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未央绝对想不到,她想见的那个人,其实就在不远处凝望着她。
可不透光的布帷,还有一川的雨帘,就这么将两人的视线打断。
他只看到了青绿色的伞下,她那张模糊的侧颜,以及,不确定是否存在的笑。
如果这一幕能再持续一段时间,陈夕望的更加久一点,那叶未央一定会发现他的存在。
可是,有些风景,注定只能是一闪而过。
就如同沈梨白消失在了叶未央的视线中一样,叶未央也消失在了陈夕的视线中。
是的,此时的陈夕,正在火车上。
火车渐渐提速,站台很快就被远远的甩在后边,视线内便只剩下了一些低矮的老楼,和绵延的雨幕。
陈夕将窗边用来挡光的布帷掀起,一张极具棱角的虚影,便倒映在其上。
而就在同一扇窗上,还倒映出了另一张极其俊朗的脸。
如此面容的主人,自然是苏望月。
他此时正坐在陈夕的对面,看着对方突然流露出的惆怅,说道:
“雨很大,就算你将布帷掀开,叶未央也看不清你。”
陈夕将目光从玻璃上收回,淡淡道:
“现在事情就差临门一脚了,我可不想毁于一旦。”
苏望月无声地笑了笑,脸上带着玩味的神情。
“如果怕叶远飞或严正看到你,那你就应该将帘子完全挡上,而不是拉开了一条缝。”
陈夕用手撑着头,不以为意地说道:
“如果像你所说的这么做,那就是太过于谨慎了。”
“太过于谨慎,就是死板。”
陈夕冷冷的话语,落入了苏望月的耳中。
他刚才露出的那抹玩味之意悄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认真。
他认真地思考着陈夕的话。
如果说,真的有宿命继承这回事的话,那在某些人眼中,他一定是继承了连天沉稳的那面。
但凡事过于求稳,很可能会一事无成。
就拿这次的事来说,他细细一想后,发现自己定下的大体方向是没问题的,利用沈梨白来突破沈见深这步棋,看来也是对的。
但他想的却是平稳的靠近,通过很自然的方式,如行云流水一样,让陈夕悄然间获得沈梨白的信任。
这种想法,符合传统里四平八稳,中庸的观念。
但效果未必是最好的。
所以,陈夕选择了另一种极具冒险精神的方式。
在苏望月看来,陈夕是在两头间赌博。
赢了,自然获益极大,但输了,却是一败涂地。
可最后他赢了。
不仅赢了,还狠狠地坑了自己一把。
这就让苏望月不得不服。
“你的信心是什么?”
苏望月在思索了一会儿后,抛出了这个问题。
他想知道,陈夕这么大胆的走钢索,底气究竟是什么?
陈夕不知从哪儿弄来条绿箭,拆开后嚼了嚼,又吐回纸里。
“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输的起。”
苏望月闻言,若有所思,刚想再说些什么,却见他突然站起。
一个穿着深蓝色短袖的男人走到了他们身边,端正地说道:
“两位,沈先生有请。”
......
以沈见深的财富与地位来说,坐火车自然不可能坐硬座。
陈夕虽然猜到了这点,但跟着短袖男走到对方所在位置时,还是不由吃了一惊。
因为,对方竟然包下了一个车厢!
中等的车厢像是一个小的休息室,而陈夕进去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在沙发上坐的四平八稳的沈见深—
不知什么牌子的手工衬衫,一条工装大短裤,一双人字拖。
而格外引人注意的,则是其手中所拿的高脚杯。
杯中是刚刚没底的红酒。
虽然陈夕不懂法文,不知道对方身侧的那个红酒瓶,上面印着的字母是什么意思,但18开头的数字,还是出卖了这瓶酒的价值。
财大气粗!
这是见到沈见深真人后,陈夕的第一印象。
而本来在一旁有些昏昏欲睡的沈梨白,在看见苏望月后,一扫疲惫,像只雀跃的麻雀般,立刻站起身来。
“爸爸,这就是救了我的望月哥哥。”
沈梨白并未在意站在一旁的陈夕,以为其只是一个下属之类的角色。
但沈见深却是先深深的注视了陈夕会儿后,才转头看向苏望月。
“你是苏洛局长的公子吧?”
苏望月此刻处于常态,脸上挂着和煦如春风般的笑容,让人感到舒适。
“沈董您真是折煞小辈了,当着您的面哪敢叫什么公子...您要是不介意的话,我称您一声沈叔叔?”
沈梨白适时的开口:
“就是,爸爸,望月哥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是我认得哥哥。”
看见沈梨白倔强的表情,沈见深含笑道:
“好好,望月啊,我就托大当你个叔叔...叔叔给你们洗个水果去。”
接着,他像是不经意冲陈夕说道:
“陈夕是吧?来,一起帮我弄点水果。”
苏望月看着沈见深起身,和陈夕走出了包厢,但什么话都没说。
以他的眼光,他自然能看出,洗水果不过是一个托词。
实际上是,沈见深想跟陈夕聊聊。
这随意的聊聊,关乎着他们所有付出的成败。
......
离车厢外不远处,便是一个小的茶水间,只有一个饮水机和一个水槽。
沈见深将一袋子鸭梨,以及一个铁皮茶罐,递给了陈夕。
他什么都没说。
而陈夕默不作声地接过去后,便开始一个一个的认真洗了起来,就像是真的来干活的。
直到六七个鸭梨都洗干净放在了塑料盘里,他转而去打开罐子,一杯一杯泡起了茶。
他依旧什么都没说,好像眼中只有茶。
沈见深眼中闪过了赞赏的神色。
因为,他注意到,陈夕端茶的手,是极其稳的。
这就说明,其不是故作镇定,而是真的很从容。
这份从容,他从未在一个十六岁的少年身上见到过。
他生出了极大的兴趣。
而接过了陈夕递来的一杯茶,入手的时候,他却发现茶是温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爱喝热的东西?”
沈见深提出了第一个问题。
“因为,我观察了您五天...”
陈夕露出一抹白牙,像梨肉一样雪白,显得像个傻小子。
“您五天内,在所有宴席上,没喝过一口热水。”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