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啧啧啧,这么一看,你的确是漂亮。”沈卿尘贴近然嫣的脸,望着她的眸子,“曾经我一度认为,你就是上天派来的,来让我赎罪的……”
沈卿尘猛的按住她的下颚,迫使她的瞳孔对着自己:“可我错了,这世间哪有什么错与对,错过了就真的见不到了……”
“嘶——”然嫣倒吸了一口冷气,下巴被捏得生疼,一头墨发垂下,遮挡了她的眉眼。
沈卿尘细细将她的秀发绾在耳后:“我知道,我是自作多情,明明知道他已经死了,可我还是报有希望,我觉得他还活着……直到遇见你,然嫣。你知不知道我为什么留你三年?”
“……”然嫣微微摇头。
“那是因为你的眸子像极了他。你在将军府的一举一动我都看在眼里,从一开始我就怀疑,你别有目的。但每每看见你的眼睛,我总是心软。”沈卿尘抽回手,仔细擦干净,他真的不愿意再碰她,只觉得恶心。
“我在你眼里一直就是一个替代品,是吗?”然嫣突然道。
沈卿尘蹙眉:“这不重要。”
“呵呵……我在他身边十余载,他一直拿我当做棋子,我到了将军府,你为我修别苑,请护卫……这些我都看在眼里,我以为自己终于可以做我自己了,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想放弃他给我的任务,可我没想到……你竟也将我幻想成旁人,我却始终是一个可笑的替身……”然嫣低低的笑着。
“你真是不知悔改,这本来就不是你应得的,越是争,就越是惹人厌恶。”沈卿尘提起剑,“墨妄”之中反衬出沈卿尘坚毅的脸庞,“这双眼睛,不应该属于你……”
“啊——”然嫣的眼窝涓涓流出两行血泪,她的眼睛被沈卿尘挖去了。血与泪,混合着流下。
“我不会杀你,但我要你安安分分在这里,一直到死!”
然嫣惊讶的抬起血眸,虽然再也看不清他的脸,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戾气让她不寒而栗。这才是常胜将军,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名字,就算他平时嬉皮笑脸,但他从没变过……
*
皇宫,天牢。
“啪——”一阵鞭声抽打在御风身上。
“咳咳——”他从昏迷之中醒来,身上散发着浓重的血腥味道。他微微抬眼,疏离的眸子看到那一身明黄龙袍后大惊。
他……是他!
柳远之阴着脸,吩咐官吏打开了牢门。他抬脚走进去,紧接着给了御风一掌。
“噗,咳咳咳……”御风消瘦的身子一歪,右脸立刻肿胀起来。他吐了一口血,剧烈咳嗽起来。
“……退下!”柳远之紧紧盯着御风,脸黑的像要滴出墨来,冲着把手牢房的小卒沉声道。
“是……是。”他们相继叩首,退了下去。
“晋祠大人,久仰啊。”柳远之拎起一桶盐水,泼在御风身上。
浑身被盐水杀得生疼,可他只是身子微微一颤,嘴角却扬起一抹弧度:“呵……我以为陛下早就忘记了……”
柳远之揪住他的衣领,将捆绑着的御风拉近:“朕怎么敢忘你对朕做的一切,朕每一天都记得。朕曾经说过,不要再回来了,否则朕见一次杀一次,绝不姑息!”
“我就这么惹你记恨吗?那天在战场上,将睿王错认成了你,我就知道,我已经记不得陛下了。”
“朕问你,为什么回来?”柳远之又逼近了一步,“你以为朕真的不会杀你吗?”
“我从未这样想过。”御风别开脸。
“哼,朕现在只要下一道命令,你的命就没了。捏死你就好像碾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柳远之松了手,退回到御风面前的椅子上,一只腿叠加在另一只上。
——十二年前——
“快点!太子爷马上就要回京了!”士兵甲道。
“太子怎的这么快就回来了?”士兵乙道。
“谁知道呢?皇上派我们是去护驾的,别嚼舌根子了。”士兵丙道。
……
接着,大批士兵涌出,在紫禁城门口接驾。
远处一仪仗队抬着一个明晃晃的轿子慢悠悠走过来。领头的将领恭敬地行了个军礼,跪在轿子旁。另一侧的侍婢,也就是玲儿,立刻掀开垂帘,毕恭毕敬地道:“太子殿下,到了。”
那一年,柳远之十岁。
车内的人起身,自然地踩着伏在地上将领的背,下来。一身的褐色四爪蟒袍服映入恭候多时的士兵们眼里,他们赶忙跑过去,叩首道:“臣等恭迎太子回宫。”
“不就是回个宫吗,整得这么庄重,跟发了丧似的。”一个脆生生的童音响起。柳远之抬头看去,一个麻布素衣的孩子坐在树梢上,肆意笑着。
“你是谁?”他冷冷地开口,没有同龄人的天真无邪。
“与你无关。”树上君子浅浅一笑,一副欠扁的脸面。
“……”柳远之扭头,抬脚走进紫禁城。
“哎别走呀!”那孩子急忙从树上翻了下来,冲他喊到,“我叫晋祠,你叫什么啊?”
柳远之刚刚跨进城门的脚抽了回来,扭头瞪着他:“别让我再看见你!”说罢,疾步走进城去。随行的士兵为这个叫晋祠的孩子捏了把汗,匆匆大量了几眼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去追他们的太子爷了。
“嘿嘿……”那晋祠痴痴地笑,笑他古板,笑他刻薄。
殊不知,他们的缘,就这样结了。
一年后,当柳远之都快忘了曾经有一个名叫“晋祠”的孩子时,他又出现了。
这一回,他是梁上君子。
柳远之刚刚与父皇议完朝政,回东宫的途中,便听见有侍卫正查什么刺客。
他进了自己寝室,便觉得不对劲。一种熟悉的目光正悄悄打量着自己。柳远猛的抬头,便觉得满脸黑线。
“怎么是你?”
“这皇宫又不是你的,你管我!”梁上君子正是晋祠。他翻下房梁,笑嘻嘻看着柳远之。
柳远之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唉,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无聊!”晋祠大摇大摆走到他桌子旁,翻了翻他正摊开的《楚辞》。啧啧,连看到书都这么无聊。
“与你无关。”柳远之将《楚辞》使劲夺了回来,回瞪着他。
晋祠捏了捏他白净的脸:“好啦,不逗你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古板啊!”
柳远之打掉他的手:“再敢碰本太子,杀无赦!”
当侍卫在东宫搜查刺客,柳远之站在东宫口,死活不让他们进去,侍卫对这位偏执的太子爷没了法子,只好作罢。
他,晋祠,就这么堂而皇之在柳远之身边待着了。他的新身份是——新选小太监。
为此,晋祠不止一次为此事跟柳远之抱怨过。明明自己是处子之身,却硬生生做了他的贴身“太监”。
他在柳远之身边待了整整五年,那一年,柳远之刚刚打完胜仗回京,晋祠没有随他一同,而是在东宫。
他风尘仆仆,刚刚跨进紫禁城门时,没有向父皇报告战况,而是直奔东宫。
柳远之记得很清楚,那一刻,自己脑海中浮现的,是晋祠的笑容。他,想他了。
*
他在他身边五年,就算柳远之的心是冰做的,怕是早就被晋祠捂热了。
晋祠给他的感觉,更像是亲人,而柳远之扪心自问,他们皇家,有多久,不,是从来没有一个人对他这样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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