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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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督师出了宫,早上的折子内阁还一份都没送来,于是我决定亲自去一趟御膳局,力求把今晚的一切,做到完。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今,能再一次把头抵在督师的胸膛之上,能再摸一摸狰狞的伤。也许,也许督师下次回来时,那膏药就该调配好了吧?

    只要轻轻地,那么靠一下,他胸膛的气息与温度,就能足足支持我咬牙过下去。哪怕在校场上曝晒,从马背跌落到尘土,弓弦把手勒出血痕来,一切一切,我都不会觉得苦。

    我不在乎督师哄我也好,利用我也好。我只要,他能享受我对他的好就行了。我暗暗想,又想……这……这是不是就叫无敌贱?唉,管它呢。

    到了御膳局,我叫内监们把苏州贡来的阳澄河大闸蟹,湖广贡来的策湖螃蟹,各挑十只最大最肥的出来。

    一半做蟹酿橙。就是把肉都剔出来,把督师喜欢的岭南贡橙掏八成空,把蟹肉塞进去,放到甑里面,用酒、醋、水蒸熟,再撒醋和盐。

    剩下的一半,做洗手蟹就行了。

    想了想,我又吩咐道,做好了后,各取一只,送去赐卢象升。

    这就叫,君主对臣子的宠爱。我点点头,得意地想。至于多铎,有饭吃就不错了,反正把剩下的螃蟹,胡乱煮几只给他吧,反正没见过世面。

    而且今吃有壳的洗手蟹时,督师会帮我剥吗?

    其实,我也想帮督师剥……如果可以,我还想用丝绢蒙住督师的眼睛,自己亲手用小勺剔出蟹螯里雪白的肉来,蘸了调料,然后说,爱卿,张嘴……猜猜这是什么?

    我实在太蠢蠢动了,太想试试了。没准,还会有一段“崇祯喂蟹”的典故成为千古君臣河蟹的佳话~~~

    我想入非非。所以,当有个小内监跌跌撞撞地闯进御膳局后,打断了我的幻想,我很不高兴。

    会看脸的贴心公公立即怒斥,叫人把那小内监拖下去,杖责。我看那小内监吓得脸灰白,一时怜悯,免了刑罚。其实,除开揍前任首辅那次,我还没下旨打过半个人啊。

    我好奇地招手,问那小内监,什么事情如此慌乱?朕平时也逛御膳局,你也算眼熟了,怎么今天这样?

    那小内监哆嗦着,牙齿打架地回复说,死……死人了……

    啊?!死了什么人?

    他抖得像筛糠。说,自己同屋的同伴们,突然全都暴毙了。

    啊?!居然是特大死亡事件?我皱眉,目视贴心公公,公公马上,派人去查验。不多会,初步结果出来,说是中毒而死。

    有没有搞错?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有人投毒?这里是本人住的地方,是本人的地盘,敢投毒?

    我发怒道,都吃了什么?

    然后,贴心王公公,居然也浑身筛糠地,噗通跪下。哆嗦着说――――奴婢万死,他们吃的乃是昨晚……赐下来的筵席酒菜。

    这一句,把我惊得一个炸雷,眼冒金星。贴心公公慌忙上来扶我,我甩开他的手,又砸了手边的碗碟,咆哮说,“宣东厂的人来,宣锦衣卫来,这事情,得查个清清楚楚!”

    昨晚那些被撤下去的菜,本来,是我和督师吃的啊!谁敢下毒!!

    见我发作,早已面无人的御膳房掌事内监,哭着膝行几步,奴婢们绝无谋逆之心,万岁,昨每道御膳,都有试毒牌,奴婢们冤枉啊。

    这么怕被东厂锦衣卫严刑拷问?

    我怒视贴心公公,谁知,他以为自己也被嫌疑人了,也跪下,嚎啕道,万岁明鉴,昨老奴也亲口尝了每一道菜,断不是那下毒之人啊。

    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确实,宫中的规矩,在防止被人下毒这点上,措施很多。在我领督师进门前,那些菜肴明明都被人先尝试过――――后面新上的,也一一附着银质的试毒牌子,并且也让传膳的内监,和贴心公公,分别先吃过――――明清两代,有哪个皇帝,是被御膳给毒死的吗?

    难道说,菜是被撤了后才下的毒?这有意义吗?皇帝和重臣已经根本不会再吃的东西!难道宫里,潜伏了一个杀人为乐的变态杀人狂?

    我想来想去,想不出个头绪,好像金田一柯南福尔摩斯都白看了。眼前一大帮人又在哭哭啼啼,我皱眉,说,朕,就相信你们一次,暂时不让东厂锦衣卫们厘手。

    你们,先赶紧把朕要的螃蟹,做出来。这一次,再出什么乱子,朕绝不轻饶!

    然后,我指着贴心公公说,这事情,你就在这盯着察看,到底怎么回事,你一日不给朕查清楚,就一日,别回乾清宫了!

    走之前,我又深呼吸,下了道人化的旨意――――不许私刑拷问。但如果需要,可以从大理寺秘密调几个会断案的人来会审。

    这事情把我的心情完全给搅合了。待回到乾清宫,赶出去所有人,往上一倒,眼睛辣的。

    下毒是针对我的吗?宫里的人,我一向都友好对待,凭什么要杀我?好吧,虽然说我杀了六王,毒打首辅,屠杀了一点百姓炮灰,勉强算罪有应得,但督师呢?他可有一丝一毫,做得不好的地方?

    我只觉得,有一股怒火在胸膛中烧,五内具焚。从上起来,喝口凉茶,在屋子里团团转。

    这事情,还是要瞒着督师。我忽然想到一个可能,双脚都软了――――幸亏,幸亏我昨,把撤下的那些菜赐给了宫里的内监们,而不是……不是卢象升,不是督师带来的辽东铁骑!!

    啊,不。我不会把,我和督师“不要的”菜肴,赐给卢帅哥。一般都是我们吃什么,他也一样吃什么。

    而且,自从我注意到宫里存在试毒这程序后,为了避免卢帅哥被人妒嫉黑了,每次赐给他的东西,也要先经过内监的试毒。

    什么样的人我不会如此保护呢?

    宫中的内监宫,督师带来的辽东铁骑。

    如果,如果真是赐给了督师带来的人马……我一想,就觉得可怕。我跳进黄河,都匣清了。

    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仇恨?动机到底是什么?我想得头昏脑胀间,只听到又有公公在门外启奏道,陛下,内阁整理的部分折子,送上来了。

    不让人疑心不把这事情宣扬出去,久照常工作。

    我勉强起身,踱到办公桌前,宣他们进来。

    送进来的,是今天收集的,大臣奏折。重要的事情,他们还在掐个不停地议论。所有这些奏折,传到内阁时,就已经被抹去了姓名,重新誊写以免被辨认笔迹。

    言御史们的折子,为了节约内阁成员宝贵的时间精力,他们已经不再看了,整理后,直接转呈给我。反正,内容都是骂皇帝。

    然后,我叫贴身的公公,挑重要的念给我听,当笑话听。

    贴心王公公还在御膳局,所以,我就胡乱叫了个识字的内监,念。然而,当他拿起一封奏折后,看了一眼,突然,发抖起来。

    我起初,以为他是冷了。好心说,要喝热茶吗?

    那人噗通一身,跪下。牙齿打战说,奴婢不敢念。

    我笑呵呵地说,无妨,再难听的,王德化,曹化淳,王承恩,三位公公也念给朕听过。朕不生气。你,放心念吧。

    他只好开念。

    只一句,我就把手里的茶杯捏碎了。

    他念的,正是,赐他尚方剑,执来斩边帅。与他国库银,车载送友邦。五年平辽东,平到我京城。

    后文是,陛下竟然,因为这句无聊诗歌,效仿夏桀商纣的暴虐行为!失道残忍,为天下之首恶!而那袁崇焕,更是应该,以死谢罪!

    我直直从龙椅上,弹了起来。面目狰狞。狂怒之下,我,一把揪过那小内监,恶狠狠地说,传旨,查查是谁写的这奏折,查出来了也不必回复朕,直接拖到午门外,给朕狠狠地廷杖五十!

    也别打死了,完事后,叫锦衣卫押他下镇抚司,严刑拷问此事还有什么同伙!

    不办好,你就别回来,懂吗?

    那小内监,飞也似地逃出去传旨。

    我咬牙切齿。阴狠地想,王八蛋,朕早就知道,战前贴大字报的,一定有朝廷里的黑手。现在居然敢在这么个日子,撞到本人手上,一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后,这个小内监,去了良久良久,也没回来。我也懒淀会。为了让心情好一点点,我起驾,去了宫后苑晃荡,并且在风景好的凉亭里,独自用了午膳。

    后苑也有桂树。我让宫们,收集了一些,缝到丝袋里,打算挂到帐子中去。

    在消磨了一个下午后心情渐好,我觉得晚上面对袁大叔时,神应该不会让他看出什么来,便起驾,回了乾清宫。

    那小内监倒是回来了,我召见他,可他却比上午御膳局的人还不如。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词也讲不出,好像,受到了什么极大的惊吓,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算了,至于吗?

    不过也难怪,明代的廷杖制度,血肉模糊,十分残忍。大概,是被吓着了。

    这时候,晚膳用的蟹已经做好,经试毒后,呈了上来。我下令,就摆在了寝宫内的小间里,算个,家常小席吧。

    督师见了,应该很欣慰吧?我没有太铺张浪费,我什么都听督师的。

    看着那黄橙橙的蟹酿橙,我敢肯定,督师会爱这口味。

    再看看那酒、生姜、橙皮、椒调和出来的洗手蟹,心情大好。我想,我要先剥一只,留给督师尝。他应该,就快进宫了吧?

    我一边剥,一边又叫内监去宫门注意了。

    剥好了蟹,欣赏一番,我把它,放到一旁的热水垫着的空心银盏里,保持温度,等着。

    然而,待那热水也冷了,督师依然没有来。

    我有些,抑郁不乐。

    左等右等,督师还是没来。我有些担心,想了想,传旨去御膳局,把贴心王公公叫回来,让他,去打探一下,督师目前在哪里,请他进宫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不管是督师,还是去奉旨找他的王公公,都没有回来。

    在这个倒霉的日子里,我孑然一人,坐在内殿,看着眼前冰凉的螃蟹,忽然,有点想哭。但我还是,不能哭。

    为什么?督师,你明明答应过我,要回宫劳我一起用膳。

    我,就是要坐在这里等,你不来,我就不吃饭,也不睡觉。让你知道,不可以对我失信。我咬牙,擦了一把眼睛。

    可是,为什么,心里在抽搐?为什么,我有一种,大要临头的灾难感?

    我不要,我不要想。我不要什么灾难灾,我不怕什么灾难灾。我就要,和督师地,先吃上一顿。

    可是,为什么,眼泪真的下来了?

    我到底,在为什么而哭?哭得这么厉害,让人看见了,岂不笑话?

    我伏案啜泣。

    等听到怪异的脚步声,我泪眼中抬头一看,是贴心王公公。我什么也顾不得,抽泣着问他,袁爱卿人呢?

    可是,结果,结果,王公公也,面惨白,一句话也不敢说,只敢磕头。

    我全明白了,浑身发着抖,站起来,声音嘶哑地说。备马。朕要去,镇抚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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