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草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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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暮此时已浓,黑压压的天空似乎比平日还黯淡了许多,一望无际的马场上,大风吹得高高低低的密草哗啦哗啦响。

  就在这越来越暗的天下,三五成群的马倌们正骑着马,四处吆喝着、赶拢着马匹,把它们赶进一排排以毡毛和大木搭建好的马棚里去。因此,此时的马场是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山雨来风满原。独孤无涧抬头看看天,看样子晚上会有一场大暴雨。

  他看了一眼与他比肩而站的褚羽。

  那褚羽的脸现在正如这天一般阴沉,寒风吹得他两道长长的浓眉似乎都在颤抖。

  不远处,褚羽带来的五六名兽医倌,正忙碌在马群中。

  独孤无涧心里冷笑了,注定是白白忙活。想不到那人配制的解药竟如此到位,简直可谓药到毒除,下午时分还奄奄一息的五六百匹病马,此时已完全恢复了抖擞精神,个个昂首挺胸,铁蹄烦躁地敲打在草地上,蹬蹬作响。除了少数白马身上还能看见未完全消褪的铜钱红癣,大多数毛或深栗或青灰或黝黑的马匹身上,已看不出异样。

  按照习,此时是它们回马棚的时候了,然而由于兽医倌的忙活,让它们被马倌们强迫赶拢在马场上,这惹得它们十分不满,不耐烦的嘶鸣之声,此起彼伏。

  独孤无涧看着这一切,忽然没来由地想起了百草。他在内心也不得不对那人生出几分感激,若非有她解毒,天鹰马场今日定被长孙青云抓住痛脚。

  此时,一个兽医倌匆匆跑到褚羽面前,非常不安的样子,低着头,唯唯诺诺道:“……回……回将军,……马……军马尚好,鬃毛丰长,耳目聪亮,四肢坚实,鼻息平稳……”

  果然,褚羽目凌厉地一扫那兽医倌,隐忍地保持着声音平稳,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你可看清楚了,马匹没有害风寒?或是其他病……”

  “回……回将军,”那兽医倌听出了褚羽话中的冷意,额上直冒冷汗,但的确查不出异样,他也实在不敢胡诌,“从种种迹象看来,军马的确没有……没有风寒或是中毒的体征。”

  “中毒?兽医倌是不是多心了?”独孤无涧挑挑眉毛,冷漠而玩味地看了褚羽铁青的脸,“褚将军,这是朝廷军马,谁那样大的胆子,敢投毒军马,藐视王法,扰乱朝纲呢?”

  此时,又有一兽医倌奔来,脸上几乎是欣喜到极点的神,“禀报将军,马身上有癣……”

  褚羽一听,顿时头疼得想把那愚蠢的兽医倌一把掐死。

  马长癣?马长癣是中毒吗?

  他心下顿时有些疑惑,若军马并未中毒,莫非是那神秘人愚弄了太师,透露了一个假消息,又或是,这根本就是一个陷阱?

  他转头看了独孤无涧从容不迫的脸,只好道,“独孤无涧,军马乃朝廷将士冲锋陷阵所骑,马生癣疾,不知是不是天鹰马场人手不够,疏于照顾呢?若当真如此,容本将军回京禀报了太师,命人给天鹰马场添些人手来。”

  独孤无涧双拳一抱,不卑不亢道,“多谢将军意,承蒙太师关爱。马生癣疾,的确是马场一时疏忽,不过半月之后,我独孤无涧以项上人头担保,保证五千军马,皮毛光滑,骁勇善战。”

  如此一说,褚羽更是心中郁结,一时又无处发泄,只狠狠看了那一大片精神抖擞的健马。

  “褚将军,”独孤无涧望望天,“天已不早,看样子暴雨将至。若将军没有其他吩咐,在下就吩咐马倌们将马赶回马棚了。不然,若军马因淋雨生病,在下担当不起。”

  褚羽冷冷看了独孤无涧平静冷漠的脸,心里想,果然如太师所说,此人是个棘手人物。于是缓和了脸,冷声道:“好。”

  独孤无涧毫不回避褚羽炯炯的目,面无表情地一挥手,马倌们顿时得令,开始驱赶流水一般的马群。

  此时,天鹰行馆第五院。

  初一站在院子里,正抬头望天。天空中乌云已盛,一团一团翻滚着,想那暴雨不久就会到了。

  入秋以后,已经很少有这样的暴雨天气了,唉,不知道是不是添乱呢,他有预感,今晚注定是一个不让人安生的晚。

  金玄豫也站在一旁,望了望天,面上虽平静,心里却想,独孤无涧应已摆平那褚羽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一转眼,忽然看见初一冷冰冰的眼神,吓了一跳,装作害怕的样子,“小初一,你这样凶巴巴看着本王做什么?”

  初一没好气,冷冷回了,“你长得俊,我多看一眼行不?”

  他有时候真的很想搞清楚,这个男人到底有几面?嬉笑、无赖、狡猾、温和、冷酷、无情、凶狠……这个有着尊贵身份的男子,真是比那妖精还千变万化。

  甚至有时候,他还怀疑金玄豫有断袖之癖,不然为什么总喜欢黏糊糊地招惹他呢。只要那金玄豫所到之处,必定生出一大堆是非,能把活人气死,死人气活。

  而且狂爱凑热闹,没事就干点与身份格格不入的市侩之事,比如说树上听啊,雪莲啊等等。

  这么想的时候,初一就头疼得很。

  谁知金玄豫听了毫不为意,和初一斗嘴是他最开心的事情之一。于是笑眯眯道,“那倒是,本王玉树临风,比你家那死鱼脸堡主俊多了。所谓‘中圣手,所向披靡’,说的就是本王这样的人。”

  “哦?”初一斜斜看他一眼,“我听说,好像有些人曾经被关在门外啊。”

  金玄豫心知是十五将那日沉居之事告诉了初一,嘻嘻一笑,装作很神秘的样子,凑到初一耳边,“本王告诉你一个秘密。你见过你家堡主吃醋没有?”

  初一愣了,这也是秘密?“笑话,吃什么醋?”

  金玄豫却笑得成竹在胸,“连他也不知道他吃醋,但是本王知道。”说完,他又叹口气,仿佛无尽忧愁一般,“要是是真的,倒还真是麻烦了。”

  初一瞪着他,不知他叽叽咕咕在说什么。正好此时,七叔从院门走进来了。

  他不得已答应带七叔来看百草一眼,谁知走到中途,七叔觉得身上冷,于是回去加了一件衣服。

  “王爷,让您久等了。”七叔看一眼金玄豫,歉意地道。

  金玄豫和颜悦道:“七叔不必拘礼,身体要紧。”

  初一讥诮道:“就是,别人堂堂一介王爷,也不惜纡尊降贵当跟屁虫,七叔又有何好担心。”

  金玄豫却微微一笑,“我片刻不见百草姑娘,想念她了行不行?”

  说完,悠闲向前走去,留下初一干瞪着眼。

  独孤无涧下榻的房间在第五院。

  是一处非常安静的院落,命名远心阁。

  此时,百草理应睡在他的专用房间之中。

  然而,刚一踏进院子,金玄豫的脸却蓦然大变,沉喝一声,“不好!”

  随即人影一晃,飞身弹入院中。

  陪着七叔走在后面的初一顿时知道不妙,大步冲进院子一看,只见十名天鹰堡侍卫横尸院中,口鼻流血。

  他蹲下身,伸手翻过脚边一个侍卫的尸首,只见那侍卫胸前插了一只飞镖,渗出的血已成黑。飞镖有毒。

  此时,一个白影从房中闪出来,是金玄豫。

  他十分焦灼地看了初一,“百草不见了。”

  初一顿时心中一沉。

  什么人会掳了百草走?

  他可以想见独孤无涧知道此事后的震怒。

  七叔在此时摇摇晃晃地走进来了,焦急地望着初一,“……出什么事了……小不见了?”

  天鹰行馆大堂里。

  独孤无涧端起一盏紫砂茶碗,揭开茶盖,徐徐吹了吹浮在水面上的茶叶,轻轻啜了一口热茶,这才望了对面僵坐的褚羽,道:“褚将军,大雨将至。将军若不嫌寒舍简陋,不如……”

  果然不出他所料,生狐疑的褚羽怎会下榻天鹰马场。

  褚羽已大手一挥,沉声道:“不必了。我等还要连赶回京城复命,就此告辞。”

  真奇怪,刚才他还命人点了点军马数目,竟是整整五千匹,一匹不少,个个精神抖擞,哪有半点中毒迹象。

  难道真是假消息?此事太蹊跷,他得赶回京城复命。

  他却不知,下午时,独孤无涧已令白城义从其他分场急调三百余匹蒙古大马,补上了中毒死去军马的空位。

  那褚羽站起来,看了一眼镇静端坐的独孤无涧,“独孤堡主可得用心,军马若有纰漏,皇上可不会高兴。来人,启程返京!”

  说完,冷冷一抱拳,转身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独孤无涧不言不语,冷冷看着他背影离开,瞬间那满院的侍卫就走得一个不剩。

  这时,独孤无涧才缓缓道,“褚羽走了。”

  话音刚落,大堂屏风后已闪出两个人来。

  正是金玄豫和初一。

  独孤无涧看一眼金玄豫,很奇怪褚羽走了,他非但不感到轻松,反而一脸肃穆焦灼。

  正想说话,初一却说话了,声音有些不稳似的,“堡主,百草姑娘不见了。”

  果然,独孤无涧低头喝茶的动作蓦然僵住,他缓缓抬起头来。然后金玄豫和初一就看见了他眼中骇人的寒意,闪闪发光,他牙缝里冷冷挤出一句话来,“不见了是什么意思?”

  初一低下头,“远心阁侍卫尽亡,姑娘被人掳走。”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