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允智和蒋书雪的脸上,都露出疑惑的表情。大夫人看了蒋允智一眼:“你静心思过,我自然会想方设法让你早点出来。至于雪儿你,最近不要和那个贱人起冲突,母亲很快就会让她彻底从咱们眼前消失!”
从祠堂里出来,蒋书雪忍不住问道:“母亲,你是不是想到了什么法子?”
大夫人神秘地笑笑,并不言语。
蒋书雪对于将蒋云琴置诸死地这件事有莫大的兴趣,道:“要不要女儿帮忙?”
大夫人慈爱地看了她一眼,道:“你什么也不用管,只要好好打扮就行了。”
蒋书雪的面色一红,道:“女儿平日里已经很精心了。”
大夫人笑道:“不管蒋云琴做县主也好,做公主也罢,有一样东西,是她拍马也追不上你的。你可发现,那天宴会上有多少王孙公子在看着你,尤其是那五皇子,昨日你父亲对我说,五皇子有意向你求亲,那丫头虽然长得妖艳,但是,没有嫡女的身份,他不过是地底泥,任你踩踏。”
蒋书雪皱起了眉头:“父亲答应了?”
大夫人摇了摇头,道:“五皇子的母亲梅贵妃多年来都很受宠爱,所以五皇子也跟着水涨船高,但是你父亲说了,只有最有机会登上大位的,一个是如今的太子,一个则是陛下最心爱的七皇子。至于那个五皇子么,火候还差一点——”
言下之意,他们是早已将宝压在了太子或者七皇子身上了……蒋书雪有点失望,不知怎么的,她的脑海里浮现出三皇子拓子然英俊的面容,那一天花灯节,他的相助,那天苏子之事,帮助他的大哥,语气那样的温柔,让她有点脸红。
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你要好好打扮,好好抓住机会,明白了吗?”
自从大夫人去祠堂见过蒋允智,又对蒋书雪再三告诫之后,蒋云琴发现,不但祠堂再也没有关于大少爷不吃饭的事情传来,蒋书雪也面色如常,显得安分了很多。而且,再次见到这位大小姐,她比以前更注意打扮了。蒋云琴隐约猜到,一是大夫人预备对付自己,二是这位大姐,只怕是要利用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美貌作为武器,做点什么了不起的事情出来。
一个月后,蒋允智被放出了祠堂,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对蒋云琴的怨恨,没有半点端倪,可是平静的表象下,总有激流汹涌。
灾民的暴乱很快过去,慢慢的,大历恢复了平静。可是这平静并没有持续多久,每逢灾祸之后,都会有疫病流行。尤其是个别地方的灾民,因为恐惧这种疫病,干脆将疫人、马、牛、羊埋到土地中,这样的举动却无意中感染了水源,更多人染上了疫病。皇帝派出了大批的医官治疗灾区的疫病,那边的情势很快得到了控制,但由于后期不少外派的官员回京,这疫病又随归师传回京都,普通百姓平日里坚持劳作,得了官府派人分发的药物,倒也好的很快,可苦了一群达官贵人,这些人平日里四肢不勤、五谷不分,一旦生病就很难康复,朝中竟然接连死了三四位大臣,一时引得上上下下震动不已,人人自危。
蒋尚书为此焦头烂额,成日成夜睡不好觉。
大夫人看在眼中,慢慢觉得,机会到了。
当夜,蒋权生辗转反侧,始终都睡不着,就在这时候,大夫人突然满头冷汗地坐了起来。
蒋权生一愣,却看到大夫人一副惊慌不安的模样,不由追问道:“夫人,你这是怎么了?”
大夫人面色恍惚,仿佛有点忐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蒋权生有点不耐烦,道:“究竟怎么了!”借着烛光,蒋权生才注意到一向面庞圆润的大夫人面孔瘦地脱了形,下颌尖尖,仿佛能扎人,眼下青黑一片阴影,突然就有了点焦虑。
大夫人的手死死握住,整个身子都颤抖起来:“我做了个噩梦,好可怕啊老爷!”
不过是噩梦罢了,蒋权生又躺回去,显然没把她说的话放在心上。
大夫人心中气恼,却强压下一口气,道:“我忽然梦见有无数个木头人,手里拿着木棒,从四面八方向老爷你打过去——”
蒋权生一听,马上脸色一变,很严肃地说:“你这是什么梦!”
大夫人一副为难的模样,半天后,试探着道:“这梦是不是有什么预兆……”
蒋权生没说话,心中却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突然想起了二十年前,皇帝刚刚登基的时候,那一年夏天发生了大旱灾。京都的方士和巫师,以邪道来迷惑百姓,其中一些人甚至祸乱后宫,教给嫔妃们巫蛊之术,后宫的嫔妃们相互嫉妒,相互怒骂,相互揭发,诬告对方用巫蛊之术诅咒皇上。陛下一怒之下命令全城搜捕,在后宫嫔妃的居所里,百姓家中都搜出不少用于巫蛊的器具。宫女嫔妃在严刑拷打中招供,承认自己迷信鬼神,施用巫蛊之术来诅咒皇上和别的宫女嫔妃,这事还连累了一批无辜大臣,一次性死了几百人。所以陛下有严令,一旦发现城中有施行巫蛊之术者,不论男女老幼,全部处死或者流放。如今大夫人这个梦境,是不是预示着什么呢?
蒋权生这样一想,又自然想到最近城中疫病的流行,自然而然就睡不着了。大夫人梦到这个木头人,还是砍向自己,难不成有什么不幸的事情要发生了吗?这个猜想让他的神经绷得更紧了。
半夜的时候,窗户突然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动,蒋云琴一下子惊醒了。
柏芝立刻察看了一下,连忙道:“小姐,不过是风吹开了窗子,没事的,奴婢关上了。”
蒋云琴额头上不知为何出了些冷汗,她轻轻擦了,然后重新躺下来,不知为什么,她有一种灾难马上就要到来的——不祥的预感……
这一夜,风雨欲来。
第二天一早,蒋书雪来向大夫人请安,见到她面色不错,眉梢眼角隐隐露出一点喜色,不由道:“母亲,有什么好事吗?”
大夫人笑了笑,目光注视着蒋书雪美丽动人的眼睛:“当然,一切我都安排好了,你就放心吧。”
蒋书雪的脸上露出一丝喜悦,她猜得到,母亲是要解决掉蒋云琴这个小贱人了,她笑着道:“母亲,我已经安排了几个人,密切注意蒋云琴的一举一动……”
“不,现在不可以打草惊蛇,这个死丫头太过警惕,要知道,人贵在精而不在多。”
“可是——”蒋书雪很想亲手教训蒋云琴。
大夫人却淡淡道:“你看着我怎么做的就行了。”她不预备将全盘计划告诉蒋书雪,以前是不想她沾染太多血腥的事情免得弄脏了手,现在则是不希望她分心。“你的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太子殿下或是七皇子喜欢你。”
蒋书雪皱眉:“你们整天将太子殿下挂在嘴巴上,大哥说过他就是个蠢材罢了,还有那个七皇子,年纪也不过跟我差不多,不过仗着是陛下的宠爱才站稳脚跟,大哥还说,反倒是三皇子与一般皇家子弟不一样,行事有君子之风。”
大夫人听地直摇头:“你大哥的话你也信,他也就是书读的太多了,完全不了解形势。不管三皇子怎么厉害,他是比不上太子和七皇子的。”
蒋书雪虽然没有开口,可是拓子然英俊的面容一直在她的头脑里萦绕不去,她心中,着实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太子和冷淡的七皇子,生不出什么好感来。
大夫人神色一沉,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三皇子看起来彬彬有礼,我听说他对你特别殷勤,打听了你最喜欢的东西千里迢迢送过来,可我总觉得,也许他是另有所图的。说不定,是想要借着控制你,达到控制你父亲的目的。”
不得不说,大夫人虽然是女流之辈,可是跟着蒋尚书呆久了,也颇有点眼力了。她的女儿,若是嫁给身世显赫的皇子,名正言顺登上后位多好,为什么要走一条冒险的路呢?
蒋书雪平日养尊处优,早已吃腻了家中大厨做的那些菜,拓子然知道以后,悄悄通过蒋允智送了一位厨子来,这厨子的拿手好戏江山桂花千层糕,一层层,又薄又嫩,洁白晶莹如玉,软而不糯,甜而不腻,让蒋书雪爱不释手,原本对拓子然只有一分心思,现在也变成三分了。蒋书雪深吸了口气,缓缓道:“母亲想得太多了,三皇子也许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大夫人冷哼一声,道:“只怕是你不够有脑子——论身世,拓子然的生母出身低微,比之太子七皇子差了许多,可是他小心谨慎、步步为营,到如今陛下信任他,皇后也待他很好,看起来他是一心一意为太子着想的……说不定是另有图谋。”
蒋书雪心里一跳:“若他果真另有所图,那有一天若是他做了皇帝……”
大夫人冷笑一声,道:“不过一个跳梁小丑,也敢痴心妄想。他心机再深又怎样,抵不过出身低贱、母族无人。若他有七皇子这样的母族,你父亲倒可能会支持他,但偏偏他只是——”随后大夫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凝眸瞪着蒋书雪,“你不会真喜欢他吧?”
说到底,蒋权生隐约猜到拓子然的野心,却不愿意支持和纵容他的野心,更不会把赌注压在他的身上。
蒋书雪轻轻“啊”了一声,脸上不由一红,嗔道:“谁说的,只是大哥在我面前反复夸奖他,这才……”
大夫人轻嗤道:“你大哥跟他一块儿游学,感情自然要好,但很多事情看的太浅显了。原本你父亲属意让你大哥多与太子和七皇子接触,他不愿意,让他了解了解五皇子,他也不愿意,当我们不知道,他是觉得那些人身边早有母族势力,纵然登基了也没他什么功劳,所以想要另辟蹊径。却不想想一个势单力孤的拓子然怎么可能突破重围,你可别信他少年轻狂的那一套。”
蒋书雪心里模模糊糊地有一团影子越来越明晰,口中却轻声道:“是,我知道了,母亲。”
大夫人眸中如蕴微光,显得变幻莫测,声音沉稳道,“放心吧,母亲给你找的夫婿,定然是天下无双,至尊至贵的。”
紫烟死后,蒋云琴身边只剩下柏芝芸香和墨竹两个较为亲近的丫头,刚开始众人都以为她会从其他人里面提两个大丫头上来,谁知道等了大半个月,也没有半点动静。尽管丫头妈妈们心中诧异,却也不敢多问什么,因为房中事情多,墨竹请示了蒋云琴之后,特意挑了沁芳、红螺两个二等丫头到屋子里伺候茶水和跑腿。沁芳因为原本在大夫人的院子里伺候过,又格外聪明伶俐,所以墨竹一直着意盯着她,生怕她是大夫人派来的探子。而红螺则因为是账房刘管事的女儿,只等年纪到了便放出去嫁人的,跟这院子里的主子并无什么干系,所以并没有被特别放在心上,再加上红螺稳重踏实,话又不多,渐渐的赢得了信任,在屋子里的走动也多了起来。
这天晚上,是柏芝和红螺当差。
蒋云琴睡前口渴,便喊人递茶,柏芝很喜欢红螺这个不多话却很能干的丫头,便有意让她到主子跟前多露脸,将来放出去的时候主子也能多给点恩典,所以便让她上去给小姐递茶。
红螺低下头,蒋云琴不知不觉便看向她的手臂。不看不要紧,一看蒋云琴便从她的手腕处发现了一处怪异。
红螺平日里很朴素,除了常例应戴的首饰外,身上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穿戴,可是今天她的手腕上却带了个玉镯子。
这并没有什么奇怪的,最奇怪的是她把玉镯子深深地藏进袖子里,若非蒋云琴靠得近,那玉镯子绝对不会被外人看见。
蒋云琴曾经见识过无数珍宝,自然认出这镯子不是凡品。通体全是翠绿,看不到一丝的瑕疵,在晚上散发出盈盈的幽光。
她记得,墨竹曾经说过,红螺的父亲是账房的一个小管事,家里还有两个兄长,都等着娶亲,便将红螺许了人,希望可以多拿点彩礼来周转。这样的家庭,会给女儿买这样珍贵的玉镯子吗?
蒋云琴的脑海中一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终究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变化,照常躺下,翻了个身,听着红螺轻手轻脚地退下去,眼睛却睁开了。
自己是不是太多疑了,或许,是她未来的夫家送的?
大清早,蒋云琴醒来后,看见红螺的时候表情还是很正常,随后找了个借口打发她出去,将墨竹和柏芝叫来询问,墨竹回道:“红螺的娘刚开始说给她许了人家,后来不知怎的,婚事又吹了,所以他爹求了管家,还让红螺在院子里呆着。
柏芝因为紫烟的事情却显得很警惕:“小姐,是不是怀疑红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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