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家三夫人的院子叫雅竹院,蒋云琴刚到门口,就有个身影飞快地跑过来,微凉的手握住她的,怯怯的,透着十分的热切,“二姐姐!”
蒋云琴低头一看,那双漂亮的不像话的眸子里,几乎能够映出自己的影子。
她微微一愣,随即笑开来:“濡沫。”
蒋濡沫本来担心蒋云琴会推开他的手,可是她只是默默的任他握着,让他心中泛起一股微微的甜来,白玉一样的脸上露出一抹微笑,认真地望着她,“二姐姐,你来看我吗?”那音中,隐约带着点欢喜的意味。
见他这样可爱,蒋云琴忍不住,温凉的指腹在他的脸上捏了捏,笑着道:“是呀,我来看濡沫。”
蒋濡沫立刻高兴起来,牵着她的手,继续向前走去,“二姐姐,我说要去找你,母亲说这样会给你带来麻烦……”
自己救了蒋濡沫的事情,确实不适合让太多人知道。
蒋云琴笑着任他牵着,一路被引进三夫人的院子。
三夫人笑着招呼蒋云琴坐下,旁边的丫头倒了茶,蒋云琴把那五彩斗花的盖碗拿起来轻轻用盖儿拂着茶叶,一丝沁人的香悠悠飘了出来,她低头浅饮一口,笑道:“我特地来看看濡沫的,没想到没到雅竹院门口,濡沫就自己跑过来了。”
三夫人笑了笑,蒋云琴救了蒋濡沫,现在又过来看濡沫。她的眸中慢慢染起笑意,声音淡淡的,却又看出几份感激之色:“多谢二小姐相救,我的身边只有濡沫,若当濡沫不在了,我也不想活了。”
“濡沫是我的弟弟,又何来感谢一说。”蒋云琴也是淡淡的笑了
三夫人心中有一丝疑惑,不过十几岁的小女孩,哪里来这么大的胆量,要和大夫人对着干呢?她提醒道:“琴儿,我和她是一直不对付的,所以多一笔少一笔也无所谓。可你要想清楚,她毕竟是你的嫡母,将来你的婚事……”
自己上辈子处处顺着大夫人,最后还不是变成棋子,落个惨死的下场,既然如此,何妨放手斗一斗!蒋云琴不会对三夫人说这些话,她们彼此可以互为盟友,但,仅止于此。
从屋子里出来,蒋云琴又看见蒋濡沫,正站在院子里等她,她微微一笑,走过去道:“濡沫,我要回去了。”
这么快就走了吗?蒋濡沫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在他感觉自己快要窒息的刹那,他听到她说话,“你要好好听你娘的话,没事不要乱走!”
说完,蒋云琴便越过他离去,蒋濡沫却疾步上前,一双眸子里的亮色,快要将人灼烧,“二姐姐……”他唤着,已经飞快的拉住她的手。
“这个……”他一直背在身后的手费力的举起,蒋云琴有些迷茫。
“护心玉!”蒋濡沫轻柔的开口,薄唇一开一合,有些紧张的看她,蒋云琴微微一怔,视线便停驻在他手里的东西上。
那是半块月牙形的玉佩,蒋云琴仔细一看,不由惊讶了,这块玉佩,绿的醇厚而纯粹,玉质更是清雅温润。握在手心,轻轻地抚摸再抚摸,就像触到美人光滑圆润的肌肤,给人一种错觉,仿佛这玉是正在呼吸着的、活着的一般。她当即断定,这块玉佩,定是价值连城之物。
视线又触到蒋濡沫白豆腐一样的小脸,蒋云琴不懂的问,“上次不是看你随身携带吗,怎么把它取下来了?”
蒋濡沫飞快的看她一眼,局促不安地道,“这是我从小戴在身上的。”他咽了口唾沫,连耳根处都通红一片,“这一次,我的命是二姐姐救的,我想把它送给你……”
“送给我?这可是你很珍贵的东西。当真舍得?”蒋云琴笑着看他,只觉得这孩子异常的可爱,可惜她上一世没有生育的资格,看着蒋濡沫,忍不住伸手揉揉他的脑袋,他发上的触感,出人意料的柔软。
蒋濡沫第一次看见蒋云琴,就觉得她的眼睛和别人不一样,像是月下幽艳的井水,极清而深,又有点妖媚,无尽的风情,他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让她知道自己是真心要送玉佩,不由焦急:“我,我……”
看到少年窘迫的红着脸,费力的想要解释着什么,蒋云琴微微一笑,将玉佩塞给他:“以后不要把这种东西随便送人……”
她话未说完,手就已经被蒋濡沫一把握住,小小少年的声音温柔,眼神诚恳还带着坚持,“它能保平安!真的!母亲说它救了我很多次!”
少年的急切和心跳似乎都能透过这玉佩传递过来,蒋云琴惊讶于他的坚持,道:“姐姐也有一块玉,你看。”说着,她将娘亲留给她,唯一没有被李氏抢走的玉拿出来给他看,“有它保护我就好了,这一块,你啊,自己好好留着。”
她总觉得,蒋濡沫身上佩戴的这块月牙玉,定然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意味,又怎么可能真的收下呢?
“以后经常去找二姐玩。”蒋云琴摸了摸他的头。
蒋濡沫美丽的眼中神色一黯,接着又一亮,顿时笑了起来……
蒋云琴很喜欢濡沫,因为她从这个孩子的眼睛里,看到了一种依恋。三夫人虽然是他的养母,视他为亲生子,可是三夫人的个性于太过冷淡矜持,大多数时候,这个孩子都是十分寂寞的。
花园的凉亭里,蒋云琴娓娓向他讲述自己在乡间的生活,说她挽起裤腿,涉水去摸水草中野鸭的蛋。然后她在河岸上生火,用热沙把鸭蛋捂熟,最后一个不落的吃掉。
蒋濡沫听得很入神,漂亮的眼睛里露出向往的神情。
蒋濡沫在尚书府从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不光是觉得新鲜,更觉得那描述中带着一种自由的味道。所以他眨着眼睛道:“二姐姐,有一天,我也要去看看你生活过的地方。”
蒋云琴望着他用灵动着的羽翼交织起的双瞳,笑了笑:“傻孩子,那可不是什么好玩的地方。”
蒋濡沫抬起头,望着蒋云琴,阳光下,她的脸孔正年轻,带着一种明露春晖般的干净,纯净无暇的不染丝毫沧桑,然而那一双古井般深邃的黑瞳却由浅转浓,表情难分悲喜,因太复杂而看不出个所以然来。这个二姐,真的和旁人都不同……蒋濡沫的心里,不由这样想着。
花园的另一边,蒋书雪刚刚走过假山旁,突然被一个人影吓了一大跳。
“表妹!”随着这一声,一个身穿锦缎长袍的少年从假山石后跳出来,拦住她的去路。
蒋书雪看清此人,不觉微微一笑。
蒋书雪的亲姨母,嫁给了忠勇将军,后姨父世袭伯昌侯,他们的嫡长子高远入宫作太子伴读,却在一次刺杀中为太子挡箭英年早逝,太子感怀高远,奏请皇帝特赐恩旨,赐姨母魏国夫人的荣耀。没了文武双全的大儿子,魏国夫人越发将小儿子高进捧在手心里,这高进生的眉目清俊,仪表堂堂,然而自小长在胭脂香罗的软红堆里,骨子里就是个*。伯昌侯见他越发不像话,几次发狠要管教,都被护短的魏国夫人给阻了。因为当年高远便是蒋尚书的得意门生,不得已,伯昌侯便经常带着高进来见蒋尚书,一来是要高进在学业上有些进益,二来也是想要借着蒋尚书的威仪拘管着他。
只是,高远和高进虽然是亲兄弟,却委实不像是一个娘肚子里爬出来的,一个文韬武略、少年英才,另一个却是眠花宿柳的浪荡公子。蒋尚书教导了两三次,见他不成才,也就罢了。大夫人对这个外甥也很纵容,只因为他是魏国夫人仅剩的独苗,所以他在内宅也能随便出入,毫不避忌。
“表妹今天怎么想起找我!”高进嬉笑着往蒋书雪身前凑,“平日想见表妹一次可真不容易……妹妹真是出脱的越发美若天仙……”
蒋书雪平日里对他总是不冷不热,今天却换上了一副笑脸:“我让表哥来,自然是有好事要找你。”
高进见蒋书雪笑靥如花,顿时心跳的砰砰的,道:“妹妹有什么事,表哥赴汤蹈火也要为你做到的!”
蒋尚书总是喜欢板着脸教训人,他本来不愿意来蒋家,可是后来发现姨母对他很纵容,表妹们又都生得如花似玉,尤其是大表妹,更是国色天香,只是,蒋书雪性子高傲,总是对他很冷淡。没想到今天她居然主动约他,岂不是让他开心坏了!
看着天仙国色的蒋书雪,他只觉得所有过去相好过的女人都成了凡脂俗粉,恨不能立刻拉住她的小手亲近一番。但他也清楚,绝对不可在这位表妹跟前造次,因为魏国夫人叮嘱过他,大表妹这番品貌,将来定然是至尊至贵的人,绝对不是他招惹的起的,所以他也只是过过眼福就好了。
谁知蒋书雪却指着远处凉亭里的人道:“表哥,你还没见过我那二妹妹吧?”
高进顺着蒋书雪纤细的手指望去,却见到一个小少年背对着他站着,另外一面则坐着一个少女,两人不知道说起什么,少女突然笑了起来。她身上穿着藕荷色的袄裙,淡雅的颜色与玉颜一映,越发显的下巴尖尖,唇红齿白,那双长睫毛下的双眸如同古井中的水,潋滟出清冷的光芒看,有着说不出的风情,但又不是青楼女子那般的妖艳。
高进站在原地,着实呆了半晌。
蒋书雪见他模样,一只玉手,十指尖尖的在高进的面前晃过去,自顾自的微笑了:“如何呀?”
高进愣了愣,这才从痴迷中惊醒过来,满脸是笑容:“她就是那个不详的庶女?生得倒是——”别有味道。
不同于蒋书雪的国色天香,青楼女子的艳丽妩媚,也不同于蒋簌簌和蒋常乐的娇俏动人,蒋云琴有一双清冷如同古井的双眸,幽幽的,在高进这张看遍天下绝色的眼睛里,就是另有一番说不出的滋味。
蒋云琴微微一笑,道:“表哥,二妹是不是很漂亮?”
“漂亮!漂亮!”高进连说了两声,才想起什么来,恬着脸笑道,“当然,比不上表妹你。”
这还用你说,蒋书雪笑容淡淡收了:“表哥可想要一亲二妹芳泽么?”
高进一听,吓了一跳:“表妹可不要拿我开心,姨父的板子可不是吓唬人的!”
蒋书雪眼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若是三妹妹她们,你自然不可以胡来,但她么,表哥若是真的喜欢,便求了去,又能如何?”
高进从十五岁起,就开始经历女人,但那些除了烟花女子,就是府里漂亮的丫头们,或是寻常人家的小家碧玉,他喜欢,弄来了,被母亲呵斥一顿也就收下了。可是这蒋云琴,毕竟是蒋尚书的亲生女儿,他若是闹出什么事情来,跟尚书府到底不好交代的。于是,他仍旧有些踌躇。
蒋书雪冷冷一笑,道:“表哥,你可想清楚了,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不管发生什么事,母亲可是你的亲姨母!”
高进听了,呆了一会,一下子恍然大悟,脸上竟像抹了浓浓的胭脂,满面通红起来。他看了一眼远处的蒋云琴,狠了狠心,道:“那就全听表妹的!”
蒋书雪的笑容缓缓扩展开来,蒋云琴的身份,想要做魏国夫人的正经儿媳妇,姨母是绝不会肯的,那么,便只能做个妾了……
姨母可不是心慈手软的主,伯昌侯府里被表哥玩腻的小妾,可是生不如死的,哼!
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