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计中有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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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十六章计中有计

      蒋云琴摇了摇头,只是一个贵重的玉镯子,能说明什么呢?

      可是,红螺的月例银子少,又很少有机会出蒋家,而自己的屋子里并没有少东西,这镯子不是偷的,那又是从何而来?

      蒋云琴道:“你们只装着不知道,若是她没有问题最好,若是有问题,务必人赃并获。”

      说实话,她不希望院子里再出第二个紫烟,但这世上事事皆是如此,你越不想让它发生,它越可能是真的。

      和行迹外漏的紫烟相比,红螺是在蒋家长大的,行事更稳重敏锐,可以说是个聪明的丫头。可越是聪明,越容易因为过度自信而疏忽,若是她没有戴着那玉镯子,蒋云琴也不会发现。但这世上的女人,只要看到贵重美丽的首饰,哪怕是把它藏在衣服,也要戴一戴找找感觉。红螺毕竟是个女人,她不能忍受美丽的首饰只能眼睁睁看着的痛苦,所以她冒了一回险。

      事后,红螺仔细回忆那一晚的神情,却也惊出了一身冷汗,再也没敢带过那镯子,伺候蒋云琴也愈发尽心尽力了。

      三天后,柏芝来禀报道:“小姐,奴婢一直悄悄盯着她,可她行事谨慎,从不与外人接触,并没有什么异常的。”

      蒋云琴点头,道:“或许是她已经有所察觉了。”

      柏芝吃了一惊,很有些担忧道:“会不会是奴婢不够小心疏漏了?”

      蒋云琴摇了摇头,道:“再狡猾的狐狸总是要露出尾巴来的,再等等看吧。”

      蒋云琴说的没错,红螺又等了三天,始终没看到小姐露出什么异样,便觉得是自己多心了,终于开始行动。

      当天晚上,柏芝和一个负责在外面守夜的妈妈在院子里捉住了鬼鬼祟祟的红螺,柏芝吩咐人将她堵了嘴巴,亲自押送到蒋云琴的跟前。

      蒋云琴看了一眼红螺瑟瑟发抖的样子,却笑了:“怎么这么害怕?”

      柏芝上前,一把拉开了红螺嘴巴里的布条,红螺立刻道:“小姐,不知奴婢做错了什么事?”

      蒋云琴见她故意露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不由淡淡一笑,道:“我对你也不薄,为什么要背叛我呢?”

      红螺紧抿着嘴巴,一句话也不说,额头上却有冷汗不断的流下来。

      蒋云琴知道红螺不比没有斗争经验的紫烟,紫烟因为是从大夫人那调来的,看多了那些外头流传的戏文,多少还做着飞上枝头做凤凰的美梦,可是红螺却是蒋家的家生子,她应当知道的很清楚,后宅的争斗奴婢们掺和进去一定不会有好结果,断然不会因为一点诱惑便自断前程,大夫人一定是拿住了红螺的某个把柄,软硬兼施。

      想到这里,蒋云琴的声音温柔起来:“红螺,你今年不过十五岁,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我常叹惜,叹惜红颜薄命,更叹惜我们是女子,一旦有行差踏错就是耽误的一辈子。所以身为女子更应该珍惜自己。红螺,不要只顾眼前,要想想漫长的一生啊!”

      红螺震惊地望着蒋云琴,脸色煞白,整个人僵在了那里,如木雕一般。

      蒋云琴叹了口气,柏芝道:“红螺,小姐给你坦白的机会,是在抬举你,刚才我分明看见你在那边埋什么,已经派人去挖了,你不如老老实实说出来,这是你将功赎罪的机会。”

      红螺的脸色变幻莫测,看着蒋云琴那双清亮如水的眼睛,一时沉默

      蒋云琴慢慢道:“红螺,你为人谨慎,办事利落,我一向是很看重你的,前两日柏芝还向我提起,要升了你做一等丫头,可你究竟为什么要自毁长城呢?若是我倒了,你是我的丫头,将来还有什么更好的去处吗?”

      红螺低下头,良久,都不说一个字。

      蒋云琴知道她内心正在激烈的挣扎,也不催促,屋子里只听到静静的沙漏,一点一滴在流逝。

      红螺早已经满身是汗,最终她开口的时候,几乎听不见自己的声音:“奴婢错了,小姐,给奴婢指一条生路吧。”

      蒋云琴示意柏芝,柏芝会意,去一旁取了一个小匣子出来,柏芝将匣子塞进红螺的怀里。匣子里,是五百两的银票,红螺一下子震惊了。

      蒋云琴问道:“这些银两若是不够解决你的难题,随时都可以向我说。”

      红螺捧着匣子,突然双手剧烈的颤抖起来,眼泪一个劲儿地往下掉,她猛地一把擦掉了眼泪,道:“二小姐,是奴婢罪该万死,可是奴婢也没有法子,三年前奴婢的娘生了病,爹没法子,从帐上偷了一百两银子给娘看病,后来大夫人捉住了他的把柄,说是要将他送官法办,爹爹年纪大了,又有腿病,奴婢实在是被逼得急了,才会做出这种事。”

      这些,与蒋云琴猜测也差不多,她叹了口气,道:“红螺,我不为难你,你拿着匣子,带着你爹爹一起离开这里吧,千万不要再被大夫人找到了。”

      柏芝顿时皱眉:“小姐,你怎么能放她离开呢?这不是纵虎归山吗?”

      蒋云琴摆了摆手,表示心意已定。

      红螺没想到蒋云琴会这样对待她,眼泪顿时不停的流下来,她谢了恩,站起来往外走。走了两步,突然走不动了一样停住,整个人几乎僵直地站在门面前,脊背都在微微颤抖,随后她猛地回头,扑倒在蒋云琴的脚下,哭泣道:“小姐,奴婢对不起您,奴婢若是就这样走了,一辈子都会不安心的,大夫人吩咐奴婢,在小姐的院子里埋小木人,一共埋了七个……”

      七个?蒋云琴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大夫人还真是了不起,这么看得起自己,一埋就埋七个。

      柏芝心里一阵恐惧,若是今天红螺抵死不说,或者就这么走了,就算挖出了一个,剩余的六个也会将小姐置诸死地。她不由得冷汗满头,自己实在是太疏忽了,小姐也是,怎么能放红螺走呢?想到这里,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看向蒋云琴,在这一瞬间,她明白了小姐的用意。

      蒋云琴是看准了红螺的性格和软肋,认准她会自己坦诚一切,柏芝想明白了这一点,不由咋舌,小姐的心思也太复杂了,她半点都看不通透。

      “奴婢知道这肯定是伤天害理的事情,会遭报应的,但却不敢违逆大夫人的意思。但是为了怕其他人发现,我就只好在每天半夜里才行动,这七个娃娃除了藏在树下,还有东南西北每个墙脚各一个,一个是在小姐的床下,最后一个……”

      红螺的面色一点点的涨红,最终才道:“最后一个,被奴婢藏在了房后的草丛里。”

      蒋云琴微笑,大夫人一出接一出的,就等着置她于死地呢!要不是发现的早,恐怕她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小木人?那就是巫蛊之术了。

      她问红螺:“还有其他人和你一起吗?”

      红螺摇了摇头,道:“奴婢不知道。”

      蒋云琴点点头,道:“那从今天起,你继续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红螺一震,抬头道:“小姐,您还留着奴婢?”

      蒋云琴笑了笑:“只要你愿意留下,我不会赶你走,待你一如往昔

      她敢于收留一个曾经背叛过自己的人,并非过度自信,而是捏住了对方最大的软肋。红螺这个人,还是有一丝良知的。

      柏芝带着红螺下去,墨竹小心翼翼道:“小姐,您看现在该怎么办,是不是去禀报老夫人?”

      墨竹是老夫人赐给自己的,会说出这话并不奇怪。

      蒋云琴摇摇头,淡淡道:“老夫人年纪大了,还是不要惊动她为好,你说呢?”

      墨竹咬了咬唇,最终下定了决心:“是,奴婢一切都听小姐的。”

      她既然跟定了小姐,将来一辈子都要伺候小姐,真正掌握她生死大权的人是小姐,其他的,再也顾不得许多。

      “找一找红螺说的小木人。”蒋云琴吩咐道。

      “是,奴婢悄悄地丢掉。”墨竹从善如流道。

      “不,全都留着。”蒋云琴微笑着回答。

      当夜,二姨娘连夜而来,敲开了蒋云琴的屋子。

      柏芝开了门,二姨娘穿着素淡的月白袄裙,穿着绯红鸳鸯绣鞋,走动之间带着不属于这个年龄的女子的娇媚,她冲着蒋云琴温温柔柔地福了下去:“给县主请安。”

      只一句话,蒋云琴就笑了起来。二姨娘,是这个家里少有的明白人。她淡淡道:“不知姨娘什么事?这样急着要见我?”

      二姨娘的脸色倏忽变了好几变,阴晴不定,眼神更是有些飘忽,随即,她的目光落在了蒋云琴身上,破釜沉舟地道:“县主,我今日半夜前来,实在是迫不得已

      蒋云琴沉默片刻,道:“有什么话,姨娘不妨直说就是。”

      两日后,蒋书雪如常按着往日的时辰来双月阁看望蒋簌簌,还没进门就看到一个小丫头正端着一个绿地粉彩青玉小盅刚刚走出来。

      那一次,蒋簌簌毁容后就只好每天用掉半盒粉底去盖住受伤的脸,每次的赴宴如不是男女大防,若被那些豪门子弟看到了,她便嫁不了什么好人家。

      蒋书雪好奇,不由问道:“这不早不晚的,五妹吃的什么?”

      那丫头吓了一跳,一时手竟然有些抖了,看着蒋书雪面红耳赤说不出话来。正好二姨娘从屋子里走出来,看到这情形低声斥责道:“死丫头,怎么冲撞了大小姐,还不下去!”

      小丫头赶紧下去了,蒋书雪挑了挑眉,道:“姨娘这是什么意思,不让我瞧么?”

      二姨娘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赔笑道:“大小姐,这是百花芙蓉露,我千方百计托人找来的方子,听说祛疤美肤最好。这也是为了治三小姐脸上的伤痕,不值钱的,您不必放在心上。”

      蒋书雪笑了笑,知道二姨娘不好对付,只是笑道:“姨娘不必紧张,我只是随便问问。”说着,便和二姨娘一起进了屋子。

      蒋簌簌正在揽镜自照,蒋书雪道:“三妹?”

      蒋簌簌掉过头来,刚刚上了粉,伤疤看起来也就不那么明显了。她露出笑容道:“大姐来了,快请坐吧。”

      蒋书雪笑道:“我有话对妹妹说。”随后回头对着二姨娘道,“姨娘回去吧。”

      二姨娘似乎踟蹰了很久,磨磨蹭蹭不想走,生怕蒋簌簌说漏了嘴一般。蒋书雪看在眼睛里,越发觉得好奇起来。

      蒋簌簌一无所知,道:“姨娘,还有什么事吗?”

      二姨娘瞪了她一眼,扭着身子离开了

      蒋书雪仔细打量蒋簌簌脸上的伤痕,道:“妹妹脸上似乎好多了。”

      蒋簌簌下意识地摸了摸脸上的伤疤,其实并没有多少好转,可总比前些日子那般狰狞要好多了:“多亏了姨娘找来——”她话说了一半,突然想起二姨娘关照的话,立刻住了嘴,笑道,“刚才姐姐有什么要说的吗?”

      人就是这样,你越是隐瞒,她越是想要知道。蒋书雪皱了皱眉,道:“妹妹,你就不要瞒着我了,刚才我都看到了,那个小盅里面的东西——”

      蒋簌簌露出吃惊的表情,有点局促不安,道:“大姐不要告诉别人,不然以后就没这好东西吃了!”

      蒋书雪一怔,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她可不会相信二姨娘说的什么百花芙蓉露,若真如此,用得着那么神秘吗?

      蒋簌簌犹豫了半天,直到蒋书雪佯装发怒,她才吞吞吐吐地道:“是紫河车。”

      蒋书雪完完全全呆住了,失声道:“这种东西……你……你……”

      蒋簌簌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她猛地跪倒在地,道:“大姐,我也是没办法了,这是唯一的办法啊,我脸上的疤痕已经越来越淡了,再吃三副,大概就会好了……求你千万别告诉人——”

      蒋书雪一双晶莹的美目在蒋簌簌的脸上游移不定,想到母亲说过,这丫头留着还有用,终究咬了咬唇,道:“起来吧。”

      蒋簌簌战战兢兢道:“大姐,你原谅我么?”

      蒋书雪叹了口气,道:“还不快起来!”

      蒋簌簌这才赶紧爬起来,笑容满面道:“大姐,你不知道,这东西听起来恶心,长期服用不但肤色晶莹细腻,还能保持青春……听说后宫里的娘娘们都用它来养颜美容呢!”

      蒋书雪听得面色一红,道:“不许瞎说!”

      蒋簌簌咬牙,道:“大姐若是不信,你自己试一试就知道了!”

      蒋书雪愣住,不自觉地道:“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能碰那东西!”随后,她快速站了起来,道:“这件事情,不许再提了!”

      蒋簌簌看着她快步走了出去,不由皱紧了眉头。不一会儿,二姨娘便走了进来,道:“被你大姐发现了吗?”

      蒋簌簌哭丧着脸道:“都是你啦娘,平日里都是夜里才吃的,今天非要我下午就吃,可不就被她瞧见了吗?害得我费了好大的唇舌才蒙混过去。”

      二姨娘笑了笑,道:“发现了才好。”

      蒋簌簌疑惑地看着二姨娘,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用多问,你大姐爱惜容貌如同性命,她一定会再来的。”二姨娘笃定地说道。蒋云琴说过,抓住蒋书雪的软肋,就能够出奇制胜,如今看来,果真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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