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之东男女岛,除去男岛女岛和岛三岛之外,附近另有两座客岛,便为外来商贾临时歇靠,遇险船只停泊修作之所在。时当日落近黄昏,客岛湾处也是炊烟腾起,山北国之众生火做饭,岸头茅棚一时生意。满杯阴山大母送来的清酒,满碗阳山大公敬献的鱼肉,胡吃海塞开怀畅饮,不分敌我患难相交,几个朝鲜海盗也当同醉。
“日落西山暗腾腾,
韦驮伸手摸观音,
弥陀活佛看见哈哈笑,
十八尊罗汉捉私情。”
一无四公老而世故,二无泰佑少而无辜,同伴之中水根也当得首领,几杯酒饮便忘情,将着调情山歌唱将来,随后将话谑阿弟:
“泰佑啊,不想我们一番落难你个反交桃花运,那阴山大母便要将女许配你,你个还没回中国去赶考,未得金榜题名时,却个洞房花烛夜,先得小登科了的。”
“是啊,是啊,泰佑公子被那位春子姑娘相中上,可也是神仙美事的,你看那春子姑娘长的美来生的白,便是个仙女一般样,我家公子与着一配对,果真也个金童玉女一般样。”
四公手下军士多也相府死忠,往日里直将泰佑少主人热爱,你之大喜他们更喜,一番哄和大贺喜。
“四公,我便真的一定要去和夜么?”
这半天里忐忑心思,春子姑娘大交好,夜来不知要经何阵势,童子破身头一遭,一心实在盼,一心又实在慌,眼见太阳落下海,泰佑便得坐立大难安。
“这便是人家的规矩吧,所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方可行,何况我看她个春子姑娘你也不是不喜欢的。泰佑,既来之则顺之,好歹你个十七也正成年,照例婚娶也是正当的。”
夷族海女自无忌,半日不到就来与你儿子拉郎配,耳朵初听得消息,四公啼笑皆非的,不过美意不当恶意回,做老子的满口应允下,自有他番硬道理:
“好在这海女只是拉郎借种,一夕和夜便了事,并不误你个将来明媒正娶好女儿,自有一门姻缘好婚配。”
“喔,喔。”
汉族婚姻非儿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门当户对大讲究,但凡正妻入得门,便要生随夫来死随姓,随鸡随狗随终身。而这海女和夜大容易,眼对上眼来眉对上眉,郎有情来妾有意,便可男女和合好交欢。一夕欢罢缘尽了,失身不失身,失贞不失贞,海女自得珠胎利,两不亏欠各自便,我拍拍屁股走动身,泰佑心下何其乐意哉。
“有道是五里不同俗,十里不同风,泰佑啊,你要知一地有其一地俗,好恶美丑各不同。换之我们汉族,男女随意野合了,必当有辱门风大丑事。而这阴山女岛上,却是有利传种大美事,同事而异境,不可一概而论之。”
话说男女*卵事,内涵民之生存智,四公再又讲道:
“这男岛女岛孤悬海上,四向多有强国强帮,海盗贼寇层出不穷,为何它个区区千百人口的男女岛,却可历时而不衰,经久而延续?其中自有大奥妙也,这岛上海女四处借来强种便是其必胜法宝之一。
我便早听说了,这历代阴山大母,往往都与海上强人交配,你看现今那春子之母,俨然便是一异域之种,传说便是当年相助南天皇的斯基武士。这东边出来强人,大母便得与之交。西边出来强人,大母也当与之合。岛上海女也多好借外种,不论九州人朝鲜人,也不论做是官做是贼,一概来者不拒大接种,为何?这女岛却也绝非一意淫女荡妇之族啊。”
四公这一番解说,正是切中男女岛民生存之关键,水根听下大领悟,便是嘻嘻笑道:
“我便知道,我便知道。这与九州人接种,生下娃来就是半个九州人。这与朝鲜人接种,生下又是半个朝鲜人。与着官生男就是官儿子,与着贼生女就是贼女儿。这与着男女岛四周不论黑的白的好的歹的经过来去的男人都接种上了,生下便是各地各头的儿子女儿。亲不亲,血缘亲。近不近,骨肉近。自家的种自家知,既然这男女岛上不是自家儿子就是自家女儿,那不论你个强盗恶贼还是官家大名什么的,总也无有恶行恶对自家儿女的道理,便是骨血连着亲,往常来非但不会相欺,反而事事处处会相帮,男女岛自然好自保。”
“是,是,水根说的正是这个道理,血缘之亲最坚,骨肉之情最牢,这借种以保一族,实为不得法之法也,也为最最有效之法也。”
由着男女之事联想国家之事,四公不禁忧思:
“想我山北国不也如此,虽不以借种为能事,却也不免时时要以献贡联姻巩固外事,说到底与这海女和夜如出一辙,媚人而存己,就其有利效果而言,我山北国还远远不如这男女岛小小一族的。”
“是,四公说的是,便是我们这回出使松浦藩,竟也是几经波折,处处遭人暗算来,说到能够太平保无事,真还不如这男女岛之人的。”
这两日几番遭遇看似全意外,一经点拨便得见脉络,泰佑至此也是有所悟。
“嗯,与其尔虞我诈,莫若花前月下,泰佑啊,这国之争斗阴谋阳谋伤性害命直可悲,真个还就不如这男女岛上,阴山阳山男欢女爱最是天伦之乐的。”
不欲刀光血影,但愿风花雪月,四公一时难寄情。
“是,泰佑,你个今晚上总也要被她接了种去,若是真个一矢中的,会有生下你的骨肉儿女来,以后我们再要经过这男女岛,你便总可以来探亲了的。”
眼见四公大为黯然神情,水根不免有意调话说,将着泰佑再取乐,一首荤调调的山歌唱:
“日落西山一片黄,
姐到河里挽浴汤,
浴汤烧着温温热,
早来一脚同羹汤,
晏来一脚?贱汤,
?贱汤?贱汤,
我不生瘌疥不生疮。”
说曹操,曹操到,湾间便有条独木舟划桨来,船上一女非别人,正是泰佑交好了的春子姑娘。
“泰佑啊,这便叫做男不急来女先急,这海女直是催你去和夜来。”
一群人多多调笑声,相送泰佑下船去,新官人送去和新娘,双双身影独舟远。
“春子啊,我们这便上和岛去么?我们究竟要怎个和夜来?”
和夜如何和?前途未卜心怦然,泰佑不经事情不知所以然。
“泰佑君,便是他们唱歌呢,他们究竟唱些什么呢?”
家去好沐浴,春子新衣新打扮,鲜鲜艳艳花一般,飞霞映红羞涩脸,转头听那岸头轰唱歌,有得听声不会意:
“日落西山云打墙,
姐在房中摆战场,
情哥情姐齐出战,
姐捏双刀郎捏枪。
一枪二枪三枪四九三十六枪,
枪枪搠入小奴奴千叶头牡丹花芯里,
小奴奴经死无力罢战场。”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