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忍者 第1节


本站公告

    二十一章忍者

  1

  “月耀如晴雪,

  梅花似照星;

  可怜金镜转,

  庭上玉房馨。”

  正如菅原道真公《月夜见梅花》诗景,夜来太宰府天满宫月白梅香,自也清酒四溢宾客如云,各藩大名武士携同亲眷同观戏剧,彻夜热闹不已。

  自然权重者位尊,长门藩主大内氏又为主人,必得正位之上落座,一边着丰后藩主大友氏作陪。所谓敌无常敌,另一边萨摩藩主鸟津氏,与着肥前藩主松浦氏比邻设座,鸟津赖信大人松浦宜钝大人把酒言欢,居然如同亲近老友一般。

  今晚观戏入场,最为风光当属王者李泰佑,日间里三场比武技惊四座,人人见之肃然敬意,出入全为他人注目焦点。那鸟津家阿部小姐,李公子身边随进随出,也便借光荣宠有加,在场多有官家夫人世家小姐,投来不少倾慕眼光。人后已然,人前更加然,阿部小姐与着李公子挨座奉酒,情投意合不避人言,卿卿我我竟成一景。

  白天祭祀,夜来戏台,天满宫本殿前亭借势搭台,桥廊相接更起侧台,其中彩幕悬挂乐班相催,大小鼓擂笛子声声。一如中国之大锣傩戏,演来必戴傀儡面具,但听鼓笛起和,高音大乐神出台,演来开场之神仙祭祀大戏。这首场神能之戏,专以天神显灵庆贺现世,犹如中国狮子龙灯乡俗戏一般,且舞且蹈倒也热闹。

  “四公,我便记着从前在家时,我们去到南山凹看戏,七月半夜来也个鬼神戏乱演,我个看看就看不动,在娘怀里睡着了,后来怎个乘船回家都不知的。”

  眼前戏台之上一招一式,俨然从前儿时场景,李泰佑触景生情,便是向后那位长者话道。

  “是啊,泰佑,那年你还小呢,总个五岁六岁上,便是每回看戏眼睁睁,戏不到一半就睡着了的,害得你娘好番抱。”

  身后那位叫做四公的长者,看着穿着便似一名长随,李家公子对其恭敬态度,俨然又似先生长辈,听你有番记忆起,他也不免感慨声。

  “但愿我们这此回中国,还能看上几出戏来。”

  话说到此,李泰佑不免无限憧憬起来。

  “李公子,你便想看中国戏么?便是到我家去看也可以啊。”

  但有爱心在,情郎一举一动观眼中,你个说话更是削尖耳朵听,闻听到此忙插嘴,阿部小姐又解释:

  “现在红骄姐姐他们就住着我家的,他家的大郎十郎什么的,原也在中国就是专门会做戏的,现在在家里还不时演呢。”

  “是吧?红骄小姐家里是会做戏的。”

  不过李泰佑听下却无大兴奋,只是淡淡应下声。

  “是啊,我家大郎十郎他们,都是从小做戏的料,如今到了日本来,我们闲着还不时有演的,李公子若个真想看,回头去到萨摩便是。”

  你个阿部小姐暗心思,秦红骄好歹被人喊姐姐,有心与着邀客来。

  “喔,能在日本看到中国戏固然好,不过我们马上就个要回中国去,算来总不是时机吧。”

  李泰佑竟个一口回,秦红骄便是做梦想不到,他个幼时曾在你秦家南园逗留过一宿,柴房里听得你家一耳朵做戏唱,并好好送了你家秦大郎迎面一拳击,回头又个活活大腿吃了你一刀,后来终究未有做成你个秦家十三郎。

  如此热热闹闹一出正戏完,随后一出中间垫戏,日本国叫做狂言的,如同中国的幕中简短小丑戏,只得两三个角色出场,多也说唱逗笑为能事,实是哄场气氛。

  三声悲赚得眼泪出,两声欢挣得满堂乐,秦红骄见此就说话:

  “阿部妹妹,便是我家九郎未有来呢,他个也要来日本,专门演来小丑猴子戏你们看,保准比着你们这般戏要可乐多的。”

  “是啊,姐姐,我便听大郎他们有说的,九郎就叫做九猴子,他个师傅盗天侯是最厉害的,竟个皇宫里偷东西进出自如的。”

  说到中国有名人物,阿部小姐也是眼睛放光。

  听到盗天侯这大名,后面那四公先是凝神听,随后也是面露微笑。

  这日本能剧总有定规,整个演来五出能乐间四出狂言,五能有分神男女狂鬼顺序演出,这头番演过神,二番便得演男。看着又是文臣又是武将的,死而落到地狱,被着僧侣超度显灵,抚今追昔不尽感慨人生。

  “这是讲文神公公自家的故事呢,便是文神公公被着迫害死后,朝中奸臣为了斩草除根,又要杀他家小儿子。菅原家旧臣源藏是把幼主藏在了寺院私塾里,又在他的学生中寻了一个孩子作替身,后来负责查验孩子首级的官员松王丸来了,源藏身怀利刃准备下,一旦事有败露就要同归于尽,好在那松王丸竟就认下了那头颅,菅原家幼主终于幸免于难。却是谁也不知,原来松王丸原也为菅原家旧臣,后来不得不为新主而卖命,但他终究未忘故主之恩,那主动替代幼主去死的孩子,正是他的亲生儿子。”

  一则文神公后代离奇故事,阿部小姐道来娓娓动听。

  忠义两全不忘本,李泰佑一番凝神听下,不由失声道:

  “哎,这便不是《搜孤救孤》么?中国的赵氏孤儿,怎个日本还有文神公的孤儿来?”

  “是,我听着也是,那文神的孤儿就是那赵武,什么藏什么丸的,就是程婴与着公孙杵臼,归根到底一出戏来。”

  秦红骄自然耳熟,那一出《赵氏孤儿大报仇》杂剧,自小也个看熟会演的。

  “是啊,那日本的奸臣也就是赵氏孤儿里的屠岸贾。”

  身后那四公也接话说,更是吟吟出声:

  “人无害虎心,

  虎有伤人意;

  当时不尽情,

  过后空淘气。

  不论日本的中国的,一式的虎狼之心。”

  “哎,四公,你个竟也好记性,居然还知道那屠岸贾的开场诗来?”

  听得你个朗朗诵出,戏家秦红骄不免来另眼看。

  “也是,不论中国日本,但凡生而为人,总也须有忠义二字存,这古往今来,搜孤救孤赵氏孤儿一类事,总也不会就个独一出的。”

  话说大感悟,谁也不曾留意间,那四公竟个黯然神伤。

  只觉后背被着四公再三拍了几下,李泰佑也生感慨:

  “是啊,四公,谁想这日本文神公家,也会有同样个故事来。”

  台上一人佯作那将子换主的松王丸,事后一脸怆然回去家中,进门转而欣喜,与着等候的妻子说道:

  “喜乐哉,

  吾家爱子已然效忠其家主人矣。”

  悲欣交加一声呼,实是深切人心,男女观众无不为之改色,那四公一声闻听,竟个泪水无禁,顿时湿了双眼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