑君,便是正使大人伤情如何?要紧不要紧的?”

  李泰佑闲话不多,只是虚言而答:

  “伤是伤得有些重的,不过总也不大要紧,不大要紧。”

  “啊,那我先去探望下正使大人可好?毕竟着察忽大人,总也为山北国相之子,我个鸟津家臣子,总也要礼敬在先的。”

  狂武士一反从前狂态,却是礼节刻板的很。

  “啊,这个么,宫本大人,你个自家人,我也不瞒你说了,我家大人实也伤重见不了客了,你个还是留待他伤情好转,再作探视为好。”

  李泰佑据实以告,竟也好言回绝了。

  “啊,是么?察忽大人竟是伤势很重的,怪不得,怪不得,外面有传山北国使已经身亡了的,我个却也大不信,还想着泰佑君与四公的安危,才是登门拜访来的。”

  狂武士这便一说,回头再就念起:

  “哎,说到四公,他个却在哪里呢?自从上回一别,我个可也十分想念他的。”

  “四公么,如今便是贴身护佑着正使大人了,正使大人此番遇刺受伤,四公总也难辞其咎的,他个如今便是日夜伺候正使大人伤病,不全力将着正使大人医治痊愈,他便无得一日好过。”

  泰佑话说入情入理,连连哀叹之声,为着遭遇大愁。

  “啊,是么?是么?原本我还想与着四公会晤,再行好好切磋下武功的。”

  狂武士话说大遗憾,回头这才又记起一个人来:

  “哎,春子呢?”

  “春子啊,她也是那天因着刺客烧船惊吓,竟是一下生了病的,如今还个昏迷不醒,床上躺卧的呢。”

  李泰佑一说更为苦面。

  “啊?便是春子,春子生病了的?”

  狂武士到此,便是真正大惊色。

  “阴山之阴兮阳山之阳,

  海女脱母兮离岛飘荡,

  天之遥遥兮地之迢迢,

  海女思母兮苦楚伤病。”

  翠玲珑一舍之内,海女春子昏迷卧床,目闭而乱梦,神失而无知,叫着他个亲生奥它桑观来,不禁倍觉痛惜,随之哼然而歌,一曲罢了又声长叹:

  “便是从前她个阴山大母阿客桑,也是脱了她个男女岛,随我去到九州熊本度日,久而久之便也失魂落魄,千百倍的思想起她个女岛阴山,整夜唱起这首思亲之歌来。”

  狂武士话说转头,又对女婿道:

  “她们海女啊,即便一时离开家,早些晚些还是要想着回去她个男女岛的,泰佑君,这便等着春子病好了,你们回程山北国的话,你个还是将她送回女岛阴山去,春子早晚还是要接下她家阿客桑之职,作为以后的阴山大母的。”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