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四年十月四日,正是这趟行程结束之日。
夕阳的余晖爬上玻璃窗,高脚杯的清水折散了晚霞。
又一桌晚宴,倒也是客尽主欢。
由于叶长乐一家先行离去,所以这次桌上并没有几个人。
苏望月在没了叶长乐的场合,却是大方潇洒了几分。
值得一提的是,李兰兰倒是喝了一杯红酒,这好像是陈夕第一次看她喝酒。
......
饭吃的并不慢,约莫半个小时就已经散席。
叶远飞早已安排好,专门送他们回家。
遗憾的是,叶未央今天并不回去。
而陈夕约好了明早要跟陈平去个地方,所以,这对儿刚确定恋情的男女,不得不暂时分离。
晚七时,酒店正门前。
陈夕拖着行李箱,背对身后的叶未央,笑着摆了摆手,跟着另一个司机向停车场走去。
于萍看着身旁一脸不舍的女儿,眼神有些复杂。
她忽地发现,事情好像在错误的方向上,越走越远。
而可怕的是,她对此竟无能为力。
从酒店大门到停车场有两条道路,一条是小道,从山林穿过;一条是大道,可让车行。
他来时走的便是小道,而现在,他则沿着大道走。
天已漆黑,道边的路灯射出黄色的光,落在地面却显得暗淡。
道上没什么行人,只有司机和他,一前一后,默默走着。
入耳的只有风吹树林的沙沙声,还有行李箱与地面接触的摩擦声。
眼看着不远处就是停车场,还显得年轻的司机,回头笑笑,询问是否要去趟卫生间。
他刚想说些什么,正要开口,忽地听到玻璃碎裂的声音。
他正疑惑,停了脚步,箱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同时静止,耳边就只剩了风声。
也就在同时,一阵巨大的爆鸣声忽地响起,仿佛鞭炮在耳旁一下子被点燃。
他在瞬间,只觉得脑袋一下子受到了重击,嗡嗡作响。
本来黯淡的前方,忽地一下火光涌动,一条火舌腾空而起。
尽管还没感受到热浪的扑袭,但眼前的景还是给他深深的刺激。
司机已经瘫坐在地,而这时,他却异常的冷静。
从眼前的情形看,停车场那边肯定发生了变故。
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清楚。
有可能是汽车出事,或者什么炸掉,但也有可能是人为的事故。
他回想刚才听到的玻璃碎裂声,内心深处感到这不像是偶然。
那么,若真有重大的变故发生,山庄里就不一定安全了。
如今之策,就是尽快逃离这里,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
这些思虑,短短几秒内在他的脑海里成形。
他看了眼还坐在地上的的司机,将行李箱推到他身边,接着深吸了口气,用尽力气沿着大路,向山下狂奔而去。
风在他耳旁掠过,有些刺痛,他一下子担心起了叶未央。
如果真出了什么事,她,还能安全吗?
......
正在他沿着主道狂奔之时,一辆金杯面包车,从他旁边驶过。
两者交际,不过一瞬。
但就这一瞬,他便断定了这辆车一定有问题。
从刚刚的爆炸声起,到现在不过两三分钟。
怎么就在这个时候,会有一辆车冲下山呢?而且这车窗上还贴着单向膜,根本看不到车内的情况。
他有一种不安的感觉。
他明白,山脚下的出入口,因为他们要离去,此时正大开。
也就是说,这辆车会无阻碍地离开山庄,扬长而去。
他能做的,只是记住这辆车的车牌号。
一眨眼,车子消失在了他的视线中。
他已将车牌号键入手机中,虽然他并不知道,这到底有什么用。
......
当他很快冲出山庄后,瘫倒在一根电线杆下时,距爆鸣已经过去十多分钟。
他首先喘着粗气,拨通了那个他牵挂的号码,直到听到熟悉的声音传来,才叹了口气。
手机那端的叶未央倒是很诧异,短短几句话交流,他确信了山庄很稳定。
这样一来,他一下子感觉自己有点神经质了。
自己像个死狗似地坐在这,弄不好,会让那个本要送他的司机,把他划到神经病的范围内。
既然叶未央说一切安好,就说明这应该只是一个意外事件。
他忙将刚才发生的事,简明扼要地说完,并嘱咐她赶紧去通知叶远飞。
她的语气变得有些焦急,让他赶紧回山庄去。
他思索片刻,没给出肯定的回答,只说要保持电话畅通。
挂了电话后,他又忙给陈平打去电话,避重就轻地说了说,告诉他自己明天不能回去了。
对面没多说什么,只是一再嘱咐他多加小心。
他不知道的是,当他挂断电话时,陈平所露出的担忧的表情。
......
打完这两通电话后,他才感觉到安心许多。
两条腿呈八字伸在前方,汗水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他朝山上望去,只见山腰处略泛红,看来火势,已经得到了控制。
不一会儿,只见两辆消防车冲上山去,不远处的入口处,也已摆上了栅木。
风吹冷他的汗,他打了个激灵。
多事之秋。
不过,这个情况也打消了他回去的想法。
现在他们理应忙的焦头烂额,自己还是不要回去添乱为好。
想到这,他紧了紧上衣,很庆幸自己一直随身带着钱包和手机。
他漫无目的地沿着大道走,想寻一家旅店住上一晚。
........
高纯县名为江宁的后花园,其中大小村镇,星罗棋布。
他快步走了将二十多分钟,就看见了一家旅店。
跟老板娘用江宁话交流几句,掏出身份证,成功地开了个房间。
他接了水龙头的水,咕嘟咕嘟喝了几口,脑子里却想着事情。
此时已快八点,夜已深。
他拿起手机,仔细看着之前记的车牌号。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那辆车太过于诡异。
他转而来到院子里,与正在烧水的阿伯攀谈起来,聊聊四周的情况,聊聊高纯县。
阿伯好像是一个智能地图,一句句的,就使其对周围环境勾出了一个轮廓。
当他帮阿伯提水而入时,询问道:
“阿伯,大约一个钟头前,您看没看过一台面包车经过?”
老伯不假思索道:
“是有那么一台,好像是往春熙镇方向开了...镇子就在背后,十几分钟路程的事儿。”
他笑着点点头,和老伯一起进了旅店。
......
次日一早,他就离开了旅店。
天虽已亮,可大道上几分钟也看不见一辆车。
时间刚过六点,这么早,他反倒是不着急回山庄去。
他向旅店背后看去,只见数支白雾升起,想起昨晚阿伯的话,有些鬼使神差的,他就往春熙镇方向走去。
十多分钟后,他拐进了小镇。
青石板的街,灰白的墙,鳞次栉比的黛瓦。
江南水乡的感觉,迎面而来,耳边有着的,尽是乡音的交谈声。
他四处走着,发现这镇子竟是四通八达,好几个出口方向,对的都是公路,还有河流半绕,小舟航行。
虽是地处偏僻,可并不落后。
他走进一家早茶店,坐在了有些年头的长板凳上,点了一碗热汤面,一屉蟹黄小笼。
高纯产蟹,而初秋正是蟹肥之时。
小笼从蒸笼台上抽出,白白的,散发着热气,令人食欲大开。
当热气迎上有些冰凉的脸,好像刺激到了什么。
他忽然思索出一丝不寻常。
按理说,昨晚山庄起火,这并不是件小事,所以,昨夜应该是个繁忙之夜。
可是,除了两辆消防车外,就再没见过什么车子上山。
而且,诺大的度假山庄,总应有些游客会受到惊吓。
或昨晚,或今早,他们应该会选择离开。
而陈夕沿着走的公路,是市内到山庄的唯一路线,现在却冷清的可怕。
他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一下子看到了平静下的暗潮涌动。
昨夜一定发生了什么,甚至说,发生的问题,达到了叱咤南浙商场的叶远飞,也无法解决的地步。
思及此,他狼吞虎咽地吃完,准备出门回山庄。
在踏出门槛的时候,一个带着口罩的男子与他擦肩而过。
他本没在意,可后面小二的喊声,竟说那人竟要了十屉包子。
这声喊声,让他又有些在意起来。
有很多时候,敏锐和神经质只有一线之差。
站在堂口,他默默看刚才的男人拎着一大袋包子出来,他总感觉,这个身形似曾相识...
去******理智!
他现在有些焦躁,眉头紧皱,两眼死盯着那个背影。
鬼使神差的,他竟轻手轻脚地跟在后面,像个跟踪狂。
他也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可能只是纯粹的妄想,大概发疯了吧。
就这样,他跟着那男人,不知不觉走到了镇子的偏僻之处。
他悄悄跟在其后面,眼看身边的人越来越少。
他内心存在的恐惧,在此时被放大了许多。
他反而冷静了下来,顿住了脚步,看着那人向公路边走去,而这条公路,正与山庄门口那条,正是两个分支。
那男人站在道边,陈夕在他后边不远处。
一阵风吹过,那男人摘下口罩,像是要透透气。
不经意间,那男人正好与他双目相对。
陈夕看到的,是一张瘦削的,布满沧桑的脸。
那人很是和善地冲陈夕笑了笑,他下意识点头回应。
既然被人家看见,他便也不再打算跟着。
正当他转头欲走时,一辆金杯面包车从远至近,停在了那男子面前。
面包车车身充斥灰尘,像是从泥土路而来,正侧面玻璃都贴着单向膜,让人看不见里面的景象。
而最重要的是,它的车牌号,是陈夕无比熟悉的!
没错,这就是昨天从山庄冲下的那辆!
男人打开了副驾驶的车门,正待上去。
也就在此时,陈夕加速跑到了车旁,以最大的力气拉动车厢的门。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一念,仅仅是一念。
一念之间,地狱和天堂,就能瞬间颠倒。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