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更有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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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远心阁。

  独孤无涧大步踏过地上横七竖八的侍卫尸体,寒着一张脸,走进房内。

  房内依然整洁干净,没有一丝打斗的痕迹,除了上锦被凌乱,仍能看出有人曾经睡过的痕迹。

  独孤无涧走到边,伸出手,缓缓拈起玉白锦缎枕头上一根长长的发丝,凝眉不语。

  袭侍卫,掳走百草。可谁会干这样的事?谁能干这样的事?

  天鹰行馆在建设之初,就考虑了易守不易攻的因素进去,八个院落像八颗被串在一条线上的珠子一样,院院相扣,每一处院门都有二十名侍卫把守,若非行馆内的人,不可能轻易通过。尤其是独孤无涧下榻的远心阁,非经允许,连行馆和马场的人都不得入内。

  奇怪的是,下午之时,其他几院的守卫们均没有见到可疑之人,甚至没有听到半点动静。

  熟悉地形,也没有引起众侍卫注意。

  那只能是……行馆或马场的人。

  独孤无涧这么一想时,竟然松了口气。初听百草失踪一事时,不可否认,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是夏侯寒,是夏侯寒从苗疆潜回北方,救走了百草。

  这猜想顿时让他心如油煎。绝对不可以这样!

  十五年前,夏侯寒就是利用他的信任,翻脸无情,釜底抽薪,断送他的一切,父母、家园、还有如云端之上的锦绣生活。十五年后,他绝对不允许夏侯寒再次釜底抽薪,断了他复仇的计划!

  想到这里,他弹落指间那丝长发,转过身来,长袍一掀,坐在圆桌之旁,黑眸含了隐隐杀机,冷冷看着垂手而立的初一和白城义,“初一,四个出口可派人把守?”

  初一赶紧道:“回堡主,下午申时三刻,属下已命专人把守行馆四个出口,以及增派百名侍卫,加强马场巡逻,未得属下同意者,均不得离开马场。原因是五鹰查出马场内有可疑之人,分别是马倌陈二,洗茅厕的石小柱,以及清理马厩的哑伯。”

  独孤无涧微微点头。马场有可疑之人,虽然初一还未来得及禀报于他,但初一的安排,却是十分得他心意。

  正准备说话,一直冷立于一旁的金玄豫却走过来,坐了圆桌边,脸冷厉地看着他,“独孤,你认为袭者意何为?”

  独孤无涧抬起黑亮的眸子来,坚毅的下巴因冷冷咬了牙,而显得有些狰狞。他自然知道。

  金玄豫却替他说了:“如今百草是他的筹码。”

  的确。独孤无涧没有反对。如果不是夏侯寒所为,那劫走百草之人只有一个目的:以百草要挟于他。

  他从未带过人到马场,更未有过人睡入远心阁。而袭者深知这一切,必定以为百草是不同寻常的,走投无路之时,于是掳走百草以此要挟。

  此时,忽然“哗啦”一声,黑沉沉的天幕被一道闪电划开,窗外一棵年月已久的大槐树在这电光火石一闪中,枝叶狰狞,张牙舞爪。

  白的闪电射在独孤无涧的脸上,让金玄豫清清楚楚看到了一股阴恻恻的冷冷杀意。

  金玄豫继续道,“为查投毒之人,初一下午申时三刻封闭马场,已无人能外出。而本王和初一酉时五刻赶到远心阁时,被褥中尚有热气,表明百草那时被劫不久,因此,人一定还藏在天鹰行馆中。”

  独孤无涧转过头,看了他,忽然冷冷一笑,“只要在行馆之中,那就甚好。既然有人认为我在意那个人,我就不妨更在意一点。”

  金玄豫眸一深,两人对望一眼,已达成共识。

  就在这惊雷声中,百草也从昏迷中幽幽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却不想看见一片乌七八黑。

  她怔了怔,天黑了?没有点灯烛?

  她动动手脚,竟惊讶地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一张嘴,竟然也发不出任何声音来。

  这里是哪里?她不是应该在上吗?她为什么动不了?为什么不能说话了?

  可是四周一片黑暗。

  她只能感到自己后背倚在一片凹凸粗糙的墙面上,而且她十分惊奇地感觉到,自己并不是躺着的,而是蜷缩在某个狭小的空间里似的。她想动动脚,可是完全没有感觉。

  忽然,她听到头上轰隆一声,感觉到地动山摇一般,似乎有簌簌尘屑坠下,落入她的发间,钻进她的衣领里,潮湿的,咯得她肌肤生痛。

  正当她不知如何是好时,猛然听见“吱吱”几声,足踝处一痒,似乎有毛茸茸的东西蹿来蹿去。

  百草的眼泪顿时哗地就涌出来了。

  不要!不要——她在心里拼命大喊,无奈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她知道那是什么,那是她最怕最怕的老鼠。她从小连蛇都不怕,却看见老鼠就怕得要命。

  怎么办怎么办,那毛茸茸的东西竟得寸进尺,正爬上她的小腿。彻骨的凉意,顿时嗖嗖地蔓延了百草全身。

  而此时的天鹰行馆第一院,已是灯影重重,人声狗吠,一串串巨大的红灯笼在大风中左右摇摆,飘零不定,让人更是觉得惶惶不安。

  此时大雨仍未降下,风却吹得猛烈了,天空中不断传来轰隆雷声。

  独孤无涧站了台廊上,冷硬如刀的俊脸被寒风吹得发青。

  院里满满站了五十名黑衣侍卫,人人手中牵了一只暴躁凶恶的狼犬,狗吠之声此起彼伏。

  这时,白城义走出来,将怀里抱着的几件人衣裙往狗群里扔去了,让狗辨认气味。然后厉声喝道:“内奸和百草姑娘尚在行馆之内,哪怕是掘地三尺,活要见人,死得见尸。”

  “是,属下遵命。”

  一声山吼,侍卫们顿时四散而去。

  独孤无涧眯眯眼,那人衣裙不过是一些新衣服,并无气味。他并不关心这个,他关心的是,院子右下方老老实实站着的那三十多个人。

  那三十多个人是今日进出过四、五、六院之人。

  独孤无涧也不多问,只站在廊台上,冷冷观察每个人的表情。

  此时,初一匆匆走过来,在他耳边密语几句。

  独孤无涧点点头,不动声地转身走进了大厅中。

  金玄豫正坐在紫红檀木大椅中,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热茶,放下茶盏,望了望外面,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眉头一皱,斟酌了半天,才道:“独孤,万一百草……”

  独孤无涧冷冷抬眼,阻止了他说出那个“死”字。

  然后,金玄豫就看见了独孤无涧眼中的腾腾杀气。

  “她是我的棋子,没有我的允许,谁敢动她,我就让谁见识见识,死了半年还剩一口气的怪事。”

  金玄豫叹口气,死了半年还剩一口气的怪事,他见到过,在天鹰堡后山鹰岩上。

  一个背叛天鹰堡且害死了天鹰堡不少兄弟的人。被绑在鹰岩上,任群鹰抓啄,却又偏偏不让他死,抬回来后为他包扎伤口,隔几天后,再拖去鹰岩享受同样刑罚。如此反复,那人硬是受了半年这般酷刑,而始终不能如愿死去,哪怕他眼睛瞎了鼻子缺了牙齿落了全身上下已无一处好肉。

  想到这里,金玄豫也忍不住打了个冷噤,那死鱼脸要毒起来,比他毒多了。

  盏茶功夫,一声惊雷响过,忽然哗啦哗啦,暴雨倾盆而下。

  正在这时,忽然一个黑衣侍卫飞快地从雨中跑来,浑身精湿地单膝跪在院中,“禀堡主,百草姑娘人已找到。”

  独孤无涧闻声,与金玄豫对视一眼,霍地起身,黑影一闪,人已到了院中,随即风一般疾驰而去,焦灼之情溢于言表。

  片刻后,众人便看见独孤无涧怀中抱了一个白裙子,大步走回第一院来。

  大雨瓢泼一般淋在他身上,他却不为所动。怀中那子并无半点声息,似昏迷过去一般,一头如瀑长发被雨淋得凌乱不堪,遮了她苍白的面容,一只手无力地垂下。

  “初一,命人传大夫,马上!有多少给我找多少来!”

  “白城义,命人马上收拾第七院客房给姑娘休息。快!”

  独孤无涧一边走一边冷声吩咐了,人已抱着百草走向第二院去。

  满院仆役和侍卫心惊,忍不住猜测,想不到堡主如此在意那名子,莫非是未来堡主夫人?

  正当大家无端猜测之时,面冷漠的大总管初一却走到众人面前,扬声道:“堡主有令,既然百草姑娘已找到,暂时不予追究。大家速回各自房中,今不得随意走动!”

  话音一落,人群便紧然有序地纷纷离去了。

  大雨仍然如注般。

  当院中众人已走尽时,院门口黑影一闪,独孤无涧缓缓走进大厅里。

  金玄豫抬头看他,急急道,“有几成把握?”

  他们不得已兵行险招,引蛇出洞,却让他更加担心百草的安危。

  独孤无涧没有说话,坐下来静静喝茶。

  初一脸上却出现一抹冷笑,把刚才在独孤无涧耳边说的密语又说了一遍,“陈二和石小柱绝对没有武功。陈二去乱坟岗是了马倌的银子去还高利贷,石小柱靴子里的匕首的确是刺马腿,却是因为想报复欺负他的马倌。至于哑伯,”他看了金玄豫一眼,“据第六院和第七院护卫说,酉时三刻,有下人送了一只新木桶去第五院,说是堡主的侍要沐更衣。依护卫们的描述,唉,我很担心是哑伯啊。看样子,哑伯不仅仅是眼睛好用,脑袋也很好用。”

  金玄豫一听,顿时微笑了,真是个好用的手下。他缓缓一拍掌,看了独孤无涧,“独孤,本王拿三百个王府侍卫,和你换小初一好不好?”

  初一一听这话,就气得要死。那金玄豫动不动就发神经,换?人能随便换来换去吗?

  独孤无涧面却平静,道,“王爷,草民拿每年五万匹军马,每年一万只军船,换你断了这个念头,好不好?”

  金玄豫哑然苦笑。独孤无涧的意思是说,不要惹他,他本就不想揽了那些麻烦事上身,惹火了,他不做了,让位出去,管他什么天下苍生权谋之争。

  初一顿时挤眉弄眼一笑。

  金玄豫想了想,面一正,又道:“对了,依你看,褚羽像不像有备而来?”

  独孤无涧皱皱眉,缓缓摇摇头,尽管今日褚羽乘兴而来,败兴而归,但他始终觉得褚羽似乎心事重重,对于马中毒一事,并不十分成竹在胸一般。但这些迷雾一时解不开,他想了想,站起来,吩咐了初一,“准备好了,若是真有鱼儿,就该收网了。”

  初一立即道:“是。”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