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臣五年来和千绝宫人相处经验看来,宫千九治下冷酷无比,对敌人更是凶残绝情,落在他手中的人,往往凶多吉少。绛修容这回被他捉了过去,即便不死,也很难全身而退,时间拖的越久,对她则越为不利……”
随着清央羽话音落下,风陵南只觉得他所有的声音都化成了一个个尖锐的小刺,狠狠地扎在他心头。
他忍不住上前两步,一把拧起清央羽的袖子,怒吼道:“不利?你当初不是告诉我不必着急,夏侯绛必然没事儿,如今说出这些话,清央羽,你是何用心!”
这个男人暴走了!
快逃呀!
可怜又无辜的清央老爷拼命挣扎而出,哧溜一下躲在迟若和云裳身后,仅露出小半个胖胖的脑袋,委屈兮兮。
“这怎么能怪我,当初我要不这么说,你还不把我杀了去祭奠绛主子呀!我们是有文化的人,可不流行野蛮解决问题,你那么暴力,我自然要先安抚你喽。天大地大,小命最大,像你这种没有死过的人,怎么能了解我的痛苦……”
没有死过?
杜子腾额际又开始抽搐了,清央羽这家伙!
一到激动时就喜欢冒出些稀奇古怪的话,这话说的,好像他死过一次似的,若不是和他相识十来年,杜子腾必然拿他当怪物。
不过,该子看似疯癫,却才华卓绝,缺点可以忽略。
“你!”
风陵南又欲发作,清央羽早有先见之明,肥脑袋“嗖”地一下立刻缩了回去,迟若、云裳两人禁不住又想笑了。
他们家老爷呀!
真是个活宝!
“风陵卿和绛修容的感情不错呀。”
就在几人相持不下时,杜子腾冷峻的声音淡淡透出。似漫不经心的一句感叹,风陵南却觉一盆冷水泼下,浑身似立刻结了无数的冰碛,从头凉到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风陵南以弱冠之龄,能当上正三品官职,绝非靠溜须拍马、投机取巧所得。
他不是傻子,自然知道杜子腾平淡语气下,敛着怎样的暴风骤雨,绝对不是“今天天气很好”、“你吃过饭没有”等等诸如此类的感叹句。
座首的是沧原的王,掌控着沧原天下。王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乃至表情,都是暗含深意的。
风陵南是一个聪明人,更明白杜子腾的可怕之处,所以他当下脑海嗡地一声,断了根绷紧的弦。
夏侯绛是杜子腾后宫三千中的一名正二品修容,且不说救驾有功这条大事儿,单是这个身份——王的女人,即便是不得宠,依然是他一个人的女人,任何男人都不可觊觎。
杜子腾那句话已经有了狐疑猜测的意思,虽然看似淡漠,但伴君如伴虎这个道理,风陵南还是懂的。
这一刻风平浪静,下一刻很有可能波涛汹涌,脑袋掉地也只不过瞬间的事儿。
风陵南向来自诩为风流人间、不触王怒、明哲保身的浊世佳公子,如今却为了个小小嫔妃夏侯绛方寸大乱,人没有救出来,先把自己陪了进去。
想到这儿,他手脚一片冰凉,眸光渐渐由狂乱转了转,变得冷酷起来,只一晃,又恢复了曾经光明殿上清润似水的模样。
他退后两步,拱手清声:“绛主子是微臣的表妹,微臣自幼就最喜她天真无邪,总觉着这官场豪门,见多了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只要绛表妹在,那便是守得最后一分清明,是故听见表妹有难,失态了,还请王上恕罪。”
既然王上疑他,他索性挑明了,躲躲闪闪,不是他风陵南的风格。
杜子腾犀利冷酷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了个转,不动声色将他的反应通通收入眼底,忽然轻笑起来:
“风陵卿严重了,你心思澄澈,本王岂会怪你。如今当务之急,应是考虑如何把绛修容从险境救出。本王的女人,即便是死,也得死得干净。”
杜子腾眸底一片冰冷,话语中若有所指。
风陵南一颗心禁不住“咯噔”一声,沉了下来。
此时,杜子腾想要救出夏侯绛的理由很简单,简单到几近冷酷。
此时,杜子腾不过是为了皇室的尊严,不得不顾及一个被劫的妃子,救回以后,无论是宠与不宠,都是他自家的事儿。
此时,他大概永远不会想到,一步错,步步错。心也一样,倘若动了涟漪,便再也无法恢复曾经的冷酷与绝情。
纵然是宛如神祗般存在于沧原大陆的云皇杜子腾,他也会在不经意中动心动情。世事本就是如此变幻莫测,谁也逃不过命运的轨道。
如果能预知,知道而后的种种,他也许根本不会来青城,更罔论去救夏侯绛。可是他不知道,所以一切发生的无声无息。
如果这世界有阿拉丁神灯,费妍发誓自己一定要拼命擦三下。
灯神呀灯神,请拯救可怜无辜的我吧!
我发誓下次一定不抢胖胖班长的便当了,那么让我回家好不好?
傍晚的阳光疏漏而下,小妮子双手合十,虔诚的做完饭前祷告。一睁眼,发现所有丫鬟们的视线全集中在她身上,她面无表情地一屁股坐下,心里却嘀咕开来。
“都看着我干什么呀?我长得太可爱?可爱是一种罪呀……”
还没有想完,她就见所有同伴的目光变得无比奇怪,她们低下脑袋,一言不发,拼命吃饭,费妍莫名其妙地看着这一群和自己同龄的丫鬟们,深切感觉到古代与现代深深的代沟,小丫摇了摇头,颇有些西风萧瑟的感慨。
正所谓秋风起,蟹脚黄,菊花开,闻蟹来。
她喜滋滋地伸手抓起个煮得通红的大螃蟹,拧上瓶白酒,就开始掰蟹腿。
嘿嘿,虽然说宫千九性格喜怒不定,变幻莫测,把她丢到丫鬟堆里面自生自灭,可千绝山北麓的河滩里居然爬着那么多的大螃蟹。
一想到这儿,小丫头就忍不住眉开眼笑。
美味呀,果然秋天的螃蟹最好吃!
她笑眯眯就着红膏油满的大螃蟹,抿一口白酒,陶醉地眯上乌溜溜的圆眸,一脸诡异的惬意还来不及舒展,忽然吐出口里的白酒,忍不住闷声嘀咕。
“不是说喝白酒,吃螃蟹,人生大乐,这白酒怎么那么难喝呀……”
真不知道当初在倾云宫,她怎么能那么厉害地喝完一坛子的酒,酒呀……明明就是苦的,而且很辣嘛!
还是吃螃蟹,螃蟹好吃!
小丫头笑眯眯地掰开壳子,浇上姜醋,满足地用勺子挖出红膏。
同饭桌的丫鬟们一个寒颤,筷子齐刷刷从手心落地,一脸惊诧地瞅着小费妍,只觉喉咙一痒,其中一人禁不住大吐特吐起来。
费妍手中的动作终于停顿下来,一脸骇然地瞅着那人,手中的螃蟹不自觉地放了下来。
“听说浅水滩的那些八爪螃蟹,天天钻在石缝烂泥里……”
“可不是嘛,怎么能吃得那么高兴?”
“太不可思议了……”
“据说曾经有人吃那八爪螃蟹,吃得上吐下泻,更有人中毒而亡……”
“小五,一会儿找柳夜管家支几钱银子,买挂草席,免得在千绝宫有个好歹,连个准备都没,多晦气!”
众丫鬟扶着那个吐得稀里哗啦的小姑娘,小声嘀咕着越走越远,费妍脸上表情迅速僵硬。
买挂草席,她们打算直接把她裹草席里,往海里丢掉呀?
太没有环保意识了!
而且,也太没有常识了!
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们居然当面议论,分明已经把她当死人嘛!
世态炎凉,世态炎凉啊。
小丫头忍不住抬头望天,泪流满面。
她泄愤般地重重咬了口蟹腿,刚咬一下,立刻呜哇一声,尖叫起来,呜呜呜……好痛,那一根大刺狠狠戳进了柔嫩的口腔,直痛得小丫头到处乱窜。
痛,痛,痛死了!
她无头苍蝇似的乱窜开来,一头撞进具坚硬带有弹性的胸膛。抬眸,一张五官如刀刻般的俊容,一道深刻的烙印从他额角霹至面颊,冷峻地令人窒息。
“宫千九?”
“不是让你十二个时辰侯命在听月楼?”
“听月楼?”
“小听离不开你。”
他公事公办的声音听起来冰冷淡漠。小丫头惊讶地看着他,后者的目光掠向桌上一小碟姜醋和吃了一半的螃蟹,忽然面色大变,他掌风倏地一吸,螃蟹被纳入掌心,眸底第一次出现一丝慌乱。
“你吃螃蟹?”
“是呀,很好吃的,你要吃吗?”
小丫头献宝似的抓起一只螃蟹,被宫千九一掌拍掉,宫千九的面色严厉的有些吓人,他一把抓住费妍的手,目光咄咄:
“吞下去。”
“呕呕……什么东西呀?”
费妍看着他有些吓人的目光,下意识张口吞下他送到嘴边的白玉丸,吞完后,立刻想到“陌生人的东西不能吃”。她呕得喉咙发痛,可宫千九却早已飘然在三尺之外。
太……太过分了吧。
就算是准备用毒药控制她,至少找一个好吃一点的呀!
“喂,喂,这个是什么?我不要英年早逝呀!”
“宫千九,你不要走那么快……”
“为什么不理我?”(ww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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