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玄妙 第2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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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公子贵姓李,木子李,正也与着我道家老祖同姓的,老祖本尊为太上玄元皇帝,后世李姓子弟亦可论作皇姓帝嗣,无怪乎我个一眼看来公子,隐然样貌人品,正也皇皇之气,贵不可言说的。”

  那空空道空空道,出世便为上仙,入世便当下痞,一嘴油,一嘴滑,人前鬼前奉承话,转头再去沧浪伯一拜,转而又成揶揄调:

  “这李公子为旧皇帝遗脉,欢喜公却为当今天子之血亲,虽个隔朝又隔代,算来却也都可称皇亲国戚,你们这般结伴而来,无怪乎我这破庙头顿也珠光宝气,蓬荜生辉,蓬荜生辉的很哪。”

  “啊,道长说笑了,说笑了,我这既废李唐之姓,切不可与着当今国姓同日而语,道长说笑了,说笑了。”

  言必谨,行必慎,李泰佑却是少年老成,又是深深致礼,他自庄重在先。

  “哎,泰佑,便是这等空空老道,亏你还活赞他为神仙,依我看啊,他却一不神来二不仙,分明是个滑里滑的老滑头,出世的神仙不似,活脱个入世厮混的人精罢了。”

  对你个空空道,沧浪伯自也悟道道。

  “哎,这话我老道爱听,欢喜公所言正也极是,我这出世还入世,仙界尘界不过一宫门。”

  空空道长话说正也立足山门口,一里一外双脚跨门槛,又道:

  “进为出世,出为入世,自也一道门槛迈。想我老道儿,这出门可作人精,入门终也神仙,入世还得出世,照旧当我个空空道人。象着欢喜公么,恰恰正相反,人上之人,精中之精,在这门外又何尝不是人精的?便是偶尔想着出世做回逍遥神仙,入下我这山门罢了,却也终究出世还得入世,做回你个伯爵爷的。”

  “泰佑,你看看,你看看,这空空老道儿,我个骂他瞎充神仙,他个还来骂我终也人精,这空空道道空空啊,总也绕来绕去,绕不过他个一张好嘴的,两层皮,好话赖话全是其。”

  一席话发噱逗乐,却也将个欢喜公引开怀,哈哈大笑不已。

  “是,大人,神仙道长说来原也是,有道人身皮囊,统归精气神。神出而无羁,大可飘飘欲仙。精入而固元,人精方可成。至于气么,存乎一息间,呼则出其内浊,吸则入其外清,呼吸交互,清浊交替,出入一如日月升沉,内外一如昼夜轮换,非此即彼却也无此无彼。”

  毕竟从小武道烂熟,精气神全为根本要旨,李泰佑话说归一:

  “呼即为再吸,吸又为再呼,一口气终得存焉,人之精神终得存焉,人之一身皮囊也终得存焉。神仙道长所言出世入世亦类似之,神仙出世亦入世,人精入世亦出世,一口活气存焉,神仙存焉,人精亦当存焉。”

  “哈,好悟性,好禅机,想不到如此个青春少年郎,居然如此不同凡响有道道,孺子可教,不对不对,当为孺子可敬,孺子可佩也。”

  那空空老道当即又惊又喜,刮目相看大感佩,感佩之余又朝沧浪伯道:

  “怪道的,你个堂堂沧浪伯,居然与个小儿般人物搭伴拜庙来,原来你个正是携龙携蛟而来,此李家小友当非池中物,无论我个神仙,你个人精,都当郑重其事事之,不可等闲视之也。”

  “嗯,你个牛鼻子老道,话说也正是了,我这泰佑侄儿,可也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吧?我也是这两日在着家中与他相谈甚欢,天地事物心有戚戚,惺惺然仿若隔世故旧,竟自不胜惜之来,一个念头就想着你个空空道肯定也会有喜欢。”

  沧浪伯再是乐呵呵,更道:

  “你为我方外之友,我为你俗界之伴,至于我这泰佑小侄么,正如那竹林七贤阮籍与王戎,直可作你我的忘年之交。人说贤侄贤侄,我这外姓的侄儿,可也真是大有贤的。”

  玄妙观前守门石狮高大凶煞,五开间双檐庙头赫赫威势,这太上玄元皇帝尊位所在,气派果真近似皇帝家,但见门额之上横起一匾,其上斗大三字:玄妙观。

  “这位李公子,原来却为山北国刹日相家公子啊,正所谓一脉相承家学有传,难怪会得如此少年俊才。”

  道士相让,香客入门,那空空老道兀自喋喋不休:

  “泰佑小友,你还休只听他个伯爵爷空空道道空空的乱道来,我这空空道之号原也只为外人胡乱道,贫道原也为人生父母养,有其俗家之姓,再有出家之名,实非名也空空,姓也空空也。”

  “泰佑侄儿,你且听下这空空道说道他个到底姓甚名为谁,可也直是发噱,能够叫人难哭笑。”

  那沧浪伯听下,也就添着揶揄说。

  进庙门,见尊神,左右里无非马赵温王四元帅,个个瞪眼立眉凶煞相,前后不出辟非禁坛二将军,作势一派天威,压制人间万般气象。

  泥塑木雕走马观花欣赏下,但听那空空道长又是空空道:

  “贫道俗姓为孔,便是儒祖孔圣人之孔,此为其一。贫道出家寻道,道号妙空,妙者,此庙匾挂,玄妙观之妙;空者,色为空,空为色,出世便入世,入世便出世,空空如也,空空如有,此为其二。”

  那空空道话说至此,便是双指向天,更出一指说道:

  “这妙空妙空,多也礼佛禅性,释家和尚尼姑的法号自称,偏偏我个三清弟子借作道号一用,这便儒道释三家集我一身,正所谓三圣合一也。”

  “啊,原来是,这姓孔号妙空,道长真也将着释道儒三家齐占了,这三圣合一话说来,直也大不错的,直也大不错的。”

  这空空道是圣非圣先不说,他个一姓一号先着尽占了三家气象,实也算得挖空心思则个,李泰佑耳朵听来不禁失笑。

  “是啊,是啊,我便有立论在前,这三教圣人,总也以性命学开方便门,教人熏修,以脱生死。儒家之教,教人顺性命以还造化,其道公。禅宗之教,教人幻性命以超大觉,其义高。老氏之教,教人修性命而得长生,其旨切。”

  空空道滔滔不绝,一番高论下,随之竖起三指归为一握,结论:

  “便是说来道去,道去说来,儒道释教虽分三,其道一也。”

  “好你个空空道,便尽拿你个三圣合一给着自己妆金来,竟是大言不惭没羞来,我便看你个臭老道德性,一无儒家之公道,二失禅宗之高义,三绝老氏之切旨,三家皆空,你个孔空空,实当为空空空道也。”

  那一旁欢喜公听得,却也直竖起三指,又要替着刮脸羞来:

  “依我看啊,你确可换作另外三圣,一圣厚皮大圣,二圣歪扯大圣,至于三圣么,便是你个老道门牙落脱,正也无齿大圣也。端的厚皮歪扯全无耻,亦所谓三圣合一也。”

  “哈,厚皮歪扯全无耻,此三圣合我个空空道,做人做仙却也活自在,沧浪伯赐我这般三圣合一,老道直也却之不恭,却之不恭的。”

  一掸手中拂尘无几丝,一捋颌下胡须无几根,空空道竟也志得意满,很是洋洋然。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