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广济可能也信了,当天下午便将看守越人的侍卫狠狠的揍了一顿,当然避开了肚腹。
自从这件事之后,淳于意有事沒事就会往苏任这边跑。作为医痴,有人当面给自己解释人身体的每个器官和作用,他如何能放过。苏任有时候很耐心的解释,有时候连他自己都不知道,只能用话敷衍。淳于意却一本正经,不断的催促身后的徒弟认真记录。
“子恒所言,胃脏只是用來暂存食物,那是不是说这个东西可有苦无,况且食物保存太久便会变臭,这岂不要闹肚子,”
苏任呵呵一笑:“胃可不只是保存食物这么简单,我们人的身体其实很娇贵,肠道在吸收营养的时候,只能从那些最柔软最粉碎的东西中吸收,胃的作用实际上是消化食物,就是将我们吃下去的大块食物进行分解,变成最容易消化的糊状。”
“胃既沒有牙齿,也沒有斧凿,这肉也能把食物磨碎,”
苏任被老头问的有些烦了,若是再解释什么消化液之类的,一定会问消化液在什么地方,既然能消化其他肉食,为什么消化不了我们自己。苏任开始胡说:“胃不是靠咀嚼和敲打,而是要揉,你将几块石头放进布袋中,整天搓揉,时间长了那些石头自然也就沒了棱角,胃也是这样工作的,我们吃完了饭要稍微活动一下,就是这个目的。”
淳于意恍然大悟:“这些便是你经常所言,细嚼慢咽和饭后多走动的道理,”
苏任点点头:“老先生果然一点就通,还是和您说话有意思,给那些小子讲个道理能把你烦死,你看看这大江之上,船來船往,就好比我们的血管,消化后的营养,由血管输送身体各处,这才能让我们有力气,若是一处阻断,沒了船只往來,就说明那里出了问題。”
淳于意频频点头:“昨日我和子恒探讨了血管,你说血液由心脏供应,产生脉搏,这一点我觉得有道理,可心脏未免太辛苦了,从孩儿呱呱坠地直到一命呜呼,心脏整日不得休息,无论什么都有疲惫的时候,难不成心脏就不疲惫,”
“他当然也疲惫,”苏任用指头蘸了一点茶水,在几案上画了一个心脏的草图,左心房、右心房、左心室、右心室全都有。这时候他有点庆幸自己当初学生物的时候认真了几节课,要不然可就被淳于意难住了:“心脏一共分为四个腔室,血液依次通过,每一个腔室负责将血液挤入下一个腔室,再从上一个腔室收回,左上的腔室从身体里回收沒营养的血液,由右面这个挤倒营养含量高的地方去。”
“淳于先生摸到的脉搏并不是一静一动,而是在动的时候是两声,有微微的间隔,就是这个原因,四个腔室轮流工作,一个工作另外三个休息,您算一下,假设心脏整个跳动一次需要一炷香,实际上,每一个腔室只跳动了四成中的一成而已。”
摸了一把脑袋上的汗,苏任长出一口气,不管自己说的对不对,能糊弄住淳于意就行。再看淳于意,老头激动的脸都有些发红,对于一个医生來说,人的身体是他最愿意知道的事情,只有看透了人的身体,才能更好的进行医治。
苏任不想再说,再说下去他会被自己玩死。虽然只是皮毛,也远远超出了苏任的知识范畴,慢慢起身走向船舱外。长江之上滚滚江水一望无际,大大小小的船只上下穿梭,往下的顺风顺水,往上的艰难爬行。船只有大有小,号子声又长又短。
望着这一切,苏任感慨颇多。虽然还是汉朝,江河的运用远沒有后世那般极致,长江之中也是暗礁密布,稍有不慎便会船毁人亡,即便如此,也不能否认水运是最省力省钱的运输方式。
李当户一直站在船头,从上船就站在这里,静静的看着忙碌的船只。苏任偷偷摸摸的过來,轻轻的在李当户左肩拍了一把,连忙站到李当户的右边去,看李当户将脑袋转向左侧,苏任奸计得逞,嘿嘿笑。
“看什么呢,”
李当户道:“我听人说过,这大江之上暗礁纵横,有几处更是九死一生之地,平日间很少有人驾船往來,忽然看见这么多船只觉得有些奇怪,”
指着与他们的船并行的一艘货船,接着道:“我仔细听了听,那上面人说话的口音不是江淮之人,更像蜀地,为了蝇头小利,不惜以命相搏,从蜀地沿大江而下到这里真的是商贾,”
苏任沒有理会李当户,趴在船舷上,冲着对面的货船,用蜀地方言喊道:“兄弟们,你们去哪儿哟,”
对面的人一听是老乡,连忙回答:“去会稽,你啰,”
“我也去会稽,你们去会稽做啥子哟,”
“送粮,”
“给谁,”
“苏先生,”
“哪个苏先生,”
“老君观的苏先生,你们做啥子哟,”
“我们也给苏先生送东西,”
“那可好,一起,一起,”
李当户就这么听着,看苏任和对面船上的人聊的高兴,他隐隐觉得苏任还有事情瞒着他们。哪个老君观的苏先生,李当户听的出來,这就是苏任。苏任当年在蜀郡可谓呼风唤雨,就是因为他有很多商贾支持,这到了会稽,沒想到蜀郡的商贾跟着就到了会稽。
几个人越聊越高兴,周围船上的人也加入进來,一听之下差不多都是蜀地人,除了蜀郡还有巴郡、汉中、武都等地的人。有送粮的,有送布匹,盐巴、生铁,总之凡是战争需要的东西,他们都往这边运。
赢广济从船舱里走出來,听了几句就紧紧的皱起了眉头。昨天听苏任说,皇帝让他平灭越人,赢广济只当笑话。越人久居山林,山林就是他们的家,即便皇帝派十万大军,只要进了山林,就只有死路一条。仅凭会稽那些郡兵就想灭了越人,门都沒有,但是今天他察觉到了危险,很明显苏任很早就在计划,单单这些來送粮草的,就已经说明了苏任的决心。
“你真的会杀光那些越人,”趁着霍金等人接过苏任的话头与对面那些人聊天的时候,赢广济凑到苏任身旁,一本正经的询问。
“你说呢,”
“你的兵马何在,”
“平灭那些越人还需要兵马,”苏任鄙视的看了赢广济一眼:“不是我吹牛,不费一兵一卒我就能让那些越人死光,你信不信,”
“又是离间,”
“聪明,”苏任呵呵笑道:“越人困苦,他们缺少什么,不就是粮食吗,有了这么多粮食,还怕他们不自己打自己,只要出现一次,用不了多久他们自己就会杀的血流成河。”
“你可真狠,”
“别这么看着我,这是战争,孙子言兵者诡道也,国之大事生死之道不可不察,既然能用计谋消灭敌人,为什么要动手,再送你一句,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苏任摇头晃脑,伸手去摸下巴,可惜胡子还沒长出來。
赢广济冷笑道:“纸上谈兵,我倒要看看,你怎么以谋取胜,”
霍金在与那些人说话的时候说漏了嘴,将苏任说了出來。引得那些船上的商贾纷纷往这边靠,有些大船上竟然放下小船。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商贾,气喘吁吁的爬上苏任的船,向苏任施礼问安。苏任在蜀郡就是一个神话,年纪轻轻,以商为官,现在更是一郡的长史,日后封侯拜相也未可知,商贾们将苏任当成自己的偶像。
“苏先生,您还记得我吗,我是长水街福源布庄的,”
“哦,想起來了,申掌柜是吧,你家的布可是好布,从不偷工减料,以前我做衣袍都是去你家,”
申掌柜激动的连连点头,眼泪差点都要下來了。苏任又问了一句:“你家的大小子沒和你一起來了,”
“來了來了,就在那边船上。”
“这就对了,年轻人就要多跑跑,若他愿意,以后去长安,我给他找件事做,”
申掌柜趴地上就拜:“谢苏先生,”
一旁别的商贾看得眼热,各个都有些心动。苏任呵呵一笑:“你们也别眼红,谁家有好儿子想跟我就送來,我不嫌多,等将來咱们蜀中商会的生意做大了,天南海北要照顾的地方多了,就怕你们生的儿子不够,”
“哈哈哈……”众人一阵大笑。
就在这个时候,有人喊了一嗓子:“崔掌柜來了,”众人连忙扭头,首先看见的是圆滚滚的大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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