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龙袍的皇帝在殿外踌躇。
“哇——哇——”几声极其透亮的哭声响彻云霄。宫女急忙跑来报喜:“禀皇上,是个小皇子!”皇帝大喜:“快,传朕御旨,今宁妃产子,朕大赦天下!”
*
“殿下,殿下您悠着点,老奴,老奴跟不上啊。”一个孩子在大殿前跑着,后面跟着一群太监宫女。为首的老太监拿着浮尘,着急忙慌赶着自己的小佛爷。
“我就不!”他回头朝老太监办了个鬼脸,跑得更欢了。“哎呦。”他撞上了一堵肉墙。
“皇上,皇上吉祥!”孩子身后的人齐齐跪地。
他撞上的人不满地蹙了蹙眉:“你们怎么弄得?一个皇子没有个皇子的样子,该当何罪嗯?”
“老奴……老奴……”老太监吓得连连磕头,直到地上全是血迹。而皇帝连看也不看一眼:“来人,传旨,宁慈宫赵越管教皇嗣无方,即刻,赐死!”
孩童感觉到自己脚边的赵越身子颤抖地厉害,不由开口:“父皇,其实……”
“住口!太傅,带远之去学堂,他都五岁了,是时候该学点什么了。”皇帝依旧没有多看他一眼,拂袖离去。
“臣遵旨。”太傅福了福身子,冲侍卫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把这群狗奴才处理了”
“是!”侍卫将他们拖了出去。
“不……不要啊!”
“太傅大人饶命啊——”
……
太傅闭上眼睛,摆了摆手,即刻他们便被拖去刑场,处死。
而柳远之目睹了这一切,从此以后,他再也没有在旁人面前笑过。
*
“晋祠!我回来了!”柳远之推门便走向晋祠住的偏殿。
房门紧闭,无人应答。
柳远之好歹学过一些皮毛的武功,内力自是不浅,耳力也甚为发达。他将耳朵贴在窗上:
“砰——”屋里传来一声轻微的碰撞。
隐约一个老头道:“御风,你是我大梁国都的将士,怎能与这敌方国家的皇嗣在一起?”
“我……”晋祠的声音低低的,柳远之能感觉到他的抵触,“我这是……”
“啪!”又是极小的声音传来,苍老的声音又道:“别忘了,你母亲和我梁君可是有卖身契的。”
“我……”
“御风,如若你不听老夫劝告,那……”
“滚!我说这天怎么阴雨缠绵的,原来是有脏东西混进来了。”柳远之听不下去了,推门而入。
“殿下……”晋祠蹙了蹙眉。
“我才不管什么卖身契什么的,既然他在我屋檐下,那就是我的人!”柳远之一只手勾在他脖子上,压低声音道,“我说你呀,平时嘴皮子挺厉害,到了这种时候反而怂了。”
“……”老头捋了捋花白的胡子,饶有趣味看着他们。
晋祠从老人眸子里看到了什么,猛然把柳远之推开:“你错了!我接近你本来就有别的目的。”
“怎么……”突然变了柳远之惊讶地看着他。
“我是御风,是大梁的将军。”御风道,“从一开始,我接近你就是为了探查敌情,保我大梁。”
柳远之瞳孔一缩:“不……不可能。”这么多年,他不相信晋祠的好都是装的。
“殿下不必不解,我军交战之时,您的一举一动都让我感到后怕。这样的将帅之才,要是今后当了这中原之皇,那我们大梁人怎么问鼎中原”
御风语气的生硬让柳远之颇为不快:“晋祠……”
“禀殿下,是御风。”御风纠正道。
“你……”柳远之感觉心底一颤,“御风,这么多年,你藏的可够深啊!”
“殿下过奖。”御风拱手。
“呵呵呵……”柳远之扶额。多久了,自己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了。自己视为兄弟的人,居然是一个奸细。
“既然如此,御风,随老夫回大梁吧。”那老者突然开口。
御风低下头,不语。
“婆婆妈妈的可不像你啊,要滚赶紧滚!”柳远之使劲推了御风一掌。
嘶——御风蹙眉,扎心的疼。他看了看那紫衣少年,依旧的英武,却多了些阴怨、凌厉。
他……生气了吧
“柳……”御风正想说些什么,柳远之却不给他一点机会,一柄长剑架在他脖子上:“滚!越远越好!别让我再看见你,今后我们分道扬镳,互不相欠!”
也许,离开他是最好的选择。御风眸子一沉,他知道,自己在中原身份已经暴露,再留下去连柳远之也会受到牵连。到时候场面一发不可收拾,他没有信心再保他周全。而且……他们已经无法挽回了,不是么?
“御风将军,请。”老者自然地对御风拱手道。
“殿下多多珍重。”御风默默无言,走到门口,突然回头看了一眼柳远之。
“滚!!”柳远之将桌上的茶杯狠狠砸向御风。御风急忙掩了门,踉踉跄跄出了京城。
晋祠,你要是敢踏出这紫禁城半步,我就再也不认你了!柳远之在心里暗暗道,低头紊乱喝了口茶,嘴角泛起淡淡的清苦。
大约半个时辰,一个小太监匆匆忙忙进来行了个跪拜礼,道:“殿下,他出城了。”
“砰!”上好的紫玉杯被柳远之捏碎,杯渣掉落。
“殿下……您的手……”小太监大惊。
嗯?柳远之低头一看,手上全是鲜血。
这,不是自己的。难道……
柳远之脑海中浮现出当时御风的神情,不由得心弦一颤:莫不是他受伤了?!
当时自己趴在墙外听见的细小声音,应该是他们大梁特有的袖镖!那个老头,应该就是梁王!想到这里,柳远之更加映证了自己的推测:梁王用袖镖把御风捅了几道伤。
柳远之同这些塞外胡狗打过交道,他深知那袖镖是他们防身的暗器,极为凶险,上面一般涂有剧毒。
那……他撑得住吗?
柳远之想到这里,立刻扇了自己一巴掌。靠,想起他来没完了是吧?突然觉察到小太监惊愕的眼神,暗叫不好。
“喂,今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否则……”柳远之抽出剑,眼底一片杀戮,“懂?”
“小的,小的明白……”
“还不快滚!”柳远之凤眸一斜,眼中的寒气使人不寒而栗。
“是是,小的告退。”小太监立刻“滚”了出去,干净利落。
柳远之觉得眼睛有些湿润,一行清泪,顺着他坚毅的脸庞滑落。
这就是哭的感觉么……
柳远之任凭泪水斑驳了视野。
好像,自从他识字起,就再也没有这种感觉了。他生在帝王家,他身边的一切都不允许他哭,他也没有时间去哭。久而久之,生疏,冷清成了伴他左右的惯用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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