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担心。”
纵是在船上,谢怀远依然一身锦衣,风度翩翩。
“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我可以即刻调转船头,带你离开。”他真诚的建议。
江上风大,吹散的鬓发擦在脸颊上,痒痒的。姚桐把碎发别在耳后,轻轻一笑,“九公子,你不会。”
“哦?”折扇一停,谢怀远挑眉望她。
“九公子,你最重视的东西,都在你的眼睛里。”大风扬起裙裾,她眉目淡然。
“来人,拿个镜子给我。”
纤毫毕现的玻璃镜中,男子面如冠玉,俊逸非凡,谢怀远笑出了声,抬手将那价值不菲的镜子扔进了江水中。
“红尘权势,谢九还堪不透。”
姚桐拢了拢披风,屈膝行了一礼,“九公子,希望我们合作愉快。”
两日后,船到了蓟州,姚桐一下了船,面前就围上了几个一身悍气的布衣短打之人,为首的竟是位女子,“夫人,爷让属下来接你。”
姚桐睫毛颤了颤,脚步却没动,那女子不动声色的掏出个扳指,正是贺铮寒常带的,她松了一口气,“有劳你们了。”
谢九没有下船,目送着她远去,唇角带笑,一下一下摇着折扇,折腾了一圈,他终究还是输了贺铮寒一步。
“世子爷,瑶光带人接到了夫人,飞鸽传书过来,是否将夫人送回大名府?”
营帐里,贺铮寒一身甲胄,他刚结束了一天的战事,身上森寒之气犹在,闻言,不悦的拧眉,“带她过来。”
“属下遵命。”
贺铮寒一想起谢九送来的书信,脸色蓦然一沉,“跟在她身边的所有人,守护不力,一人罚二十军棍,降一级,永不晋升。”
“是。”
贺铮寒身边最得力的手下,以北斗七星赐名,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瑶光,除了瑶光是女子,旁的都是男子。
“谢家的粮草都送来了吗?”
“都送来了,足够军中大军三个月的嚼用。”
微微颔首,贺铮寒眸光沉沉的盯着堪舆图,带血的剑尖指着那一处——西羌!
他亲自带人暗中杀了白部鲜卑的几个权贵,逼反了他们,白部鲜卑就在大名府附近,他们一乱,冀王才不得不命他出兵平叛。
可,再要向西北进军,冀王是绝不会答应。
现在有了谢九送来的大笔军粮,三个月,足够他打下陇右,威逼北狄,兵锋指向西羌了。
这才是他答应谢九的最大的原因。
“命先锋军攻打凉城。”
“瑶光大人,要不要再多歇一歇,夫人不比咱们,属下瞧着她受不住。”连着赶了三个日夜,姚桐从未骑过马,不得不在腰间系了一根绳子,坐在瑶光身后,马背上颠簸,这三日她受尽了苦头,面白唇青,脸色难看得吓人。
“兄弟们都在战场上拼命,你以为咱们是出来游玩的,还要好生伺候着,嗤。”那开口之人吃了一顿训斥,灰溜溜的摸了摸鼻尖,瑶光大人越来越冷了。
“我没事,不用为了我耽误时间。”
两人说话声音不算小,姚桐想装作听不到都不行,她笑了笑,走到火堆旁,将余火熄了,“走吧。”
瑶光冷眼瞥了她一眼,看着她费力的爬上马背,才走到马边,轻松的翻身上马,动作利落漂亮。
一路餐风露宿,等到了营帐,姚桐一下了马,眼前一黑,险些栽在地上。
眼看要摔在地上,腰上忽然一轻,一条结实有力的臂膀托着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
姚桐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勉力转头看过去,“世子爷。”
她像是长途跋涉的旅人终于找到了落脚点,安心的靠在他的肩头,他没穿甲胄,身上的热度透过衣衫传递过来,她一直觉得冷,现在贴着这温暖灼热的所在,满足的叹了口气,又忍不住贪恋更多,贴得更紧一些,偎依得更熨帖些。
贺铮寒忍不住绷紧了身子,托着她腰的手紧紧一拢,将她裹在怀里,双腿一夹马腹,风驰电掣般的直奔后方军医帐中。
“世子怎么来了?”
被一队金甲卫劫持过来的施仁亭,一到了这里,冲着贺铮寒发了通脾气后,到底见不得受伤的兵士痛苦难受,带着人在医帐中诊治。
施仁亭跟着传信的药童走进自己的帐篷,一眼看到贺铮寒怀里抱着个人。
“这是世子,她怎么来了这里?”
施仁亭一愣,继而不赞成的看了看贺铮寒,再怎么火气旺,也不能带女人行军打仗啊。
贺铮寒眼神全凝在怀里,没注意到他的神色。
“施大夫,你看看她,有没有大碍?”
施仁亭走上前,把了脉,“没大事,不过是累着了。”
开了两副药,施仁亭记挂着受伤的将士,匆匆走了。
姚桐晕晕沉沉中被喂了一碗温水,恢复了些精气神,睁开眼睛,见到一张近在咫尺的俊颜,心口又酸又胀,酸软的一塌糊涂。
“怎么哭了?”
指尖一热,贺铮寒捻了捻指腹上落下来的一滴泪水,声音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
“我我想洗澡。”
“嘶,嘶。”
姚桐费力的褪下裤子,白嫩的大腿内侧,磨出了一个个水泡,有些破了,露出红色的皮肉,有些亮晶晶的,里面兜着一泡水,稍稍一碰,就疼得她身子打颤。
强忍着疼,从头到脚洗得干干净净,擦净身子,腿上伤口太多,她就没穿裤子,直接套上了裙子。
帐篷里只有她一个人,她将头发擦得半干,散了开来,躺在榻上,熟悉的冷冽男子味儿一熏,沉沉的睡了过去。
贺铮寒掀帘进来时,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窒。
娇柔的女子躺在深青色的床褥上,沉梦正酣。绯红的裙子卷到腰上,一双笔直修长的腿整个露出来,肌肤白嫩。
他深吸了口气,下意识的放轻了脚步,大掌攥上那绯色的裙角,刚要拉下去,横躺着的女子眉心蹙起,哼了一声,翻了个身,将卷在一起的裙角压在了腰下。
贺铮寒手指触了火一般,飞快的缩了回来,抬
脚欲走时,眼神忽然一凝。
“两条腿都磨成这样了,竟然一声都不吭。”
拉过被子给她盖在身上,大步走了出去。
姚桐睡得香甜,一觉醒来,身上罕见的爽利,坐起身时,感觉大腿上一阵黏腻,她急忙坐起,闻到一股药味,伸手一摸,果然是伤药。
她竟然睡得那么沉,连有人给她上药都没感觉到。
肚子里咕咕作响,她按着肚子,没工夫纠结给她上药的是谁了,披衣下榻,只见小几上放了一个食盒,里面的食物还热着。
吃了七分饱,姚桐揭开帘子,外面黑沉沉的,一队队持枪带刀的兵士来来回回的巡视,甲胄相击,带出铁与血的冰冷。
这是战场。
姚桐急忙放下帘子,坐在榻上等了又等,眼皮沉沉的又睡了过去。
次日清晨,她早早醒来,帐篷外已放了热水,她提进来洗漱了,又吃了点东西,那药极有效,腿上的伤泡开始收口发痒。
午时左右,贺铮寒带着一身水汽走了进来,见她穿戴妥当,满意的点了点头,回身掀了帘子,“施大夫请进来。”
施仁亭给姚桐诊了脉后,慢吞吞的开口,“夫人无碍。”
“昨日的伤药再用三五日便可了。”
老大夫慢吞吞的起身,在经过贺铮寒时,慢条斯理的开口,“老夫有段日子没给世子诊脉了,凑这个空,给世子瞧瞧吧。”
说完,不待贺铮寒推脱,三指往他手腕上一放,片刻后捋了捋胡须,慢慢开口:“世子精气神备足,五行完好。”
“只是”他意味深长的笑了笑,“心火一脉略旺,阳气勃发太甚”
没等他说完,贺铮寒猛得抽回手,打断他的话,“有劳施大夫了,爷无事。”
“呵呵”施仁亭笑着起身,这是阳火燥旺,缺乏阴气调和的脉相啊。
他又瞧了眼姚桐,直把姚桐看得头皮发麻。
世子明明不缺女人,怎么还把自己憋成这样,若不是自己强把了他的脉,还真是想不到。
“如此,老夫告退。”
一脚迈出帐篷,这在贺铮寒手里颇吃了几次亏的老国医,忽然玩心一起,“世子已打下凉城,自己也要凉一凉为好,这阳火太旺了,也伤身啊。”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