咣一声,窗户被撞开了,一股强风扑了进来,将书页哗哗翻着,正在一旁做针线活的柏芝急忙起身去关窗,这才发现天色大变,她眉头一皱,午饭那会儿还是艳阳高照,这会儿天就阴沉下来了,她回过头,对蒋云琴道:“小姐,天黑了,您写字要仔细些眼睛,奴婢多取一根蜡烛来。”
蒋云琴头也不抬地点点头,知道小姐练字的时候不爱别人打扰,柏芝便轻手轻脚地掩上门,出去了。
又过了半个时辰,天空已经暗沉的如同黑夜,随着一道闪电的光亮,一声响雷掠过,铜钱大的雨点便噼噼啪啪地倾泻下来。
瞬息之间,四面八方哗哗地响成一片。
蒋云琴抬起头,站起身,重新打开了窗户,望着窗外的雨,一时有点发怔。
她不喜欢雨夜,为救拓子然,被二十看守的士兵*,那一天也是漫天的大雨。所以,每到这样的日子,便会唤起她记忆深处黑暗的过去。
这时候,紫烟快步走到门口,将竹伞轻轻放在门边,拧干了身上的水渍才走进来:“小姐,奴婢刚刚碰见了三夫人院子里的容儿,她说替三夫人捎信来了。”
容儿是大夫人新配给三夫人的丫头,很是聪明伶俐的一个人。蒋云琴接过芸香递过来的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有要事相商,秘密,速来。
蒋云琴捏紧了手里的纸条,抬起头问紫烟:“你在哪里看到容儿?”
紫烟自然而然地回答:“在花园里,奴婢是去取梅花种子,正巧遇上她急匆匆过来,撞了个正着。”
蒋云琴顿了顿:“那时候,已经开始下雨了吧。从南院过来,也不过小半个时辰。”这雨却是已经下了一个时辰了……
紫烟不明白蒋云琴自言自语什么,越发觉得奇怪:“小姐,您说什么?”
若是按照纸条里说的,三夫人要和自己说秘密的事情,就是让她一个人去了——蒋云琴洁白的手指细细摩挲着纸条,淡淡道:“去,叫上院子里所有的丫头妈妈,全都穿上蓑衣,我有事要吩咐。”
紫烟的心中,莫名就涌起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蒋云琴要去南院,必定通过偏僻的后花园。她让所有的丫头妈妈都躲在暗处,自己只带了柏芝一人,撑着伞慢慢往前走。
磅礴大雨中,尽管柏芝已经尽力将伞撑好,蒋云琴的半边肩膀还是湿了。
高进躲在芭蕉叶下,小厮在他身后,拼命撑着一把伞。
“少爷,二小姐过来了!”小厮提醒他。
高进的一双眼珠子已经紧紧钉在了蒋云琴的身上,她一身云锦袄裙,上面是喜鹊登梅的粉底刺绣,藤黄线香掐牙,下面是同色红锦大镶滚衫裙,走起路来婷婷袅袅。高进一直从头打量到脚,越看越是激动。
哈哈,只要过了今天,这小美人可就是他的了!
柏芝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视线在盯着她们,心中不由忐忑:“小姐,奴婢有点害怕。”
蒋云琴淡淡一笑:“没什么可怕的。”
她的声音有如冰铃在风中叩响,让高进有一种被挠了一下心肝的感觉,顿时控制不住,扑了出去,就要抱个满怀。
就在他扑过去的瞬间,高进的手一麻,接着,一阵钻心的疼。
蒋云琴扬起眉,一脚朝着高进下身重要部分狠狠地踹了一脚。
脚踹在重要部位的同时,高进也正好手疼的快要断了,他尖叫一声后,整个人向后栽倒。
蒋云琴拔出高进手掌心的锥子,柏芝则快速取出一个布袋,将他的脑袋一下子蒙住,随后大喊:“快来人啊,这院子里有贼!快来人啊!”
不一会儿,跟在身后的那些丫头妈妈们快速涌上来。蒋云琴指着高进,冷冷道:“狠狠打,往死里打!”
“谁敢打我!”布袋里的人大叫起来,“我是表少爷!”
这是怎么回事?!所有人就是一愣。
蒋云琴冷笑:“表少爷怎么会跑到这后花园来?分明是这贼人巧言令色,妄图脱罪!给我狠狠打!”
这里的丫头妈妈们,在见识了二小姐对待画眉的手段以后,便都隐隐对她存了三分畏惧之心,听了这话哪里还有不动手的。
高进拼了命的大叫,恳求、咒骂等等,可是却被丫头妈妈们死死按住,没头没脑一通乱打,几乎是狠命的,生怕二小姐觉得她们不出力气。
蒋云琴看向不远处的芭蕉树,却见到一个人影一闪,飞快地消失了。
足足打了半个时辰,直到所有人打得没有力气了,这才气喘吁吁的纷纷停了下来,而布袋里原本准备偷香窃玉的浪子,早已被打的出气多进气少了。
蒋云琴看了一眼,吩咐道:“将这贼人丢出去!”
四个妈妈七手八脚,将被打得半死的高进从墙头丢了出去。
原本跟着的小厮这才敢过来,颤巍巍拿开布袋一看,却见到自家公子的额头被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眼棱缝裂,两眼翻白,哼哼唧唧话都说不出来,心知这下可坏了……
下过一场雨,窗外芭蕉碧绿的叶子一低头,一颗露水如珠地滑落下来,清脆一声砸在地上,裂为数瓣。大夫人不知为什么,总有点心烦气躁,手里的佛珠转了半天,终究还是放了下来。她对这一旁的蒋书雪道:“今天我怎么总是心绪不宁的,好像有什么……”
蒋书雪垂下眼睛,掩住了眼底的冷意,自然是要出事的,不过对她们来说,可是大好事。
大夫人话刚说了一半儿,伴随着门帘被掀开的声音,一个人快步走进来,许是一路跑过来,收脚不住,扑地栽倒,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后,好不容易停下,也顾不上擦去脸上的土,冲着大夫人就喊:“大夫人,不好了!出大事了!”
此人正是跟在高进身边的小厮秋子,大夫人面色不好看了:“这是什么地方,容得你这么乱闯!还不快出去!”
秋子面色发白:“不好了,不好了……出、出大事了啊!”他跟活见了鬼似的,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刚刚少爷在花园,他,他……”
大夫人心中一顿,惊道:“他又……出了什么事?”
她本来想说他又闯了什么祸,但话到嘴边想起不妥,连忙换了。蒋书雪轻轻勾起了唇畔,这也是预先说好的戏码,表哥得手以后,便派小厮来报信,就说少爷不小心把二小姐错认为一个婢女给收用了,到时候母亲知道,虽然会生气,却一定会为他遮掩的,这么一来,不就能除掉蒋书雪这个眼中钉了吗……
“少爷原本在后花园里,谁料、谁料……”秋子急的满头大汗,“谁料二小姐突然带了一群人过来,把少爷痛打了一顿……”
大夫人一愣,瞳底似有冰霜凝结,脱口道:“蒋云琴?究竟是怎么回事!”
秋子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来。
大夫人冷声道:“他又看上蒋云琴了?!糊涂!真是糊涂!”就在这时候,她听见旁边传来一声清脆的碎瓷声,却是蒋书雪失手打碎了茶杯,茶水翻了一地。
在这个瞬间,大夫人突然明白了什么,她厉声道:“除了大小姐,其他人全都滚出去!”
秋子还要说什么,却被其他人硬是驾了出去,蒋书雪一张美丽的面孔煞白的,她惊讶于表哥的失手,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母亲的诘问。
“你好糊涂!”大夫人终于不再冷静,眉往上竖着,慈和的面容变得气急败坏。
“母亲!”蒋书雪有片刻的惊慌失措,随后却镇定下来,一张嫣红小嘴咬牙切齿,尖锐的声音细薄如刀,“我是想收拾那丫头——”
“你太沉不住气了!”大夫人捏紧了双手,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蒋书雪吃惊地望着她,在她的印象里,从未见过母亲如此失态的样子,“母亲……”
“我说过多少次,你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怎么能跟这种贱人牵扯!”大夫人猛地站住了步子,回过头来,她的神情本是僵硬的,然后就如一下子从黑夜里跳出的血红朝日,变得异常鲜丽残酷:“原本还想留着她将来有用,事到如今,只能将错就错!一定要除掉那个贱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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