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怪听得客船被截,一骨碌爬起来,把个公文包抓在手里。公文包里最重要的东西当然就是周大人的腰牌、圣旨和银票了。
十三个武林高手对付一般江匪,周应秋根本没当回事,而是扒开窗缝在那里观阵。自从自进都察院成为出巡专业户以来,周应秋这是第七次出巡,因为从未遇到过劫匪,所以周应秋第一次遇到了,觉得很稀奇,他想看稀奇。
突然之间,周应秋但见江中一排木排之上两头同时来人举着火把跑向海天号,刀叉在火把的映射之下闪着寒光。
因为水流湍急,海天号很快打横,贴在了木排上,而周应秋的窗户正好对着了木排,所以周应秋对外面的情况一览无余。
只见木排上两头人马齐头并进来到右舷,北头为头的一个大胡子,举着一对铜锤,南边为头上个白面书生,提着一把砍刀。
易镖头一见两人,忙上前一步,来到船舷,向两人抱拳施礼:“胡老千,江万里,两位大神摆这么个长蛇大阵这是要做啥子呀?既然兄弟们守得辛苦,也不能让兄弟们吃亏,兄弟我这里有两绽大银,请兄弟们喝酒,易某有客要送,就不奉陪了。”
易镖头边说边冲两位头头一人扔了一绽大银。
不想胡老千接过银子,笑一笑:“易镖头,狗头将军借巡按之便,搜刮民脂民膏,几万两赃银就在你船上,罪不容赦,我等替天行道,为民除害,非为钱财而来而来,你识相的让开,我与你井水河水两不相犯。你若执迷不悟,那就让你们一齐为狗头将军殉葬,黑风渡就是你的葬身之所。”
江万里接过银子阴笑一下:“易镖头,你打发叫化子呀?”
易镖头喝一声:“两位,虽然你们带了二十多人马,易某只有五个人,客客怎么行事我管不着,但他在我江津镖局的客船上,他就是我的客人,谁砸我的饭碗我只有舍命相陪。”
周应秋毕竟身居高位,见过大场合的,所以处变不惊。心想,这二十多个乌合之众应该不是易镖头五个镖师的对手,即使这些人胜得了五个镖师,不可能是护卫们的对手。因此他在窗缝里只当大戏来看。
易镖头以为对方会按江湖规矩单打独斗,才要与胡老千过招,但见白面书生砍刀一挥,木排上只是一头留了一个守排的人,余下二十五人,五个围攻一个镖师,一方以木排为阵地展开进攻,一方以船舷为据点防守,相互厮杀起来。
周应秋一看镖师招架不住,忙叫种马:“种马,还等什么?快增援易镖头啊!”
“张小五,你与海怪护卫周大人,其余的跟我来!”种马闻声,绣春刀一挥,带着五个锦衣卫杀将出来。
一时之间,在木排上和船上插的火把的照映之下,双方刀光剑影,杀声雷动。
镖局的四名船工早已躲在船尾,吓得瑟瑟发抖。
双方不断有人死伤,掉入江心,被水冲走。
易镖头一招不慎,被胡老千一锤擂在头上,掉入江心。
周应秋看着看着,看到劫匪死十多个,但五个镖师全军覆没,六个锦衣卫死了三个,只剩种马三人,而对方还剩两个贼首九个贼人,才知道事态的严重。
种马带着两名护卫退守中舱时,外面胡老千和白面书生操着家伙步步跟进,两方在中舱里对峙着。
周应秋一看这场合,心想,今天只有舍财保命认怂一条路可走,万一对方要取自己性命,种马独木难支,也保自己不了。
周应秋主意已定,于是推了一把抱着自己的腿吓得半死的海怪现身出来说:“胡老千、江万里两位好汉,你们千里迎送周某,无非为着银子而来。周某奉旨平狱巡按天下,不曾骚扰百姓,船上银子都是些地方官硬塞来的。我意也是解到京城上交国库。但既然好汉们有这需求,我全部赠予各位。”
周应秋说罢,叫海怪把压在铺盖下船舱中的两麻袋银子全拉了出来。
胡老千上前,示意江万里检查了两个麻袋。
江万里用刀挑开袋口,取一绽银子咬了咬说:“货倒是真的。”
胡老千眉开眼笑一下,突然变脸怒骂周应秋说:“狗头将军,你让我说你什么好?说你是贪官,看来有点冤。说你是庸官,你卵都不懂。说你是昏官,你会收银子。只有两个字送给你,狗官!”边说边扬起了铜锤。
周应秋一看这阵仗,立马磕头如捣蒜:“各位好汉,求你们别杀我。我是大明一级厨师,中华蹄协会长,我不会办案,也不会敲诈勒索,我当这个官也是赶鸭子上架。地方官送我银子,我是收了,我以为这是官场的规矩。你们说我收的不对,你们拿去就是。我回去就辞官不做,依旧开我的餐馆。我求各位看在我朝野无仇的份上不杀我,我保证不报官。”
胡老千正要叫人抬走银子,突然听得一名手下惊呼:“胡老大,江面上来了三个奇人!”
胡老千一惊,回眼一看,我的妈呀,半路里杀出程咬金来了!只见浩荡的江河交接处,踩水过来二女一男三个青年,为头一个黑脸发箍女,水不没膝,腰间挂着一把菜刀一把锅铲,第二个白脸长发美女,由于功力不行,水深及腰,背后插着双剑,最后一个男生,水刚过膝,赤手空拳。
深更半夜,双方已经两败俱伤,三个青年从天而降,竟然能在水上行走,这是何等的轻功?如果他们是来趁火打劫的,那谁都不是敌手。所以在场人不止胡老千,可以说包括种马都是吓得**直紧。
但周应秋从胡老千手下的一句话中已经听出,来人与他们并非同伙。但他们到底是趁火打劫的还是来救自己的?刚开始因为求生心切,他还幻想是来救自己的,但细想之下,我周某人并不认识这样的武林高手,也很少人知道我的行踪,更不曾在这一带施恩于人,谁会出手救我?无非是第三拨劫匪而已。看来,今天我是死定了。我早知道官场凶险,都是魏大人要赶鸭子上架,拉我当官,这下可好,小命休矣!
其实也就是眨眼之间,两女一男三人已经现身中舱门口,站在舱口的胡老千的手下很自然地帮他们让出了一块地方。于是三人就与舱内的两方形成了一个三足鼎立的局面。
这三人正是夹谷杵与李金凤、貔木英。
众人肃立之时,黑白二美已经持兵器护卫在夹谷杵的左右。
夹谷杵开言说:“胡老千、江万里两路好汉,今天发了大财呀,祝贺祝贺。兄弟我复姓夹谷,单名一个杵字,这黑白二美是我两个老婆。兄弟一家三口只是路过,本来只想看个热闹,但我见这位胖子好像是个朝廷命官,不知他犯了什么事,你们要收他银子,取他性命?”
胡老千和江万里先是被周应秋叫出了名字,这下又被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叫出了名字,心里感觉惊奇又不爽。胡老千到底年长,不知这三个青年的深浅,不敢贸然动手。但江万里毕竟年轻,自以为武功了得,闻言说得一句“什么夹谷杵,你多管闲事”一把飞刀直望夹谷杵右眼飞来。他想一丈之内的距离,又是在船上,没有腾挪的空间,因为自己出手太快,想你即使武林高手,也是插翅难逃,要吃我一飞刀。
众人看得白面书生手一扬,一道白光射向夹谷杵,都见夹谷杵纹丝不路,以为他吓傻了,谁知他竟两个指头一伸正好夹住飞刀前部,反手一掷,众人一惊,见飞刀正中白面书生的喉咙,白面书生扑地便倒。
两伙江洋大盗还有十人,一下子被夹谷杵镇住了。
种马和两名锦衣卫,也脚下生根,好像粘在了舱板上,不敢动弹。
周应秋看到这里,心里一喜,来人虽然不知是什么路数,既然动手杀了江万里,那应该就是友军了。
谁知情势迅速发生了逆转,但听得夹谷杵说道:“各位,有愿意与我切磋武功的,等会再说。今天夹谷在这里,过把官瘾,主持一番公正,管个闲事。这个胖子到底是哪里搞的这么多银子,该不该杀?”
海怪见夹谷杵出手杀了江万里,认定来人是友军,因此上前替周应秋回答说:“夹谷少侠,在下海怪,我主公周大人官拜都察院长,奉旨平狱巡按天下,这些银子,不是搜刮百姓,而是地方官送的。我主公正要解交国库。”
谁都没有料到夹谷杵闻言喝一声:“海怪,看来你就是周钦差的师爷了,你强词夺理,玩弄文字游戏。地方官的银子从何而来?还不是搜刮百姓?把你的公文包打开,拿出纸笔,看这些银子是谁送的,一一给我记录在案,然后由周钦差画押,各位好汉作个证见。”
海怪望了一眼周应秋,周应秋一听也懵了,周应秋正犹豫,看见貔木英按着兵器的手蠢蠢欲动,立即说:“海怪,反正今晚我周某难逃一死,窝囊死不如痛快死。你写,我签字画押。”
因为收的银子太多,有时候海怪想不起来,又请种马和另外二名锦衣卫帮着回忆。
不一会,海怪造了个清单,周应秋画了押,海怪递个对方十个人按了手印,交给夹谷杵,夹谷杵交给李金凤之后问海怪:“海怪,你们这些银子都是周钦差亲自收的还是你们这些随从收的?”
海怪迟疑了一下说:“我是负责管钱,收线经手都是几个护卫。”
众人不知夹谷杵这一问是何意,但听得他说道:“各位好汉,你们可听清楚了?银子是护卫收的。作为锦衣卫的护卫武官,你们不为主公谋正道,却以代收贿赂为职业,按大明法律,你们说应该怎么处罚?”
胡老千一听,好像夹谷杵是在帮自己,于是脱口而出:“死刑!”
胡老千“死刑”两个字才出口,众人都在等夹谷杵发话,不料貔木英滑步上前,都没有看明白她是怎么出刀的,但见牛高马大的种马轰然倒下,船舱里突然滚着一颗肥大的人头。李金凤双剑出击,双剑分别插进两名锦衣卫的喉头,剑抽出来,两人血喷如注,扑倒在舱板上。
自己心中的武林高手种马眨眼之间连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在了这黑美女的刀下,剩下的两个锦衣卫瞬间被白美女斩杀,周应秋一开始吓得脸都白了,但仔细一想,觉得这里面有路子。因为夹谷杵审的是海怪,而不是自己。杀的也是三个护卫,没杀自己。只是种马死的太可惜了。看来来人故布迷阵,应该是来救自己的,因此心里平静下来。
眼看海怪抱着周应秋的腿吓得不敢睁眼开,胡老千几个也是一阵骚动,夹谷杵对胡老千说:“胡老千,罪犯我已按你们的判决执行死刑,你说这两麻袋银子怎么处理?”
胡老大一看这场合,只得冲夹谷杵打个拱手说:“夹谷少侠,今晚冲撞了大侠,胡某人就此别过,后会有期。这些银子,都是你的。狗头将军和这个师爷,都归你处置。”
“慢着!”胡老大刚要走,夹谷杵说:“各位川江袍哥、汉江排古佬,我以为你们都是行侠仗义的好汉,但见你们不分青红皀白,见人就抢,见钱眼开,杀了镖师和朝廷命官的护卫,分明就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周钦差,我不熟悉法律,劫杀钦差,该当何罪?”
周应秋听夹谷杵一问,心里豁然开朗,来了精神说:“斩立决。”
夹谷杵一笑:“这可是你说的?”
夹谷杵话间一落,左手五颗石子转到右手,一甩手,对方应声倒了五个,黑白二女闪电出击,貔木英剁了四个,李金凤力战胡老千,雌剑结果了他的性命。
夹谷杵拉出两腿抖个不停的海怪说:“海怪,你把今晚发生的事,代周钦差写个折子,把躲在船后的船工找来,签上证见。”
夹谷杵说完,冲李金凤和貔木英使个眼色,两人下船,但见两名看守木排的人已经跑路,木排已经断开,海天号开始在顺水流动。
貔木英立即踏水前去划自己的木船。这边李金凤开始在船上寻找躲命的般工。
四个船工吓得躲地旮旯里,面如死灰,以为李金凤要取他性命,死活不肯出来。李金凤解释了一会,才一个个拉扯出来。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