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舍倒抽一口气,没有当面说出来,但心里明白:“王长是司礼监王振的死党,他是个内官,怎么会出现在远隔千里的常州?”
京城又来消息,皇上圣曰:“近闻官吏史胥人等,妄意诛求,巧立名目,侵吞月粮,克减冬布绵花。亦有都指挥假托公事,骗取财务,以军粮布变成金银馈送。因此军士衣食不充,多致逃窜。朝廷任彼抚绥,乃更肆为刻削,使恩不下宠,冤情不上通。都察院应揭榜禁戒,令巡按御史及按察司巡察。有再犯者处死,家属戍边。”
顾佐道:“此事皇上已令行在都察院右都御史熊概张榜公示了,作为左都御史更须要雷励风行,担当重任,因此纠冤假错案之事,只能烦请张侍郎多辛劳了。”
周枕指了指常州知府莫愚:“张侍郎可以多借助这位地头蛇。”
莫知府对着小舍打着哈哈:“咱这条蛇刚蜕皮,还嫩着呢,跑腿的事就交给下官。”
“好吧,即然如此,咱们也不分彼此,先把弄得全城纷纷扬扬的无名女尸案查实,和苏州一样把影响做出来,下面就好办了。”
周忱捊了下鬓发:“这案子关键在那个叫胡九身上,没有实证就把人家关了一年,老婆又是个滚刀肉,天不怕地不怕,天天来闹,周某去年来江南,她便拦过我轿子。”
“下官查了案卷,没有搬弄痕迹,要命的是,九壶的手还握着女尸。”莫知府叹息道:“所以当时诸同知认定九壶是凶手。”
“杀人偿命,即然判了死罪,又为啥不执行,说明姓诸的还是没吃准,也许隐瞒了什么?”
“这事下官询问过通判,当时在案发现场,就他和女尸躺在一起,而且衣上有血,手里有刀。”
“胡九的绰号叫“九壶”,听他老婆说,这九壶一天不喝满九壶酒不过夜,也有可能醉酒后,被歹人搬到女尸身边。”
周忱问小舍:“兄弟,你今天在牢内问到什么吗?”
小舍摇着头:“这酒鬼什么也不记得,问她那女尸认得不,他居然说了个模棱两可的话,好像认识。”
莫知府也摇头道:“别说张侍郎问过,下官问过数十遍了,一点多余的话也掏不出,估计脑子被酒烧坏了。”
“这女尸也查不到那来的?”周忱问道。
“该女尸面目糊涂了,也画不成像,穿着也少,就个肚兜,裤衩,所以悬赏认尸贴出去过几回,姓郁的贴过,下官也贴过,如石沉大海,全无半点信息。”
周忱突然一拍脑门子:“有了,方才莫知府说,女尸仅穿少量内衣,必定是附近的,从案发现场一家一家理。”
“如果这么便当就好了,咱也不需劳动江南神捕大驾,案发的花市街附近都是各种店,我们搜得店家差不多都想关门了。”
小舍听着两人说话,一声也没吭,毕竟还没去过现场,没有根据的乱说一通,被人看笑话。
周忱看不下去了,指着小舍:“张侍郎怎么不说话了,难道要我这老头子亲自岀马?”
“下官还没个主意,不过我倒是想问莫知府借个人?”
“只要待郎大人需要,本府大小官员,随大人挑选。”
“马之达。”
“这倔老头,恐怕给大人也没用,以前是诸的随从,可能对下官到任心有不满,宁愿辞职当马伕。”
“这莫知府不需担忧,张某只问你给不给?”
“大人是朝廷钦差,大人说了算!”
“不行,你得给我写个凭据,即日起,任命马之达为常州府快捕捕头,一个字也不能少。”
周忱劝道:“莫老弟,你就照张侍郎的意思写一个,周某可以见证。”
莫愚亲笔写好任命状,盖上章,按好指纹,小舍便让小旗去街上买了些酒菜,拎着就去了后院的马厩。
马之达的小伙计也在,小舍让他退下,马伕好像知道小舍会来,今晚也准备了常州的卜弋桥猪头肉,狮子头,大煮干丝,还有一碗鱼汤。
马之达给小舍倒了些酒:“小人不喜欢说逢承的话,但咱俩有缘这句话不得不说。”
“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门不相识,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小舍把莫知府写的任命书递了过去。
马之达识字,看了一眼,扔在桌上:“不去,别说当个捕头,就他姓莫的用八人大轿抬我去当同知,本大爷也不去。”
小舍原本想,这老头推辞一样装装样子会有的,没料到他会把路堵得死死的,也有些不开心了,筷子往地下一摔:“真他娘的丢脸,本官也算个京城大官了,居然请不动个臭马伕!”
“马伕是臭,你就找香的地方去!大运河边花市街,香的地方多的是。”
两人僵着,又没个人劝,小舍下不了台,就夺过马伕手里的酒坛子:“这是本官买的,不让你喝。”
“请拿回吧,本大爷不缺酒。”马之达依旧不买账。
小舍讨了个没趣,拎着自己买的酒菜回到自己的房间。
胡穜和小旗刚从食堂吃罢晚饭,见上司一个人自顾自的喝闷酒,便来打探口风。
小旗问:“大人,是不是马伕不在?”
小舍一声不吭,只管喝酒。
“下官猜,这马伕不肯出手,怕招惹麻烦!”胡穜似乎看出了些门道。
“他不出手,本官还嫌他臭呢,一个臭马伕!”
“就是,一个马伕有什么能耐,还不如我和小旗弟兄俩呢,什么世面没见过,这几年随大人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学也学了不少。”胡穜劝慰着,招呼小旗坐下陪小舍喝酒。
“等会,我刚才骂马伕什么了?”
“臭马伕啊!”
“臭马伕,他回我离他远点,大运河边,花市街上香的地方多的是。”小舍仔细的回忆着马乙达刚才所说的一切。突然悟道:“好一个臭马伕,果然厉害,他是让我去香花街找。”
“大人,有可能是这个意思,他不愿出马,可能是怕打草惊蛇,或者有什么难处?”胡穜分析道。
“不过,他所指的“香”是什么意思,花铺?花市街卖花的花铺肯定有,但本官感觉不是。”
小旗道:“大人,莫如让锦衣卫出面,给他下点辣手,看他说不说实话。”
小舍一筷子敲上去:“亏你随我那么多年,这种垃圾话也道得出!”
小旗捂着头:“小人觉得这马伕可疑,才出此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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