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大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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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梅伯翰今天一早本来说好要和梅风吟一起回苏州,除了要给苏太常拜寿外,正好去他母亲娘家在苏州的祖宅看一眼,那所宅子原是梅伯翰的舅舅赵远湖在住,赵远湖没有子女,妻子也走后几个月便把老宅托给了梅伯翰自己出家当了和尚。梅伯翰接手后也一直不得空,他只是吩咐管家回来瞧了一眼,带了些钱修整了一番,他年轻时在那里住两年,想着这次回去正好看望看望老宅里的老人儿,但临上火车前,梅风吟去了一趟盥洗室的功夫他就不见了,司机交代梅伯翰是临时有急事被崔经理接走了。

    梅风吟长这么还是第一次回苏州,老宅的管家福伯早就带着几个老下人里里外外把屋子收拾得干干净净,他安顿下来后带着照相机在附近的街市上转了转,虽然比不得上海十里洋场的繁华,但苏州特有的江南水乡的清雅和细致也颇有意思,他找了家比较大的茶馆听了一下午评弹,说的是《木兰从军记》,但听着倒是和以前熟知的故事不太一样,一问店里的小二,原来是苏太常给重新改的本子和唱词。

    苏州老宅入夜很早,虽然说装上了电灯,但晚上一般七点钟就准时拉电闸改点煤油灯,梅风吟看了一会儿书顿觉太过昏暗十分伤眼睛,便放了张梅伯翰让他带给苏清雪的唱盘,靠在躺椅上歪了一会子,不知不觉中竟睡着了,后来还是福伯把他叫醒,他才上.床的。

    可能是换了新环境,次日一早天刚刚亮,梅风吟就醒了,他自己去院子里打了盆冷水仔细梳洗了一番后便出去了,他本想从前门走的,但一估摸着门房可能还没起,想着就不要吵醒他了,便从后门出去了。

    梅风吟在街上随便找了家茶馆吃了碗枫镇大面,便出去溜了一圈,他本想晨跑的,但又怕汗湿了衣服回头要换太麻烦,便沿着街边走了走,苏州的清晨倒是比上海宁静多了,仲秋的早上还是有点凉意的,梅风吟嗅着混杂着桂花和刚刚出笼的汤包的香味,顿时觉得胃里一阵暖意,他忽然觉得住在着包子铺旁边的人家还真是幸福,每天都可以在这免费的浓香中醒来,使新的一天充满着活力和激情。

    他回到老宅的时候,福伯都急翻了天,丫头去送洗脸水回来说一大早少爷不见了,门房也没见着人出去,吓得他一大早急得坎肩都湿透了。

    梅风吟怪不好意思的向福伯赔了个不是,惊得福伯汗流的更多了。为了不给他们添麻烦,梅风吟只好回屋呆了一会儿,快到中午才自行拦了黄包车带上了给苏太常的寿礼出门了。

    隔了几条街梅风吟就听见吹奏喜乐的声音,想也不用想,苏家门口现在一定是宾客如云,门庭若市。他一下车,就有苏家的下人赶上前来扶他下车,并快人一步把车钱给结了。梅风吟有些不好意思,他掏了五块钱小费给他,但他死活也不肯收,直到夏姨上前来了点了头才勉强收下。

    夏姨一眼就认出了梅风吟,她笑得合不拢嘴的让下人接过了梅风吟带来的寿礼,急急地把她往堂内引,苏太常和钟念慈各自在堂前忙着招呼客人,苏玉璟陪在她身边,她一转身看见梅风吟脸就刷的一下红了。

    “老爷太太,梅少爷来了!”夏姨笑着冲钟念慈挥了一下手绢。钟念慈一听,立马笑着拉着苏太常迎了上来。

    “风吟见过苏老太爷和苏太太,”梅风吟微微躬身道,“家父本说好要一同前来为苏老太爷贺寿,可临上火车因为急事临时改变了行程,还望苏老太爷海涵。”

    苏玉璟跟在钟念慈身侧,不知是不是一时的错觉,她总感觉梅风吟说道梅伯翰临时来不了时钟念慈好像偷偷松了一口气,但她仔细一想也不太合理,便没有再在意了。

    “贤侄不需要多礼,我听说你也是留洋多年,繁文缛节咱们也能免则免啊!”苏太常笑着一把扶起了他,“梅翁没来也不要紧,有贤侄代表也是一样,我也常去上海,咱们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

    “苏老太爷说的是,”梅风吟笑着点了点头,他偷偷地看了苏玉璟一眼,又看了看四周道,“诶?怎么不见苏作家?”

    “哦,姑姑肯定在戏台子那边呢!”苏玉璟笑着抬起了头,“咦,你找她有事吗?”

    “哦···不是···”梅风吟刚开口就被钟念慈笑着打断了。

    “你陪梅少爷一起去找你姑姑吧,”钟念慈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这前头尽是人,你们年轻人呆在不免乏闷···”说着,便向苏玉璟做了一个“去吧”的手势。

    两人向苏太常告辞后便沿着长廊一路往戏台子那边走去,也没有说话,看来是都碍于那天在火车上的“意外之吻”,互感尴尬。

    苏玉璟今天穿了件桃红色的旗袍,上面绣着一大群五颜六色的蝴蝶,艳丽非凡,她低着头一边走一边绞着自己的手绢儿,心想着这样也不是个事儿,于是鼓足了勇气又问了一遍,之前梅风吟还没来得及回答的问题。“那个···你开始是要说找姑姑做什么的了?”

    “噢,”梅风吟一愣,他倒是没想到苏玉璟会主动开口,但很快又回过神来,微微地扬起了嘴角,“哦,是我爸让我带几张云雅的唱盘给她···我还想着,苏老太爷七十大寿这么大的喜事,她这个主人家怎么不见了呢···”

    “她最怕应酬人了···”苏玉璟一说到苏清雪,便忍不住笑了起来,“你又不是不知道她···”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苏姑姑对唱戏也有兴趣,”梅风吟若有所思的扬起了眉说道,“她总是让人有太多意外了。”

    苏清雪从昨天下午和白善冰一起叙旧直到深夜,要不是夏姨磨破了嘴皮子把她请了回去,她差点就在白善冰屋子歇下了,这不今儿一大早,她又钻进了白善冰的屋子。

    因为今天的戏是下午开锣,所以白善冰还没有上妆,苏清雪突然记起她的水袖舞得是极美的,便缠着她教她,白善冰禁不住她磨,只好硬着头皮借了件戏服给她,两人一前一后在戏台上舞着,倒是引来了不少人围观。

    苏清雪原就有票友的底子,再经白善冰这么一点拨,立马就学的似模似样,加上她在英国学的是戏剧文学,也经常参加舞台剧演出,本就不怯场,她跟着白善冰一抖一掷一挥一拂,配合着身形步伐,水袖在空中宛若行云流水般扬起,再一抛一荡一甩一掸,一手轻提掩面一手捏住袖子另一端,犹抱琵琶一般,双目含笑,凤眼一抛,勾魂夺魄,引得台下一阵叫好。

    苏清雪隐约听得台下好像有个很熟识的声音,抬头一看,竟是梅伯翰。

    他今天和苏太常一样穿着中式的长衫马褂,藏青蓝梅花锦的马褂上镶着金色的盘扣,再配上他常带的那副金丝眼镜倒是显得更加儒雅稳重。

    他站在苏太常身旁和众人一起叫好,苏清雪迎上他赞许地目光,脸上微微有些发烫,但还是硬着头皮佯装毫不怯缩的样子昂起了脑袋,但目光一扫,却瞥见苏太常假装生气地瞪了她一眼,便赶紧和白善冰告辞,一路小跑的从台上赶了下来,正好逢上苏玉璟和梅风吟从长廊的另一头也在往这边儿走。她匆匆地和苏玉璟、梅风吟二人点了个头,乖乖的站在了苏太常身边。

    “爸?”梅风吟忽然看见梅伯翰惊讶地抬起了头,“你不是···”

    “啊,苏翁七十大寿怎么能错过呢,”梅伯翰打断了他的话笑着看向苏太常说道。

    “梅翁太客气了,”苏太常笑着摆了摆手道,但回头一看见苏清雪编着个大辫子,一身素旗袍外面还罩着一件戏服,立马板起了脸。

    “我说,”他瞪着苏清雪不悦地扬起眉,“你爸我好容易过个七十大寿,这辈子也没下次了,你能不能正儿八经的穿件正儿八经的衣服呢?”

    “哦!”苏清雪老实地点了点头,她楚楚可怜地看着苏太常眨了眨眼,难得这么一副乖巧地样子。“那我先走了···”她说着转身正准备走,可刚路过梅伯翰身前趁别人没注意偷偷冲他做了个鬼脸时,就又被叫住了。

    她尴尬地抽.动了一下左边的脸颊,调整好笑容,回过头来假装无辜的看着苏太常,“啊?”

    “别走那边,”苏太常一把拉住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你妈在那边招呼客人呢,要是让她看见你穿成这样,非扒你一层皮不可!”

    “爷爷又在吓唬人了!”苏玉璟忍不住拽着梅风吟的衣袖笑了起来,“奶奶那么温柔倒是给您说得跟母老虎似的···”

    “那是对你···”苏清雪眯缝着眼睛回过头来瞧了她一眼道,“你看您爷爷在外是‘苏州王’,家中却只有一位美娇娘就知道了···”

    “臭丫头说什么呢!”苏太常瞪大了眼睛,猛地抬手看似很用力地攥着拳敲了苏清雪的脑袋一下,“有客人在这儿也不收敛一点儿···”他说着,不好意思地冲梅伯翰笑了一下。

    梅伯翰强忍住笑轻轻摇了摇手,但眼神里明明就在说“早就习惯了”。

    苏清雪偷偷白了他一眼,她假装很痛的揉了揉脑袋,板着一张脸不悦地昂着头走了,留身后的一群人忍俊不禁的捂起了嘴。

    “梅翁见笑了,我这个女儿若是在外也还是过得去的,可但凡一在我身边,立马就无法无天跟个小孩子似的,真是拿她一点办法也没有···”苏太常笑着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他看了一眼苏清雪离去背影,虽说是无奈地叹了口气,但眼里满满的分明都是宠爱,“也不知道是像了谁,这一点啊,就远不如玉璟乖巧···”

    “诶,”梅伯翰微笑着打断了苏太常的话道,“要梅某说啊,苏家的这两位小姐是各有千秋,一个是水一个是风···”他说着,轻轻顿了顿,“苏翁恕梅某冒昧,梅某窃以为,如意坊今后若是由两位小姐打理的话,必要两位齐心合力相辅相成,方能风生水起乘风破浪···”

    “哎···梅翁的话算是说到我的心坎上去了···””苏太常长叹一声,笑着摇了摇头,向梅伯翰做了一个“请”的动作。两人一起在长廊上坐下闲聊了起来,梅风吟则和苏玉璟并肩站在了一旁听着,偶尔也搭上两句。

    “但我看苏作家似乎对经商不太感兴趣···”梅风吟悄悄看了一眼苏玉璟,轻声说道。

    “其实也不然···”苏玉璟莞尔一笑道,她的话刚到嘴边就被一路小跑赶过来的夏姨打断了。

    “哟!老爷您怎么还在这儿呀,要我好找···”夏姨一边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一边笑着行礼道,“客人们都到齐入座了,太太等着您和梅老爷去开席呢!”

    “小姐呢?”苏太常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

    “她在厅里帮着招呼客人呢,刚刚来及几个洋人,叽里呱啦说了一堆我和太太也听不懂,多亏小姐及时赶到···”夏姨一边在前面引路一边答道。

    他们到的时候,苏清雪正在堂内和几个欧洲的商人聊天,她换了一件绘满桃花和牡丹的白底斜襟真丝旗袍,高高的领子和优雅的荡袖显得她的身姿更加修长优美,再加上胭脂红的双滚边,衬得她的气色格外红润。

    梅伯翰看着她一下子就想起了《诗经》中的句子。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恰逢上今天也是个大喜之日,四处都红彩遍布,让梅伯翰不由得想起那日苏清雪披着他的长衫坐在橱窗里正在绣喜服的模样,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

    苏清雪起身正好迎上梅伯翰注视着她的目光,她垂下眼睛,温柔地笑了一下,让到一边向他们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苏太常见怪不怪地扶着梅伯翰的肩把他引向主桌,“我们家人不多,梅翁跟贤侄远道而来也不要客气,就跟我们一起坐吧。”

    梅伯翰也没有推辞,他在苏太常的左手边就坐。

    众人都落座后,午宴开始了。

    梅风吟注意到苏家还特意用了西式的餐具来招待外国来的几位客人,虽然是中式的菜肴却严格按照西餐的用餐秩序为他们上菜,席间也一直有下人在旁伺候。

    下午的时候有部分客人已经离去,苏家为留下来的客人准备了厢房小憩.

    差不多三点钟,戏台子那边就开锣了,除了当天的客人外,苏家也为如意坊的工人们安排了座位,苏清雪为他们点了一出《贵妃醉酒》和一出《铡美案》,后来钟念慈又加了两出热闹的武戏,,一时间戏台子附近锣鼓喧天好不热闹。

    苏清雪一直在后边为外国的客人讲解戏文,后来苏玉璟和梅风吟也加入了他们,梅风吟从不爱听戏,跟苏清雪一解释,倒也看出些味道来。

    苏太常和梅伯翰两人相谈甚欢,他们后来提前离席,说是去了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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