廿三 劫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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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封常清很快不省人事,没有人理会,没有人上前,周遭看客,如逢戏散场,转而面带冷漠,各自奔走。一个流放充军的小卒,还不值得城门将领亲自过问,你的命值几钱?也只有这个时候,最容易知晓。

    世态炎凉,二人老兵拉扯了童优,想拽他离开。

    他于心不忍,从行囊中翻出止血伤药,想救他一命。

    无奈那血如流水,生命竟脆弱的湍急奔走。

    “他的经脉断了!让开!”零叶冷眼里看着,心还是热的,驻足片刻上前,点穴止血。

    接着,童优拽手他认真;他看着零叶,宛如看着黑暗里唯一的光,他说,“这位郎君行行好!搭把手,我们送他去医馆!”

    夕阳如血,沉坠大地,童优暂别二人老兵,守着生死一线的封常清,心有愧疚。

    他觉得这一切,由他错铸。

    “你该去吃点东西了!”零叶换洗一新,自浴场归来,看着童优写满哀伤的脸,他觉得可笑又可悲。

    零叶是怜悯的,但并不心存救赎,他从来就不是侠客,更不懂慈悲。

    “哦!是郎君回来了!多亏你这的止血封脉,施针缝合!这嫁接之法,老朽从未见过!要不是郎君的医术高超,这位士卒,怕是西去了!”来者是医馆的大夫,他对眼前的少年颇有好感;他那么年轻,经络见解,却已在他之上。

    “言重了。”零叶话答,他实则不精医术,止血接骨,也不过是自己,积年多逢伤痛而已。

    零叶回首,童优还依旧端坐塌前,神情里说不出的忧郁,看的零叶皱眉不屑;于他而言,一个男人,无论过的如何,悲或喜,都不该表露于面。况且,大丈夫流血不流泪,他就是死,也不要知道哀哭是什么味道。

    眼不见心不烦,零叶转而不再看他,同大夫道,“今日宵禁了,足下想借宿一宿,不知可否?”

    “这个没问题,入院西侧楼,郎君且随意即可!”说着,大夫又虚抬手,请零叶席上一坐,斟酒道,“郎君年纪轻轻,孤身一人,不知从哪里来,又要往哪里去?”

    “晚辈自白山而来,打算到中原投亲。”零叶搭话,亦真亦假。

    “最近……城中出了两件大事,不知郎君可有耳闻?”大夫又询,得见零叶颔首,一言,“在浴场之时,略有耳闻。”零叶接酒恭敬,续道,“传朝廷御史为贼子去势,如今命悬一线,正安置北庭;另一则有言,说城中义仓多次被盗,却未抓到窃匪。”

    零叶话落,意外见得童优站起,讶然道,“朝廷御史?哪位御史?”

    “楼安国,金吾卫上将军之子,官拜折冲都尉……你认识。”零叶一语,末了,已是肯定的语气。

    童优为人简单,已被他看穿。

    “……去势……”零叶看他喃喃自言有紧张,接着表情由哀至怨,房中踱步两回,愤怒即起,推门就要奔去。

    “去哪儿?”零叶声才起,人已站定童优跟前,这闪电之势,惊愕大夫都为之一震。

    “你管我!”不想童优话答,一改文弱之相,面有冷意。

    “已宵禁了,出去就是被打死的命。”零叶见罢,却笑起,满意于童优终于血性起来的脸,言有揶揄。

    “那……那……”童优听得,颓然又坐回原地,愤怒难咽,堵在胸口,全都转变成豆大的泪珠子,坠下来。

    痛哭?零叶心中诧异,苦笑着,无奈了。

    “小郎君,你……这是怎么了?莫非……你在担忧……楼御史?”大夫上前,一语关切。

    “没……没有……让我一个人呆着……”童优咬牙,双手已紧握成拳,看得大夫叹气;此时,零叶脸上的笑容已收,又换作那副平静无波的样子,转身而去。

    一夜好眠,这样盖被而卧的安枕,零叶已很久没有享受过了。

    晨钟暮鼓,卯时他即起,人入定屋宇之上,五冬六夏不改勤勉。

    童优不曾入眠,他脑中都是空青哀怨死寂的脸,还有冯佐说过的每一字每一句,直到卯时的第一声钟响传来,他人已飞奔去。

    但堂堂北庭节度使官邸,哪里是小卒来去自如之地?

    一顿板子已是赏赐,押送大狱亦不过平常。

    童优虽有军籍,终是个庶族,冲撞节度使官邸,十鞭下去,打得差点背过气去。

    若非昔日老山岭同僚所见,或许躺死在路中间,也没人过问。

    童优被人扛回来的时候,恰逢零叶朝食。

    “怎么回事?才不过一个时辰,怎么好好的就成了这样?”医者仁善,不问贵贱贫富,长幼妍媸,皆普同一等。

    大夫是恻隐的。

    “别说了,先行清洗伤口,赶紧上药,莫让他再感染了!”郑于杰离开中原时,是军中最小的,岁月荏苒,如今年少已成,二十又六,脸上都是军人特有的刚毅。

    “于杰!我要见冯佐!那个畜生……”童优话起,为郑于杰按倒,大声道,“你先躺下,什么事情想不开?跑去冲撞官邸!你就不为你姑父想想?活着要比死了强!”

    冲撞官邸?零叶喝下最后一口粥,饶有兴致旁观。

    接着,门外干戈并起,刹那涌入医馆,如洪水之势,将童优压制。

    为首的,正是冯佐。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