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边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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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崇祯四年十一月二十五日,我可以这么记下一笔:我终于,和督师共卧一塌,渡过了第一个晚上。

    从龙到督师的榻,不过十步距离,但我走了差不多一年。这个晚,我枕在督师的腿上,散了他一膝的青丝,他则把我当成了一个寻求父爱的可怜小孩,虽然这个小孩是皇帝,但督师也真情流露几分,间或摸一摸我的头发,或是拍拍肩,或是低语说说宁远,锦州的事情,为我开遣。

    我睁着眼,听督师说,宁远的城墙有三丈二尺高、二丈宽,城下是一望无际的黑平原。冬天的时候,又是白茫茫一片,城墙冻得打滑,士兵们持械的手上都是冻疮。

    我拉住督师的手掌,盯着看了看,又摸了摸,最后,大着胆子,贴在了面颊上。

    督师低声说,去年今年冬日都特别寒冷,托陛下厚爱,军中获准屠宰大批肥羊炖汤,一劳蒙古联系,二来暖了军心。臣代将士们感谢陛下。

    我在心里说,他们要感谢的人,其实是你。但表面上还是就着督师的话,伪装成一个好君主,问他,袁爱卿,辽东苦寒,军士们的棉衣,铠甲等物,可供应充足?

    袁大叔说够了,我想着户部呈上来的奏报,说今年辽东只要了棉衣十万余套,米一百万,比往年少了一大截。

    其实,不管袁大叔要多少,就算再加一个零,我都会给了他,就怕他不要,又怕督师吃亏。于是我问他,爱卿,为何今年只要这么一点?

    袁大叔笑笑,良久后说,其实从去年冬天起,臣已经不需要,从四十万套棉衣中挑可以给军士们穿的了。

    我恍然大悟。原来如此。

    我早该想到的,当年熊经略驻扎辽东时,军械补充就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有数量,没质量。刀一砍就断,十副箭弩中没有一副能用。

    大明的僚机构,到了末年,比我想象的,还要黑暗贪污……

    我愤然对督师说,爱卿,如果再敢这么敷衍,你只管告诉朕,看朕不剥了他们的皮!不管是谁,朕都可以要他们好看!

    其实,我真的不是要模仿朱元璋,大肆残杀贪污的员。我甚至根本不介意吴三桂洪承畴等人笑咪咪地收礼,而且我也自己一直在努力地行贿袁大叔和卢帅哥,博他们欢心。我想只要我活着,就会一贯本着,有能力者应该有钱的座右铭。

    但我,憎恨,会导致严重拖后腿行为的贪污。因此话语里带了杀气。

    督师忙安抚我说,陛下,其实没有人是傻瓜,陛下如今对臣的荣宠,可谓在本朝也是独一无二……已经没有人敢将塞了芦破絮的棉衣送去辽东了。

    这个啊……我可以不可以理解为,怕督师在皇帝耳边吹枕边风?用武林外传里的台词来说,就是――――督师上头有人~~~

    我点点头,然后,从辽东的事情,想到了剿匪的洪承畴,想到了其他的地方其他将领们。他们可没有机会像袁大叔一样,经常和皇帝过说私话。

    于是,我起身,叫了贴心公公,声俱厉地说,负责督促制作大明军士们所需的棉衣等军械物品的人是哪些?

    不管是谁,去传旨,赐他们每人一件,完整剥下滑溜溜的羊皮。并且告诉他们,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如果从今往后,再被朕知道,救着剥皮植草,挂在城门楼上吧!

    等公公离开,我又很自然地,粘到了督师身边。他在笑,那是。刚刚说话的词语,分明就是在暗示我,擂衣不送去辽东可能就会去别的地方。

    既然督师在笑,于是我久寸进尺地,一骨碌躺倒在了督师的枕头上。又拉着他的袖子说,爱卿,我们躺下说话如何?

    袁大叔没怎么犹豫。那当然,腿都抱过了,头发也摸过了,膝盖也枕过了。现在的根本就不出格。

    我很高兴,这张的宽窄适度,不会宽到让督师距我远,又不会窄到挤,让我可以稍微往下挪一挪,不着痕迹地,靠在督师的胸膛上。

    近贪婪地嗅着他身慑后的水。宫里的澡很奢侈,禹豆,时令瓣,草药……

    督师依旧低说着话,从辽东渐渐扯到京城。

    我开心地也答复着,怎样说督师会高兴我就怎样说。

    京城久旱无雨,这个,我实在不知道怎样求雨,我也不懂人工降雨,好像,是把干冰发射到天上去?可是这个时代要我去哪里找干冰来?我也没学过水利工程,可不敢瞎说修水库,万一崩库了怎么办?

    我想了又想,就说,如果是京城周围的田地需要灌溉,朕倒可以调动十万京军,让他们挖井修渠?抗旱抢险?这也是一种操练。

    至于饥民……唔,朕会派人救济,给他们粮食吃,作为修渠的工钱……

    我有气无力地想,崇祯这一朝麻烦事情可真多,风不调雨不顺。不过,这是天遣,谁让他害死了督师呢,这个天下都活该倒霉,活该殉葬。好吧,烂摊子我也努力地收,旱灾的话,策略是要给饥民找事情做,要给他们工钱发,别让他们加入造反的阵营。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别的可以做吗?有点收成就不会造反。我努力回忆了再回忆国家地理杂志,想起了几种耐旱的农作物,比如玉米烤烟马铃薯。可是这些才刚刚被引入大明没多久……看来,需要大力宣传在旱区种植了。

    如果是洪涝灾害……这个,黄河会决口吗?我不知道。在哪里决口什么时候决口我更加不知道。

    我能做什么?

    再度想了又想,我不甘心地离开督师的怀抱,在他眼神注视中,又唤来了值的公公,传旨去黄河沿途各承宣布政使司,要调出黄河大堤附近的府县员名录,登记在册,令他们派遣人手,分段修固河堤,若有隐患要及时上报。

    然后,我做抓狂状,说,招收修堤民工的告示要明白地写了,给百姓看――――黄河在哪一段决口,如果是失职失察导致,朕就把负责那一段的员全家,丢到河里去祭河。发生在分界处就把上游下游的全都丢进去!

    至于工钱从哪里出?我冷笑道,再传旨,给各藩王郡王公主郡主皇亲国戚,说朕要修堤,让他们捐钱出来。

    我从骨子里,居然跃跃试等着看他们答应不答应给钱。我从骨子里,想看看正版崇祯借饷的狼狈局面,会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因为现在我其实有钱,他们不给也是说得过去的。

    那么,他们到底,给还是不给呢?不给最好,这就又给了我,发作一顿的理由,看看到底谁强硬。

    为了建立搜刮他人革命统一战线,我要努力地拉人入我的阵营,所以随后我又口谕说,宫中内监宫,朝中文武员,所有人各自月银俸禄再添一成。

    公公谢恩后退走,我走回袁大叔身边,像变龙一般又变了个嘴脸,我对督师说,爱卿,朕不是罚了你半年的俸禄吗?其实也就是几百石米,爱卿,如果额外需要添置什么东西,和朕说怎样?

    我说话时人又已经缩在督师的身侧了。

    督师说,陛下就算把臣一辈子的俸禄都罚光,臣也已经不缺任何东西了。陛下可知,蒙陛下厚爱,臣如今的家财……怕是不输给武清侯他们很多,所以,陛下今年不需要再给辽东任何饷银,臣自会借兵部的名义,散了这些钱财。

    我点头,然后发现,皇帝往死里宠爱心爱一个人,其实也是省钱的好法子。因为搜刮多年,富得流幽皇亲国戚贪污员,自然会往这个人口袋里孝敬。然后,这个值得爱的人,会以国家的名义来用这些钱----多好的贪污受贿再循环。

    我恍然大悟,说,难怪了,卢象升也没有向朕要过额外的银子去补贴卢家军神机营,啊,难怪他有钱去火炮厂,想先买些先进的军械试试装备。

    好,这就证明,宠爱值得宠爱的大臣,顺应时代,顺应天意!

    在这个思想原则的指导下,我对督师说,爱卿,你能不能等十二月,朕过了生辰万寿圣节后再回辽东呢?

    我的理由很冠冕堂皇。我说,到时候大臣百各国使节都会有礼物,如果督师在,他们应该,也会额外给督师你准备一份……这样,朕明年可能也不需要再拨饷银给辽东啦。

    督师大笑着点头说好。

    末了,居然轻轻对我说,陛下恕罪,臣在此次回京师前,妄自揣测陛下会下手除了臣,所以拖延了些日子,将辽东事项逐一安排了才回来……臣如此曲解陛下的真情,罪该万死。

    等他说完,我已经,顺其自然地,靠在他怀里,把头埋在他的里衣之上。我已经,不需要再多话了。我终于,做到了让督师相信我,对我倾吐心声。

    从此之后,督师不会再认为皇帝有害他的心了吧?他可以幸福的享受皇帝对他的好了吧?督师幸福,我就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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