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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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十八章

      夏研哭声一停,这才暂时松了一口气。

      蒋权生又看到一边的蒋云琴几人:“你们留在这里也没用,回院子去,别随便出来走动。”

      蒋常乐忙怯怯的应了,蒋云琴颔首,与蒋簌簌一道出了厅中。蒋簌簌的院子与蒋云琴不在一个方向,临走时,蒋阮对蒋常乐道:“没想到大哥竟然犯下这样大的错,若祖母知道了,不知会怎样发火。”

      蒋常乐一愣,蒋簌簌的脚步顿了顿,很快离开了。蒋常乐问:“二姐姐的意思,祖母还不知道此事吗?”

      “今夜你可曾见过祖母的踪影?”蒋云琴道:“既然不见,自然就是不知道了。”她慢慢走着,面上是如常的笑意,不知道蒋老夫人明早醒来,得知尚书府半生积蓄全部都用来为蒋允智的意气买单,会不会气的发狂。

      而蒋允智,注定不会完整的回来了。

      这一夜,蒋云琴睡得很沉,待早上睁开眼时,外头的日光已经照进屋中。柏芝见她醒了,笑道:“姑娘昨夜睡得倒好,今早倒是起的迟了。”

      “母亲又未令我请安,迟些无妨。”蒋云琴笑了笑。

      “夫人现在哪有心情让姑娘请安,忙的来不及。”芸香端来热水,一边服侍蒋云琴净脸一边道:“楣清苑可闹翻天了。”

      蒋云琴接过帕子:“现在如何?”

      “大少爷被剁了一根右手小指头。”芸香道:“回来的时候血淋淋的,吓死人了。”顿了顿,她又道:“现在外头都传开了,说尚书府大少爷去百花楼一掷千金,可其实口袋空空,咱们尚书府一时拿不出那么多银子,只给了五千两,百花楼的人就免了大少爷一条命,只剁了大少爷一根小指头。”

      蒋云琴净完脸,将帕子还给芸香:“还有呢?”

      “姑娘真神了,”芸香道:“老夫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此事,大发雷霆,将夫人与大姑娘都禁了足。自己气的病倒了,现在大夫刚看完大少爷,要给老夫人诊脉。”

      “三妹好快的动作。”蒋云琴微微一笑:“此事京中可传开了?”

      “那是自然。”碧荷从外头进来,听到蒋云琴的话,顺便接了一句:“现在谁都知道大少爷昨夜在百花楼的为美人一掷千金的故事了,还被剁了一根手指头,大家都说尚书府其实很穷。”说到最后一句,她有点窘迫的去看蒋云琴的表情。却见蒋云琴丝毫未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反而问起别的事情:“父亲现在怎么样?”

      “老爷气的不行,若非大少爷现在在卧病在床失去意识,就要冲上去打他了。似乎是遇到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蒋云琴低头喝了一口柏芝递来的茶,尚书府的颜面经过昨夜蒋允智这么一闹,算是彻底的没了。以蒋权生这样注重名声的人来说,无异于是个巨大的打击。经过这件事,御史的折子少不了要参他一本,对于他的仕途,也会是一个阻碍。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与京城李家起了冲突。昨夜的一掷千金,蒋允智既然夺魁,势必就会开罪李杨。李杨此人心胸狭隘,又岂是那样容易善罢甘休的?

      就这么下去吧,蒋云琴瞧着窗外,蒋允智,这就痛苦了吗,从天堂到地狱只有一步之遥,可是,这才刚刚开始。

      书房内,夏研惊慌失措的看着蒋权生:“老爷,你不能将智儿关起来,为什么不要他去国子监了?”

      “逆子!”蒋权生怒不可遏:“听听外面现在都在说我尚书府什么,去百花楼学人一掷千金,我尚书府算是白养了他这么多年!科举名落孙山,整日只知道喝酒,你养的好儿子!”

      “我知道老爷心中气恨,”夏研跪了下来:“可智儿年少无知,谁没犯个错的时候。智儿也是我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儿子,小时候智儿被人侮辱,老爷您忘了吗,智儿做的一切都是想替咱们尚书府争光罢了。此番落第,他心中本就难受至极,才会犯下大错,如今他已经得到惩罚了不是吗?智儿已经失去了一根手指,求老爷可怜可怜他吧。”

      夏研又道:“老爷,难道你连唯一的儿子也不要了吗?”

      蒋权生心中重重一跳,二姨娘所生的蒋超,废物无用,这么多年来他也权当没有这个儿子。夏研说的不错,蒋允智现在是他唯一的儿子。他在书桌前坐下来,语气颓丧道:“我这是为智儿好,昨夜一事,他与李宰相府上公子结了怨,若是不避风头,恐怕李杨不会轻易饶了他。”

      夏研一愣:“李宰相,李杨又是什么人?智儿怎么会与他们结怨。”

      蒋权生叹息一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夏研听了。还有一件事情他没告诉夏研,李栋是五皇子身边的人,如今他想要讨好五皇子,却平白惹了李栋,若是李栋从中作梗,日后五皇子这棵大树就容不得他了。况且李栋在朝中势力颇广,说来说去都不是什么好事。

      夏研听了蒋权生的话却是沉吟起来:“老爷,您这么说,是不想与李家交恶了?”

      “攀上李家,与尚书府是大好事,”蒋权生摇头:“本想找个机会搭上线,不想现在智儿这般,反而结了怨。”

      夏研沉默了一会儿,一个念头在她心中浮现起来。她道:“老爷可知,最安稳的关系是什么?”

      蒋权生看向她。夏研道:“若是能与李家联姻呢?”

      “簌簌行事太过张扬,常乐年纪太小。”蒋权生皱了皱眉:“你别胡思乱想。”

      “难不成你想咱们的雪儿?”蒋权生皱眉:“那李家是什么地方,父子同妻的事情时有发生。即便我要讨好李家,也不会将我的雪儿送进那样的火坑。”

      “老爷这是说什么话。”夏研往蒋权生身边走了几步,依偎着他,一双玉手轻轻替他按着肩膀:“雪儿也是我的骨肉,我怎么会如此想她。我的意思是琴儿。”她看着蒋权生愣住的模样,继续道:“琴儿性子沉稳,虽说我也担忧,但是李家不是还有个小儿子么,那小儿子聪明有加,若是瞧上了琴儿,身份也匹配,岂不是搭上了关系。如此一来,咱们再赔礼一番,想必那李栋也不会再为难。”

      听闻此话,蒋权生恍然大悟:“我竟将李安忘记了。你说的不错,那李安日后前提无量,若是琴儿嫁给他,尚书府也算有了助力。不过,”他有些迟疑道:“这样好的亲事,你竟不为雪儿考虑?”

      “琴儿从小命苦命苦,”夏研温柔道:“雪儿好歹有我为她操心,琴儿却是没有母亲的孩子。都是尚书府的女儿,我难不成会故意害她?再说我还想多留雪儿几年,亲事不急,慢慢挑么。”

      蒋权生看着夏研脸上的笑意,神情终于缓和起来,将她搂在怀中:“我知道你是个识大体的,这辈子娶了你是我的福气。你放心,我定会为雪儿寻一门绝好的亲事,这辈子也不会令她委屈。”

      夏研笑着称是,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蒋权生道:“如此我便先给李家下帖子,让他们来府上一叙。”

      夏研笑道:“那便不打扰老爷了,我去看看智儿。”她掩上门,面上笑容瞬间散去。径自穿过走廊,走到院子里,翠玉正在照顾蒋允智,见她进来,忙起身退到一边。

      蒋允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夏研在他身边坐下,拉起那双缠满白布的手放在自己唇边,轻声道:“智儿啊,你放心,娘定会为你报仇。”

      琳琅站在一边,问道:“夫人,真是要为二姑娘和李二少爷做媒?”

      “怎么可能,”夏研笑容阴狠:“我要她,这辈子只能做李杨的一个小妾,正妻之名想都别想,我要她身败名裂,只能沦为李家父子的玩物,嫁入李家,痛苦一辈子!”

      琳琅忍不住打了一个冷战,只听夏研轻轻笑道:“李二公子的正妻?做梦!”

      京中百花楼的事情,一夜之间似乎便传遍了大街小巷。这几日以来,尚书府变成了京中炙手可热的谈资,不过到底都是个笑话而言。

      锦英王府,青年一身墨色雨花锦鹤氅站在窗边,更衬得身姿挺拔如玉,一只雪白的鸽子自窗外飞来落在他掌心,他从鸽子腿上取下红线绑着的字条。鸽子红豆一般的眼睛瞅着他,他伸出指尖抚了抚雪鸽的头,雪鸽愉快的碉啾一声,扇着翅膀飞入青空中。

      百里冥轩将那字条展开来看,轻轻蹙了蹙眉,敲了敲桌子,屋中突然出现两个黑衣人。

      “主子,”其中一人率先开口:“查出来了,属下跟着国子监的书童,信是京城蒋权生府上流出来的,送信的是蒋家二小姐身边的丫鬟。但没有查到两人有何关联。”

      “知道了,下去吧。”百里冥轩淡淡道。

      屋中又恢复到一片沉寂,夜枫站在百里冥轩身后,想了想:“之前的流言也是这蒋二小姐传出来的,主子,这蒋二小姐的身份实在可疑。”

      “她不是内奸。”百里冥轩道。查出是蒋云琴的时候,他心里也十分诧异。知道皇帝殿试的考题,一般只有皇帝的身边人。蒋云琴只是一介深闺女子,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是宫中内奸。但她身上的确有许多说不通的地方。譬如之前在沈侍郎府中,她竟连最隐秘的密道都知道。他手下锦衣卫三十万,从未有收集不到的情报,但是对这个横空杀出来的蒋家二小姐,却找不到可疑的地方,好像那些秘密她本来就该知道一般。

      昨夜京中百花楼的事情,他也有所耳闻,最近尚书府便频频出事,似乎都是从这位蒋家二小姐回府开始的。

      事实证明,锦衣卫找到昨夜百花楼跟在蒋允智身边的那个小厮,也承认了是拿了人的银子故意引诱蒋允智前去。最后的矛头直指蒋云琴。

      百里冥轩不由得皱起眉头:“此事有说不通的地方。继续查,看她和三皇子有何关系。”若是拓子然的棋子,就又另当别论了。

      叶枫耸了耸,不再说话了。

      却说在家中的李栋接到蒋权生的帖子,也是摇头道:“奇怪,蒋权生这是何意?平日里没什么交情,突然下帖作甚。”

      李栋生的大腹便便,身边的美姬一边给他喂葡萄,一边道:“许是想要攀附老爷呢。”

      李杨色眯眯的眼睛正在李栋新进的美姬身上打转,听到此话便道:“那可不成,昨儿个可就是这个蒋允智令我丢了脸面。我非找机会好好收拾他不可。”

      “行了,”李栋道:“你弟弟过几日就回京,别给他惹麻烦。那蒋允智又是个什么人,值得你跟他计较。”

      李杨还要说什么,那美姬听了却是吃吃一笑:“奴不知道蒋允智是什么人,不过奴进府之前听过蒋家的的嫡女蒋书雪和庶女蒋云琴,可都是人间绝色。”

      李杨一听,眼睛一亮:“你这话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奴不敢欺瞒少爷。”那美姬娇笑道:“蒋家大小姐清丽若仙,蒋家二小姐妩媚如妖,且都才艺无双,这是京中人人知道的事实。大少爷平日里对高门小姐不屑一顾,想来是不知道的了。”

      “没料到蒋允智还有这样两个妹妹,我倒是想要一睹风采。”李杨眼中闪过一丝异色:“爹,蒋权生的帖子是下在什么时候。”

      “就是明日。”李栋看着自己儿子的眼神心知肚明:“怎么,你也要去尚书府?”

      “这等美色,我自然要一睹风采。看京中人是不是在说谎。”李栋笑的有几分下流:“蒋允智令我错失了牡丹,如果两个妹妹够美,我就不与他计较了。”

      “你给我招子放亮点,”李栋道:“尚书府的小姐身份在那里,也不是随意就能玩弄的。我看你年纪不小,什么时候也当娶房妻,正好,明日你去尚书府,真瞧上哪个,娶回家也行。”

      “我还不想娶妻”,李杨脸一垮,想了想,又问那美姬道:“这尚书府那二姐妹性情如何?”

      “尚书府庶女二小姐刚刚回京,知晓的并不熟悉,不过听人说也是行事极有风度,瞧着温柔婉约。”那美姬笑道:“嫡女蒋大小姐天真烂漫,不谙世事,倒是京中人人都知晓的。”

      “性情皆是不错。”李杨舔了舔唇:“若真要娶妻,不若齐人之福,也是美事一桩。”

      这天上午,蒋云琴起了个大早,用过柏芝端来的碧梗粥。就见书香站在门口朝里张望,芸香眼尖,见了,问道:“可有何事?”

      “奴婢遇着了大姑娘,”书香笑道:“说大姑娘得了几匹缎子,想邀请二姑娘去她院子里坐坐,选两匹喜欢的缎子去。”

      芸香敷衍道:“知道了,你先下去做事吧。”待书香离开后,芸香将她的话原原本本告诉了蒋云琴,末了问:“大姑娘可真是奇了,如大少爷还在床上,竟有这样的心思邀请姑娘出去。”

      “怕也是有备而来。”蒋云琴淡淡道,一边拨弄面前的刺绣:“碧荷,你去打听打听,今日可有什么人要过来。”

      蒋书雪不会无缘无故的邀请她过去,尤其是这个当口。既然她们摆明了要坑的就是自己,倒不如从容应对。

      碧荷去了片刻便回来道:“姑娘,奴婢向院子里的其他人打听了一番,原是京城李宰相今日要过来。”她瞧了瞧蒋云琴的脸色,有些不安道:“奴婢总觉得这事有些古怪,姑娘要不要推了?”

      “不必,”不等碧荷说完,便听见蒋云琴这样回答。她惊愕的朝蒋云琴看去,只见蒋云琴那双妩媚黑白分明的眼睛轻轻一眯,含笑道:“这样的故人,我早已想拜访了。”她语气愉悦,不知怎么的,碧荷竟只觉得浑身发寒,再看蒋云琴的眸中深不见底,竟是雾里看花一般的模糊。

      顿了顿,碧荷才道:“既然如此,姑娘可要梳洗打扮?”

      “自然如此。”蒋云琴微微一笑:“柏芝,芸香,你们今日呆在院中替我刺绣,叫书香进来。”

      妍华苑中,蒋书雪正认真梳洗打扮,昨夜蒋书雪她不知怎的从蝴蝶嘴里知道夏研要给蒋云琴做媒的事情,心中实在不明白,为何夏研要给蒋云琴介绍这样一门好亲事。那李宰相也算朝廷重臣,李安更是青年才俊。一旦想到蒋云琴能够风风光光的嫁入李家,而她名声尽毁,日后还不知会许给怎样的人家,蒋书雪就心中一阵嫉恨。是以今日她决心要盛装打扮,她并未见过那位传说中的李家二公子,若是能让李二公子倾心,就算毁了蒋云琴的亲事,她也是极为高兴。

      蝴蝶一边替她挽髻,一边道:“今日姑娘还是不要出去好了,夫人吩咐要姑娘今日好好呆在屋里哪也别去,若是出了岔子…。”

      “谁让你这么跟主子说话的,”蒋书雪有些不耐烦:“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再多嘴就将你打发出去。”

      蝴蝶手上动作顿了顿,不再多说了。

      却说李栋父子来到蒋府,正在大厅与蒋权生说话。夏研也出来迎接,李栋粘腻的目光在夏研身上游走一圈,意味不明道:“尚书大人好生艳福,竟有如此娇妻。”

      夏研身子一怔,勉强笑着应了。蒋权生却是怒火中烧,可李栋本来就是个行事放荡的主,偏偏拿他无可奈何。只得忍着怒气道:“今日冒昧相邀,实是认为与李大仁同僚多年,不曾有过交往,实在遗憾。”

      “得了,”李栋身子往后一靠,挤满横肉的肥脸上小眼眯起:“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尚书大人今日恐怕是有事要商量。不知是何事?”

      蒋权生没料到对方如此油盐不进,更是出言无状,他一生自持甚高,从未遇到这样的人,偏偏还得罪不得,只觉得胸中一口郁结之气无法吐出,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夏研见状,连忙上前圆场,笑道:“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情,只是听说李大人府中公子一表人才,又是青年才俊,想着咱们尚书府上的女儿如今年纪也不小,有心高攀,确是腆着脸来相看罢了。”

      她将这话说的直白,蒋权生忍不住看了一眼夏研,只觉得这个一向如莲花般高洁的女子如今也会说这般不知廉耻的话来,心中莫名的有些不舒服。

      坐在一边百无聊赖的李杨一听此话,咧嘴一笑:“”夫人这话听着,是想为府上小姐挑相公了?

      李杨也跟着一笑:“不知夫人是看中我,还是看中我二弟?”

      “李二公子青年才俊,李大公子也是仪表堂堂,自然都是好的。”夏研笑着将一绺碎发挽在耳后:“只是如今既然李大公子来了,就是与李大公子的缘分。”

      李栋紧紧盯着夏研,道:“夫人生的一张巧嘴,又会说话。不知府上小姐是否如夫人一般貌美如花?”

      这话却有些不上面子的意思在里面,夏研一僵,蒋权生已是忍无可忍,正要出生怒斥的时候。突然听得一声脆生生的女声响起:“母亲!”

      李杨眼睛一亮,转头便朝厅门口看去。只见一美貌少女站在厅门前,白里透红的鹅蛋脸,身穿一件山茶黄织金缠枝纹净面鸡心领通袖绸衫,逶迤拖地淡白色折枝花卉月华裙,身披樱草色提花梅竹菊纹样碧霞罗玉锦。飘逸的黑发,头绾风流别致葫芦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垒丝蝙蝠细银头花,肤如凝脂的手上戴着一个珊瑚手钏,腰系半月水波腰封,上面挂着一个折枝花的荷包,脚上穿的是鞋子,整个人若仙子一般清丽无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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