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在山西,还有五万兵马,加起来是八万。八万对二十万?我虽然知道,兵贵在精而不在多的老道理,但还是有点担心卢帅哥。我问他,爱卿如果觉得少了,可以把神机营的部队也拉出去。
卢帅哥推辞说不必。流贼的二十万人马,未必是他们的长处。
我再追问,卢帅哥解释说,人数越多的部队,越难统驭,而且流贼之所以成为流贼,就是因为他们没有牢牢占据块地盘,并耕种屯田自给自足,眼下二十万人马的粮草,几乎都是抢劫掠夺而来,根本不能如我朝廷一般,保证军队的给养。此乃其一。
其二,人数越多,越难配合大局,统一行动。容易各自为政。
我点头,反正也很相信卢象升的本事,反正,他现在是五省总督,可以自由调动其他地方的兵马支援。
于是,我便亲送他们出北京城。到了安定门外,要分别了,我问,吴三桂呢?
卢帅哥说,他说军情如救火,已经早三天前就出发了。
我哦了声,再看向卢帅哥,问他,令堂的眼疾好了吗?
卢帅哥笑着说多谢陛下的厚爱,臣母如今连宅院里屋檐上的雕都能分辨清楚。
我看着他毫不掩饰的欣喜,想起了他的孝顺――――原本的历史里,卢象升战死之后,尸身的盔甲下,都穿着给父亲服丧所用的麻衣白网巾。
心里一阵难受。我眨眨眼睛,尽我所能地说,卢爱卿,你切莫要抱着给朕生日贺礼的想法,和流贼赶着交手。朕,朕只希望爱卿你,和卢家军的将士们,今日粹门出去讨伐流贼,来日,也要活生生地从德胜门内归来。
还有,卢爱卿,朕绝不会以一时的胜败,来评判剿匪的胜负大局。朕也绝对不会临阵易帅,爱卿的三万卢家军,朕今日立下重誓,永远都归属卢爱卿调度统领,哪怕是下一任大明皇帝,也无权违背今日朕的誓言,无权干涉!
我热血上涌,把那送行的酒碗往地上一砸,大呼到,诸位军士,你们可要做个见证!
军士们三呼万岁,跪地行礼。卢帅哥惊得几乎从马上摔下――――陛下,你待臣――――
我摇头,示意他别再说下去。又一边捂住了耳朵说,卢爱卿,别再说粉身碎骨报答朕之类的话了。朕要你活着。
但卢象升还是下马,在我的马前,一语不发,只恭恭敬敬跪拜了三拜,再起身,毅然而去。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头畅快无比。好,我死也不要,容忍来日有什么高起潜杨嗣昌之类的破人烂人,把卢象升自己的兵,剥夺殆尽,只留给他疲惫的士卒五千!只留给他一条明知全军覆没的绝路!!
虽然,我不敢往自己脸上贴金说,卢帅哥在保护皇帝,但,我就是被他所感动了,我就是,也要死命地保护他们!
然后,我瞪着总也不离开的外起居注史,冲他道:记下来!作为凭证!!若朕不幸早亡,太子即位,也要他永远记得,要善待忠臣良将!
我在自己二十岁生日前,说早亡,如此彪悍的言行,把史都惊得握不住笔,我眼瞅着,他弯腰了三四次。
明代皇帝的生日又叫万寿圣节。宫中装扮得喜气洋洋,所有人的衣服上,都印着洪福齐天的纹路,眷们的裙上也绣着精制的灵芝,水仙和菊,取其长寿之意。
但是,喜庆的主角,皇帝崇祯,却把这个生日变成了不少人的灾难。因为我真的觉得,这种生日一点都不爽。
大清早,我还在梦里,就听到当当当的声音,揉着眼睛从上坐起,却见督师已经穿戴整齐,对我行礼。
他说,陛下,全京城的所有寺庙道观,正鼓乐钟罄齐鸣,在为陛下贺寿。
我依稀记得,去年也是如此。一想到一天的煎熬,就浑身不对劲起来。我眨巴眨巴眼,一边由宫人服侍穿上正装,一边问督师,袁爱卿,你,以前是如何过的生辰?
督师笑着说,军中繁忙,基本不过。更早有闲的时日,臣的子会操办些寿桃寿面寿糕。
我低头,自己理了理冕上垂下的玉珠。一边说,寿面啊……朕也想要。袁爱卿,不如今日你我二人也来享用一番?
督师却说,今日乾清宫有万寿筵,百都会向陛下上寿恭贺,届时臣自会按品秩坐定了,与陛下一道享用酒宴。
说完,他就向我施礼,大踏步地退出寝宫去了。
我,莫名其妙地不高兴起来。首先,我不喜欢在乾清宫设宴,这里是我私人的地盘,我只喜欢和督师吃饭,不喜欢涌进来一大堆人。
其次,我可记得,今天会有多繁琐。但礼仪制度乃是老祖宗传下的,我也无力动摇。
但,别人不让我爽,我也不让别人爽。等穿好了衮冕,我说,传旨,让锦衣卫都指挥使先过来――――
等布置完毕,我人模人样地,即端庄又威严地,坐上了乾清宫正殿宝座。天还没大亮,但眼前已经一片灯璀璨,然后,更璀璨绚烂的就一位位地出现了。
首先是周皇后,她带着一岁的太子,三岁的公主,以九龙四凤冠的大礼服装束,入殿向我朝贺,行礼。随后也坐在了身边的宝座上。
再然后就是田贵,她也是华丽丽的凤冠霞帔,行礼朝贺。到目前为止,我的心理都可以承受,但后面――――
你知道,原版崇祯有多少个老婆吗?
什么、嫔、才人、婕妤、昭仪、人、昭容、选侍、淑,一个都没有少。说真的,我很害怕,我害怕这堆人,久旷怨猛如虎。很不幸身为皇帝,一般我是躲着走的。
但此刻无法躲避,我僵硬着脸,对这一个个如似玉的面孔微笑点头,如坐针毡。并维持这局面,直到我发现一位选侍也姓袁之后……
我竟然,YY想,明天,就封这个人为,让她连跳N级吧。
等这帮子人一个个行礼完毕,天才放亮。又饿又困的我可以退场,稍微吃了点东西后,就赶着去看,贺礼。
这是我最喜爱的一个环节。宫里大大小小有两条腿的人,都给我送礼。就连还没来的及赶回来的哈巴狗曹公公和忠心王公公,都有东西先一步奉上。
时任大秉笔内监的贴心王德化公公送上的,是江南织造的丝绸巨幅北京保卫战,连督师的副卷。飞针走线,巧夺天工。我说好,速速挂到朕的寝宫里去。
时任东厂提督内监的哈巴狗曹化淳公公,除了贡上金银财宝外,居然还有一件异常精的犀牛皮甲,我摸了摸,再看看这身形,明显不是给我的。好,聪明。
时任司理监掌印内监的忠心王承恩公公,除了和去年一样的精选礼物外,我见还贡上了两盒药膏,一看那盒子上绘着的图,我就知道,这是做什么用的,当即CJ的脸红了红……这礼物,也让人满意。
我看礼物看抵不可支,但时间又到了,我依旧装模作样地回到正殿,接受所有有职有贫的太监宫跪拜,这俗称内廷。
内廷拜完轮到外廷。也就是,文武百。我眼巴柏看着,各人戴着各等级梁冠,赤罗皂缘,在首辅温体仁的领导下,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我看着督师站在后面的位置,也和寻常人一样对我叩拜贺寿,心里很不是滋味。
督师,你知道不知道我不喜欢这样?我只喜欢静静地坐在你对面,在你需要的时候,使出浑身解数扩你欢心。
如果,督师你能够给我盛一碗面来,对我笑着说,陛下总喜欢汤多的~趁热常
那么,我就比世界上所有人,都幸福了。
在我这般出神的胡思乱想中,筵席开始了,只有公,侯,伯,驸马和一二品的大员,以及我宠爱的“心腹”几位,有资格在殿内,坐得整整齐齐。
菜是一道道的上了,我却觉得比去年更加味如嚼蜡。瞄一眼督师,他远远坐着,一不对我笑,二也不和我眼神交流,三,竟然也不过来向我献酒。
我不爽,心头邪火是越烧越旺,谁撞上,谁倒霉。谁倒霉呢?
当武清侯李国瑞,在鼓乐声中,依赞礼的指令,捧着长露酒,终于跪在我眼前时,我,呵呵笑了起来。
我直截了当,开门见山地问,李皇亲去洛阳查抄福王财产,此事如何了?
这不知死活的傻瓜,把手中的黄金托盘放下,忙回奏说,陛下圣明――――
我啪地,猛一击桌面,手掌生疼――――然后我又想到了,就算伤了手,此刻又有谁来爱护我?为什么我这么倒霉?这些杯杯盏盏都是很值钱的瓷器玉器,知道了价值后,我哪里敢摔它们?
所以,火气更旺。
我狠狠地说,圣明?圣明到,你敢私吞福王的财产,圣明到,你居然敢把皇帝御用之物,据为己有?你是皇亲吧?这都不满足?难道想谋逆?
寿宴生变,所有人都呆了。
我咆哮到――――锦衣卫!!!
当即,都指挥使就上前,大声说,启奏陛下,臣已有确凿证据,武清侯李国瑞,把福王当年获赐之物,螭龙玉笼带回京,私藏在府邸里。除此之外,其他私贪之物,更是不计其数。
我看了一眼已经瘫倒的李国瑞,说,既然如此,来人啊!先把他押下去,再派锦衣卫去查抄!看看到底贪了朕多少东西!
如狼似虎的锦衣卫涌上,剥了他的衣冠,拖了下去。一时间,殿上人人噤若寒蝉。
我看大叔,他在皱眉。他不高兴。
我……我又做错了什么……
想了想,我又坐下,黯淡几分神,说,武清侯乃是孝定太后的亲眷,发生了这样的事情,朕也伤心难过――――可螭龙玉笼乃是神宗皇帝御用之物,后琅赐予福王。李国瑞竟敢私吞,太大逆不道了。
朕,朕要如何才能饶恕他?
痛心状。
底下不知道是什么皇亲国戚的老头也颤颤巍巍站起来,附和我说,李国瑞此举是大逆不道,但还望陛下看在孝定太后的份上开恩……
又有些人站了起来,连声说,望陛下开恩。
我抽了抽鼻子,不表态,再眼看督师。他依旧端坐,依旧皱着眉。
我说,朕……很伤心,要回寝宫……诸位爱卿就散了吧。说完,也不管他们,直接就往里面走。
这场讨厌的生日筵,就这么算了吧。
等回到我的窝,我也不换衣服,让宫人们退下后,直接往上一躺。发泄般地乱扯一把,把那层层素纱罗幕扯了盖在脸上。
我想,我好像越来越陷入无法自拔了。他高兴微笑,我就兴奋。他皱眉,我就不开心也忐忑不安。
可是,我却偏偏觉得,这样的人生很好很有意义?
胡思乱想一大把之后,我听到了督师的脚步声。是的,他已经可以自由进出乾清宫,不必奉召。
我听他叹了一声。“陛下,今日做错了。”
我又抽了抽鼻子,低声说,袁爱卿,这事情你不是早知道吗?朕哪里错了?是装得不够有道理?
督师掀开罗幕,坐到我身边。“不是这些。”
“臣以为,今天是陛下大好的日子,为什么要在今日发作呢?臣担心此举,未免可能破坏陛下的福寿之缘。”
督师一边说,一边理了理我的衣裳。
这是在关心我了?
我一骨碌爬起来,看着督师此刻有些宠溺的神情,破涕为笑,振振有词地说:没关系,朕不忌讳这些,爱卿你想想,之前世宗皇帝,敬鬼神信方士,凡事一点忌讳都小心翼翼,到头来又哪里有什么万寿无疆?
督师不说话,只继续为我整冠。我眼也不眨地盯着他的神――――这,确定是在为本人担忧了。
然后他说,臣很快就要离开京师了,臣不在,陛下务必要万事小心,保重龙体。去演武场操练,更是要仔细,别再摔了。
我好高兴。督师心里有我,那么从此之后,天上地下,幽冥黄泉,还有什么,是让我害怕的呢?
督师望向我。
我忙用正事掩饰到,方才他们可向爱卿说什么了没?
督师叹到,陛下前脚才走,臣后脚就被皇亲勋旧们围了起来,托臣向陛下说好话求情――――陛下,诸位皇亲贵戚之间,都有联姻的关系,一方有难,八方牵连。陛下对武清侯的处罚,还是要斟酌为上。
我点头,说,本来朕就没打算处决他,削爵为民,全家发配岭南够轻了吧?不过,朕想可以装成狂怒之下要重罚的样子……如此一来,他们一定会准备很多厚礼,填给爱卿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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