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灞陵风雨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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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是一张方方正正的脸,正面带微笑地看着自己,这是十三太保之一的白袍史敬思。



    “史大叔!?”王羽惊喜交加,“你怎会在这里?”



    “小阿羽,别来无恙吧?”史敬思走到王羽身前,拍拍他肩膀,说:“想不到吧,咱们又见面了。”



    “他们……”王羽指着一旁的萧铃、和啜里只说:“他们口中的主人就是你?是你派他们捉我过来的?”



    “捉?”史敬思微微一怔,转头看向黑衣人,随即笑了笑,“这些孩子又胡闹了,我明明让他们请你过来,怎么倒成了捉拿了。”



    “可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哪的?”王羽问。



    “笨蛋,这都想不明白么?”史敬思伸出手指在王羽额头戳了一下,“你要伪冒身份,也得挑人啊,刘狍是谁,那是咱老史的家仆。那天我刚到河中府,就听说有个叫刘狍的做了奸细,放跑了敌将,心里纳罕之下就去横冲都询问。有个叫赵敬的向我描述了这个假刘狍的样貌,我一猜就是你。只是我有要事在身,不便亲自去找你,只得派了几个手下去请你过来……”说到这里,忽然咦了一声,问:“耶律隗呢,怎不见他回来?”



    “他死了。”一旁的萧铃回答,这时她的语气竟然显得很是平淡。史敬思一怔,问:“怎么死的?”王羽说:“史大叔,你还记得那个盗剑的刀疤脸么,他叫孟骑鲸,就是他杀了耶……耶什么……”



    “耶律隗。”萧铃提醒说。



    “是他?”史敬思微微颔首,“这人是崆峒派的高手,半月以前,这人偷偷潜入军中,再度盗走了嗣恩那把重钧剑,还放火烧了营帐。嗣恩正派人去捉他,没想到他也到了黄河地界了,他来做什么?”史敬思沉吟着,顿了一顿,又说:“大战将起,天下高手应势而出,这倒也不奇怪。”说着挽起王羽的手,看了他一眼,说:“营帐里怪闷的,咱们出去说话。”王羽点点头,跟着他走出帐外,向黄河边走去,一边问:“史大叔,你来这里做什么?”王羽斜望着他,“半年前我去朔州都督府找过你,门房说你离开了朔州,不知道去了哪里。史大叔,这段时间你去哪了?”



    “问题倒挺多,”史敬思笑着说:“那时为了老二的事,我冲撞了义父,与他吵了一架。一气之下就回了代州老家,住了段时日。前些日义父与各镇节度使在河中会师的消息传来,我按捺不住,就召集了旧部,也来凑凑热闹。义父出兵之前,让我带着部属北上扎营,说是要监控同州北部的齐军势力,其实我心里明白,他老人家气还没消,不过是想把我支开,眼不见心不烦罢了。”史敬思说着叹了口气,目光眺望黄河对岸,“眼下这情势,齐军所有的兵力都向同州拢聚,这地方鸟不拉屎的,哪有什么硝烟味?再过几天,我也要过河去了,无论义父怎么想,鸦军出征,我史敬思不能光瞪眼不出力,好歹要立下点战功,不然不是白来一趟了么?阿羽,你说是么?”



    河水沸沸汤汤,涛声冲击着耳膜。史敬思仿佛是自言自语,声音很轻,王羽只隐约听清了几句,嗯了一声,又问:“那些契丹人,都是你的部属么?”



    “什么?”涛声更响了,史敬思大声问,王羽也大声重复了一次。史敬思点点头,说:“不止是契丹人,还有奚族人和鲜卑后裔。不过契丹人占了大多数,当年义父在鞑靼的时候,与契丹的几个部落起了冲突,我奉命出兵迭剌部,一番苦战之下,俘获三千人口而归。义父将高过车毂的男子都杀了,本来还要杀幼童,是我将他们救了下来。”史敬思顿了一顿,又说:“这些人是我亲自训练的,对我忠心耿耿,虽然是支童子军,但你也不要小瞧了他们。他们本领虽然不是很强,但彼此间配合默契,几个人联起手,却也不太好招惹。”王羽哦了一声,说:“我见识过了,连刀疤脸这样的高手,也在他们手底下吃亏了,的确不好招惹。”



    就这样,两人一边走一边叙说别情,河边风大,两人的衣服都被吹的紧紧贴在身上。王羽将这段时日的遭遇简要说了,史敬思越听越惊讶,说:“没想到短短一年,你竟然有这样多的奇遇。”顿了一顿,脸上又流露出愤然之色,“李存信和康君利竟然这样胡作非为,把朔州牢城当成私牢了么?他们想关谁便关谁?阿羽,我迟早替你讨回这个公道。”



    “这倒不用了,反正他们两个也被我骗啦!”王羽低着头笑了笑,又说:“只不过这两人不是什么好人,史大叔,你以后可得小心些。”



    “好,”史敬思应了一声,目光向王羽打量,“一年不见,你也长大啦。不再像从前那样莽撞了。”两人说着已经走到黄河边上,只见波涛汹涌,浪头起伏不绝。齐军的操练声从对岸遥遥传来,隐然盖过了这如裂石穿云般的涛声。史敬思叹了口气,说:“四十万人马,声势果然雄壮。四十万人,每一个都是爹生娘养的,一旦两军交战,性命就如草芥一般。”



    “史大叔,”王羽仰着脸斜望着他,“你杀人之后,也会做噩梦么?”



    “怎么?”史敬思回过头,“这段时日,你经常做噩梦么?是了,你投军也有段时日了,能进横冲都,想来也杀了不少敌人吧。”



    “是,”王羽怔怔地点头,“前些日我总是发梦魇,梦见那些死在我手下的人,个个满身鲜血地向我扑过来。赵大哥说,时间一长,慢慢的就不再这样了,史大叔,是这样么?”



    “错了,”史敬思的目光迟滞了一下,“阿羽,你知道么?你史大叔我十七岁上阵杀敌,到现在已经十多年了,有时还是会做噩梦。你记住了,虽然战场杀敌谈不上对错,但取人性命永不是什么微不足道之事。你会做噩梦,这并非是坏事,这证明你的心还是热的。有朝一日,一旦杀戮太多,变得心如铁石,那你也就分不清自己是人是兽了。阿羽啊……”史敬思发出长长的叹息,“鸦军里称我做白袍史敬思,因为我总是身穿一袭白袍,你知道是为了什么么?”史敬思看向王羽,自问自答,“身穿白袍,鲜血溅到身上,就会格外地扎眼,这会让我保持清醒,再怎样手起刀落,也不至于迷失本心。我说了这么多,你懂么?”



    “史大叔,我知道了。”王羽若有所思地点着头。



    “知道了,却还是不明白,是么?”史敬思顿了一顿,又说:“这么说吧,先不说杀人,譬如你杀一口猪,自不必心怀愧疚,可要是你心里有那么一丝愧疚,那就是圣人所谓的仁心了。要是连这一丝愧疚都没有,那你就成了……”史敬思抬起头,话到嘴边却又停住了。



    “成了什么?”王羽问。



    “屠夫!”史敬思怔了半响,用低沉而短促的声音回答。过了一会儿,又说:“阿羽,你该有十四五岁了吧,总还是小了些。这些话,我原不该跟你讲的。但既然说了,我还是希望你能记住。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所为有所不为,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总是得细细思量,这些道理,等你再长几岁,自然会懂的。”



    “史大叔,我已经懂了。”王羽说。



    “懂个屁!”史敬思啐了一口,脸上却是微微一笑,“有些道理,只有年纪到了才会懂。年纪不到,哪怕是悟性再强,总也是一知半解。汉人中的大贤孔子有言,三十知天命,为什么到了三十岁才知天命,偏不能二十就知了,这就如同咱们面前这条黄河一般,上游自然有上游的风光,但是河水不奔到下游,总也见不到大海大洋。有些人年纪轻轻,自以为什么都懂,这就叫做轻狂了。”



    滔滔河水向南流去,史敬思伫立岸边,身体迎着风微微前倾。与初次见面一样,他身上还是披着同样的白袍,征战多年,这件袍子上不知沾染过多少鲜血,但难为他竟洗的这样干净,别说没有丁点血污,几乎算的上是一尘不染。王羽看着他宽阔厚实的背部,脸上流露出敬慕钦佩的神色,心想:“我什么时候也能看到大海大洋,到了那时候,我也会知道什么该为,什么不该为么?”



    这天夜里,王羽不辞而别了。走的时候,史敬思正躺在榻上呼呼大睡,王羽呆呆地看着他,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从第一次见面起,王羽就觉得他像极了自己的父亲,这时这种感觉更加强烈了。父亲战死的时候,王羽年纪尚小,许多年过去了,父亲的面孔已经渐渐模糊,只留下夕阳中那个逆着光的背影。不知道为什么,看着史敬思的脸,王羽隐隐觉得父亲就是这个模样,方脸、剑眉、还有硕大的鼻子,甚至觉得脾性也是一般无二。其实父亲到底是怎样的人,王羽心里也拿不准,但心想着就该和史敬思一样,正直、勇敢、淳朴、善良,就像是一个……



    “英雄。”王羽在心里说了一声。



    “英雄啊!”秋风瑟瑟,王羽顶着风在河岸上走着,脑中再次浮现这两个字。从小浪迹,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要么是庸庸碌碌,蝇营狗苟,要么就是尔虞我诈,自私自利,不知不觉间,心里对英雄这两个字竟已是嗤之以鼻。再次见到史敬思,虽然他还是像从前那样郁郁不得志,但心里竟已把他当作了英雄人物,这让王羽困惑不解。月光如霜,王羽摇了摇头,不再胡思乱想。



    王羽向着河中府的方向走去,他自知这时已经被鸦军当作了奸细,为了行事方便,离开营帐的时候就已经找了一件黑衣人的衣服换上。慢慢走了一会儿,他开始发足疾奔,速度越来越快,下意识地已经用出了龙蹻的轻功。几天下来,身上的伤已经渐渐痊愈了,投军以来,无暇练功,王羽还以为身上的功夫已经荒废了,但这会儿甫一使出来,竟然颇觉得心应手。他不知道《龙蹻经》上的功夫一旦入门,就算是平日呼吸、走路、睡觉,功力都会与日俱增。这些日子他虽然不像在黑陀山上时那样苦练,但不知不觉间也颇有进境。



    这样足不点地跑了一晚,次日清晨已经到了河中地界。王羽先去了先前那个陷阱,只见洞口的掩饰已经不见了,庞师古、孟绝海还有朱温都不见了踪影,似乎是被人救了出去。这样一来,母亲的下落无从得知,王羽不由的懊丧起来。寻思:“那年姓庞的道士说是黄巢请娘亲去郓州相见,可眼下黄巢在长安,娘亲既然未死,难道她也在长安么?”想到这里,心里竟愈发肯定起来。他本来一晚没睡,但这会焦急起来,竟然丝毫没感到疲惫,又动身往长安奔去,他不知道长安的方位,但寻思着先渡过黄河再做计较,这样跑了一阵,到了黄河之畔。其时正是两军对峙,河面上看不见一条船只,自身龙蹻的轻功虽然高妙,却也还远远没练到登萍渡水的地步,正一筹莫展的时候,远远望见远处有一座浮桥,心里不由大喜,快步向浮桥的位置跑去。跑了一会儿,浮桥已经近在眼前,忽然之间,只见河堤上有个身影,站着怔怔不动,王羽心想:“这人不会是要跳河自尽吧?”正感到诧异的时候,又见那人往前走了一步,似乎就要往河里跳去,急忙跑了过去,一边大喊:“别跳啊!有什么想不开的?”连叫了两声,那人转过头,看着他一脸愕然。



    这人须发皆白,渺了一只眼睛,竟是李克用。



    “你说什么?”李克用大声问。



    看着面前的李克用,王羽吃了一惊,心想着要被他认出来,不免糟糕之极,想到这里,就不敢再开口说话了。李克用看着他,忽然哼了一声,说:“你是敬思手下的契丹小鬼吧,他也来了么?”王羽一怔,略一思索,便即明白,原来自己身穿黑衣人的服饰,竟被李克用误认成史敬思的手下了,见他发问,就点了点头。李克用向他走过来,打量一番,又说:“我让他北上扎营,他怎么自作主张?唔,你会说汉话么?”



    王羽摇了摇头。



    “沙陀语言呢?会么?”李克用又问。



    王羽沉默着,接着摇头。



    这时,马蹄声响起,不远处李嗣源带着一队人马正往这边赶来,王羽心里更慌了。李克用脸上露出愠色,说:“什么话都不会讲,这可不成啊。罢了,你滚吧。”王羽如获大赦,转身就要离开,刚走了几步,身后的李克用喝了一声:“站住。”



    王羽不自觉停下脚步,却不敢回头。



    “他奶奶个雄!”李克用干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汉人的话倒真是有趣,他奶奶个雄,这个雄字不知何解?契丹小鬼,我问你,这句话用你们契丹话怎么说?”



    “他奶奶个雄?”莫名其妙的一问,让王羽楞住了,心里咒骂,“这个老东西,瞎问些什么,契丹话里怕是没有这一句。”



    “怎么,哑巴了?”李克用转到他跟前,脸上露出怀疑之色,“难不成你连契丹话也不会讲?这可奇了。你是鲜卑人?是奚族人?你把脸上的黑布摘了,让本帅看看。”王羽木头似的站在原地,既没有开口回话,也没有去摘脸上的黑布,李克用的眼光变得更加犀利了,直勾勾地看着他,似乎要把他看穿。



    “唔,眼神倒是很熟悉,”李克用一张脸凑了过来,面皮不停地颤动,“让我想想,一定能想起来,你瞒不过本帅这只眼睛……”半响,李克用脸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微微一笑,仿佛破解了什么疑难,既得意又古怪,“想起来啦!”李克用叫了一声,脸上的笑容同时收回,“你是那时那个小鬼,叫王……王什么来着……”



    王羽大吃一惊,万没想到李克用仅剩的一只眼睛竟然目光如炬,自己与他只见过一面,事隔多时,又是黑布蒙面,竟让他凭着眼神就认了出来。



    “义父,怎么了?”李嗣源的声音响了起来,这会儿功夫,他已经跑到近前了。



    “快,快把这奸细拿下!”李克用退了几步,指着王羽大喊。王羽见势不妙,早就两腿一弹,使出龙蹻的轻功往浮桥上奔去,不一会儿就掠过浮桥,到了对岸。耳听见风声呜呜,马蹄声阵阵传来,回头一看,只见李嗣源正带着人追过来。龙蹻的轻功虽然独步天下,但他这时候火候未到,而且两条腿的毕竟也跑不过四条腿,眼看着人马越追越近,一个士兵挺着长矛往他后背搠来。王羽索性停下脚步,等那士兵接近了,身体一矮,避开了长矛,跟着飞身起来往他身上一蹬,将他踹下马去。抢过马,也不辨方向,只是纵马疾驰。这样跑了一天,终于甩开了追兵。



    这时天色已黑,那马累的口吐白沫,无论怎么驱打都不迈腿。王羽只得弃马步行,当晚在一处废弃的船坞里过了一夜。他生怕李嗣源追来,第二天天还没亮就继续赶路,这样又走了四五天。他专走那些隐蔽的小路,中间又涉过一条大河,一路上都不见追兵,这才稍感放心。



    这天正下着大雨,王羽爬上一处高坡,只见不远处横七竖八地躺着许多死尸,都是士兵打扮,地上还有散着许多兵器,显然是发生过一场厮杀。虽然下着雨,但血腥味还是不停地钻进鼻子。王羽正想上前察看一番,忽然之间,只觉腹中剧痛,实在忍受不住,就找了一处草丛,痛痛快快地拉了一泡,正解手的时候,一个老农从面前经过,看了他一眼,嘴里嘟囔:“羞先人哩!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这……这是在皇帝头上屙屎啊!”



    王羽听了这话,略觉尴尬,解手已毕,站了起来,问:“老伯,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在皇帝头上屙屎?”



    “小哥不是本地人士吧,”那老农脸上怒气未消,“这地方叫做灞陵,汉代的孝文帝就葬在这里,你在这里解手,可不就是在皇帝头上屙屎么?”



    “啊,是这样,”王羽脸上露出羞愧的神色,又问:“敢问老伯,这里是什么地界?”



    “长安。”那老农没好气地说。



    “这里是长安?”王羽叫了起来。没想到一路不辨方位地乱走,竟然歪打正着地到了长安,不由的又惊又喜。他向那老农问明了长安城的方向,道了声谢,转身就往大路上走去。走了一会儿,脚下忽然绊到了什么东西,跌了一跤。王羽爬起来,低头看去,只见草丛里躺着一个人,嘴里发出含混的轻声。凑近一看,只见这人长的又黑又瘦,活像是猴子成精。脸色发青,双目紧闭,似乎受了伤。



    这人正是李存孝。



    “存孝哥!”李存孝相貌奇特,王羽一眼就认出了他,心里十分诧异。眼看李存孝毫无反应,五官扭曲,似乎伤势颇重。蹲了下来,在他脸上拍打几下,“存孝哥,快醒醒,你怎么倒在这里?”李存孝缓缓睁开眼睛,向他看了一眼,眼神迷离,王羽将脸上的黑布扯了下来,面露关切。李存孝一脸茫然,过了一会儿才有气无力地说:“是你,阿羽,你也到了地府么?”



    “这里不是地府,”王羽笑了笑,“存孝哥,你还没死呢。你怎么受伤了,是谁打伤了你?”



    “我中毒了,”李存孝嘴里发出哼哼唧唧的声音,半响又说:“我那些弟兄呢?你见到他们了么?”王羽摇摇头,说:“你先别说话,我先扶你起来,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雨。”



    “我起不来啦,”李存孝的声音更轻了,“阿羽,你快走,敌军就要来了。”



    “那你怎么办?”



    “别管我了……”李存孝叫了一声,两眼一闭,再次昏了过去。王羽心想自己与李存孝虽然不太熟谙,但毕竟相处过一段时日,就这样丢下他,心里未免有些过不去。想到这里,就把李存孝扶了起来,背在身上,寻思着先找个地方将他安置下来,再去请郎中医治。于是背着李存孝向着一侧的树林里走去,走了一会儿,忽然马蹄作响,林外奔过一支人马,一人嘴里大喊:“散开来仔细找,不要放走了李存孝。”那些士兵听到号令,都下了马四散开来。有三四人拿着兵器拨开荆丛,正往自己这边过来。王羽暗叫不妙,只见身旁有一片洼地,积水很深,就背着李存孝躺了进去,只留出鼻孔呼吸。过了一顿饭功夫,估摸着搜索的士兵已经走的远了,这才出来。王羽寻思:“存孝哥是鸦军将领,我带着他,长安是不能去了……可娘亲……我还要不要去找她……”犹豫了半响,终于还是背起李存孝,向着长安相反的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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