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将茶壶盖好,坐下自言自语安慰自己说,没什么,这就是,恃宠而骄。我敢说自己心里的真话,大叔敢对皇帝发怒,这就是,感情真挚!
第二天启程时,我却见袁大叔,似是昨晚没有睡好,眼圈一周有些瘀影,神阴沉。顿时,自己的心里也难过起来。
我走过去试探,爱卿……你要歇息吗?
他拱手对我施礼,见左右暂时无人,终于淡淡对我道,无妨,臣昨一宿未眠,翻来覆去,只觉陛下,十分可怜。
可怜?
可怜也行。于是,我马上幻想寒冷,雨,肚饿的场景,并在脸上流露出,可怜巴巴如流浪犬的目光表情来。
爱卿,朕,哪里可怜?
陛下可怜之处,多不胜数。陛下身为天子,竟然不知,何谓知报民恩,何谓士为民役,何谓水之载舟,何谓天下皆骨肉。
袁大叔的话里,似乎有讽刺的意味。不过我想了想,确实四个里有三个不知道。便耸耸肩,无谓状。
可能这模样惹得他的脾气又上来了。见我不为所动,反倒转头,仔细去给他的马检查辔头坐鞍,他怒冲冲推开我,翻身上马,一扬鞭,自己一骑竟先走了。
此时才过来的其他锦衣卫众人,都被这失礼的举动,惊得目瞪口呆。多铎则望天翻白眼,而洪承畴,他比平时更小心翼翼,衣冠配饰囊,从头到脚再整了整,方过来,请我上马。
而我,却一心望着大叔远去的方向,暗想,萌啊!大叔不管是哄我对我温存,还是冷淡,或者索怒冲冲,我都那么萌他!
然后,接下来这晚,我们依旧投宿在农户村落中,晚膳时分,袁大叔然见踪影。我左等右等,愁眉苦脸也不吃饭,我还就是要让其他人都知道,袁崇焕,在和皇帝怄气。皇帝,也要让他三分,啊,不,是七分。
等贴心公公打探来消息后,我忙放下碗筷,起身出门,果然,在这村落的一户农家后舍,我见到了,正在绿洼洼的一片白菜跟前,挑水浇菜的袁大叔。
奇异的是,他的打扮。
他脱了长袍,穿的乃是,明代符合农民劳工身份的,褐粗布短褐,打了绑腿,干活干得热火朝天。
我走过去,他放下扁担桶子,歇了手,伸出袖子擦了擦额头发亮的汗珠。我见他,眼睫眉宇也添了一层动人的湿润之,更是看呆了。
袁爱卿。我伸手,想碰一碰他的脸。
他不动声地闪开,只和我说些什么,我明明用心地听,但那些词句却进不了我的意识,因为已全被一个念头占满:本来,就不具备让我审疲劳能力的袁大叔,这么一换装束,真是,真是更加刺激!更加闪亮亮!
我一边不受控制地,死死瞄他的脖颈喉结沿下处,可那衣襟虽然汗湿了,却始终系滴固。
一边不管他说什么,我都点头说好。
直到他把扁担塞到我手里时,我还在想,这就是,最棒的口味调剂啊!虽然原有的也好得不得了!
等泼出去的水,溅湿了我的鞋,一凉之下,我清醒几分。才发现,自己也蹲在一桶水旁,傻笑着,与身侧的大叔一并浇园。
嗯,我刚才,好像去打了一桶水?有吗?记得不清楚。
我一拍脑袋,啊,是了。方才,袁大叔说百姓农耕,劳作辛苦,他们的安稳生活,祷易。他,因为身临其境,更是有所体恤。
嘿,袁大叔分明是,要与我展开持经锯战!他昨天没能让我开窍,今天就换了新招数!
他并没有要求皇帝做什么。
是皇帝我,主动说,自己也要来干农活。
我转头,看炕远处,正用木勺舀了桶中的水,饮几口解渴,又掬水打湿脸的袁大叔,心里真是比蜜甜。督师啊督师,你以为我会觉得苦,会觉帝,会由此理解宽容黎民百姓吗?
真太小看我了!因为这样的生活,很接近很接近我的桃源梦想!那就是,你挑水来,我浇园~~~~~~
黄梅戏唱调作罢,那么来吧!菜地,果园!!还有什么,都统统放马过来!我可不是,那身娇肉贵,什么都不会的崇祯!!
这一回的“体会农耕劳动”,就一路体会到了北京城脚下。一个半月里,我又学会了很多。不但浇灌了茄子、黄瓜、菠菜、扁豆、刀豆等,还捣过米,磨过面,放过羊,垒过麦垛。我想就算穿越时空掉到了靖康后的金国,变成皇亲俘虏,也能自己择菜做饭,混得下去。
如果,有份总结报告,那我一定会如实写道,朕最爱干的活类型,是推磨或者臼米。因为劳动量大,汗流浃背,袁大叔的衣衫更是会紧紧地贴在他身上,所谓,猿臂蜂腰啊。我看了,就有使不完的力气!
有他陪伴,每天干农活,我都笑嘻嘻。尽管手上磨了一层茧,但百姓疾苦,还是半点也没体会到。眼看临近北京,在袁大叔忍着怒气琢磨出新的教育方法前,我好歹总算,得了几天休憩。
明日,住的地方就是乾清宫了。而留在宫中掌事的哈巴狗公公曹化淳,再度证明了东厂办事效率就是高。
在我回宫前,他就将毛文龙的过往事例,收集齐全,并一条条列出了相对的造谣条例,让飞骑贡来,任喜欢做选择题的皇帝我,自主决断。
我让所有人先退下,自己又点了一根蜡烛,将东厂的册子摊开,细看。
真相一:毛文龙此人,虚报兵数,起初五千兵马报三十万,后来两万人马报十五万,每年向朝廷要十五万的军饷,贪污严重。
造谣:他妄图造反,招兵买马,而且还是讹朝廷的钱来给自己招兵买马。
真相二:他私自在海上设卡,收取税金,富得流油,奢侈无度,每天都摆五六次宴席,每席都请几百亲兵。
造谣:这贱人在宴席上以救世主自居,还仿造了蟒袍自己穿。用的器皿也是黄釉!
真相三:毛文龙有九个,婢无数。
造谣:把九个改成十九个,再加九个娈童。并且都是他坑蒙拐骗来的。X年X月X日,他的与娈童勾搭,被毛发现后,乱刀砍死喂狗。
真相四:天启五年,镇江一战,明明只俘虏六十多人,杀七十多鞑子,他上报说:“斩虏首五千余颗。”
造谣:那俘虏的杀的都不是鞑子,是附近的平民,甚至孺。毛文龙将其杀死后,乱刀将面部砍得血肉模糊。但人耳朵上有耳洞,毛某人又将首级耳朵全部割下。
真相五:放话说,如果朝廷给自己每年一百五十万两银子的兵饷,他两年即可平灭鞑子。而也是天启五年,此人被鞑子一路追杀,所谓的军队溃败,五百多人被斩首,人都逃到棒子地界,还吹牛说,一日七战,胜败相当。
……两年平辽?
……你这贱人,还需要我造谣吗?我恨不得一刀砍死你!你说你巴在皮岛,除了浪费资源外,有用处吗!!怎么就不能把你砍了?
哇呀呀!真气煞我也!毛文龙,你彻底完了!
我一边,用朱笔血淋淋地勾决最恶毒的造谣条例,一边,却控制不住一般,心里更扭曲黑暗。
或者说,是恍然大悟。
原来,以自己的笔墨,改动历史的记载,影响后人,是如此,不费吹灰之力。更简单阴险些,甚至不需要改记载,加入自己的主观情绪就行了。
例如,我心爱的袁督师,在宁远一战前,为激唤忠义之气,、慨然蘸了自己的热血,以指作书,亲执牛酒,遍拜将士。这一切,在不怀好意的笔墨面前,统统忽拢打胜了又怎样?我就记录你什么也没干只会放炮轰。
袁督师一贯,奉行“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守为正计,战为奇计,和为旁计”的原则,履行这些,需要修筑坚城,大兴屯田,分选将守卫险隘要地,经年累月,多么辛苦。,而那闲发慌的文人,也统统懒得陈述,只盯着,他什么时候判断失误……
这个世界啊……千真万确,言语之权,掌握在什么人手中?
现在,统统都归我!我怒击桌面,再缓缓抬头。
窗外,是一轮明月,可它照得地上斑驳疏影,有的亮,有的暗,极为不公。它将远处茅屋,照得银亮如蟾宫,而若不是有树叶的暗传来,人,一定炕见院中那黑暗深处,其实立着一颗参天的树。
所以此刻,明月在我眼里,变成了一个满脸白横肉的大脸贼。
于是,我抓起桌上的砚台,狠狠就向那明月砸了过去,虽然是徒劳。但,我真想,砸得你满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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