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想到帅府大门到军区大院口的这段坡路这么长,好像是通向天堂与地狱的交错处无尽头。
也没想到矮矮的鞋跟垫在步伐错乱的脚底会硌地这么生疼,好像再多走一步脚掌就要撕裂开。
更没想到看到另一个女人那么暧昧含糊地叫他庭轩自己的心会拧成麻花,好像再不离开就会碾碎成灰。
极力装作从未忘记发光发热的阳光,也掩盖不了冬日寒风的肆虐。干燥犀利有如锋利的刀刃,一下一下疯魔般划在凤仪的脸上,明明细嫩的皮肤已然遭受到灼热的割裂之感,却痛地那么含蓄,若有若无,因为刀下滴血,心碎无痕。
庭轩,庭轩。
越想那一幕就控制不住地走得更快,劲风愈疾地扇着她耳光,脚下的痛苦就愈加明目张胆,而前方的路,鬼魅一样地浮动在眼前仿佛永远都走不完。
就在呼吸急促到快要忘记呼吸,浑身的力气一抽而光,满心的醋意也要反酸到胃的时候,就在一瞬间,凤仪的脚步不再偏执狂似地僵硬地加快,壮烈有如心一横,南墙撞,每一分空气夹带的冬风化成了一盆冷水劈头浇下,冰凉过后的微温,是理智在回流。
只顾着自己的一念之气,差点忘记了,他的伤口挣开,血色俨然染成了一朵盛放的花,会不会感染?会不会失血过多?每一个“会不会”都有意无意地给凤仪原本箭步如飞的脚踝套上沉重的脚镣,妄图拴住她的离开。
“孙小姐!”
“嘀嘀!”
“嫂子!”
“嘀嘀!”
孙凤仪如果再不回头,真不知道开车追在她后面的人会喊出什么来了。随着汽车的越挨越近,凤仪的步子也越迈越小,她心里一万个想潇洒地甩手走人,可是那唯一的理由,成全了她的犹豫不绝。
终究,她还是放不下吴庭轩。
“孙小姐,您别走这么快啊。”同顺摇下窗户,一手搭在窗边笑嘻嘻地说,想要缓解现下的尴尬和嫌隙。这按了一路的喇叭终于给凤仪按停了,如若她还不反应,同顺还真担心这和报警似的鸣笛又把霍纯汝的部队给召回来了。
“敢情你这四个轮子一个发动机还赶不上我两条腿啊,按什么喇叭啊!”凤仪使劲儿瞥了同顺一眼,吓得同顺心里直发毛。她很想这一眼能狠狠瞥在吴庭轩眼里,只不过,现在的他,应该还在那位江小姐怀里。
念及此,凤仪一个狠狠咬住嘴唇,瞪得溜溜圆的眼睛预告着怒气的丝丝复。他那么想救她,那么不顾一切地抛下凤仪,不顾伤势,就为了在她最危险的时候,在她身边,甚至于不惜以命换命的代价。
情深及此,无需多言。
恍惚间,孙大小姐的腿居然不听使唤地软了下来,紧绷的身体也松散不堪,失望的幽灵不动声色地隐匿到凤仪的点点感情中,粗鲁地绑架了挣扎不休的一颗心,渐渐凉透。
“庭轩哥要我送你回去,上车孙小姐。”同顺看着凤仪的脸色和表情一变一个样,实在费解,捉摸不透她的独角戏。暗暗赞赏了一番孙凤仪的戏剧功底之后,还是不忘完成吴庭轩的交代。
“同顺,”趁着智悦把他安顿好去收拾残局的空隙,吴庭轩暗地里叫过来同顺,“你去看看凤仪,开车送她回去。”回忆刚刚那一幕关于凤仪,清瘦的身姿随时有被风吹跑的可能,还有她不敢置信的眼神和赌气似的离开,都让吴庭轩不敢相信地锥痛了自己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从年幼离开那座红墙深院起,他的心已经冻结地坚如顽石,不会动摇,没有破绽,永永远远都会保持这样的韧性和顽强,直到生命无能为力到消逝为止。
可就在转眼之前,吴庭轩的心石,早已斑驳不堪,漏洞百出,无可挽回地露出了一抹突突跳的鲜红之色,原来,我还是血肉之躯,原来,我还有心。
当我可笑地害怕你会被一阵风吹到我再也找不到的地方,当我多余地担心你会因为眼前的景象抛下我独自远行,我才发现,我早已不是坚不可摧,我还有这么多的,放心不下。
可同顺的一句“庭轩哥”,好像把车里的马达瞬间装到了孙凤仪的身上,她一扫蹙眉的忧郁和纠葛,也不顾脚底疼痛未去,再次跌入之前癫狂的加速中,大步走开。
“孙小姐,孙小姐?”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同顺看着孙凤仪再次抛下她跑开,完全跌入了迷雾中,深叹她惊世的脸谱天赋。
“我爱去哪儿去哪儿,不用你管!”
“不行啊,庭轩哥要我一定把你安全送回去。”
同顺怎么也想不到,激怒孙凤仪的居然就是一声“庭轩哥”,或者简单的说,就是“庭轩”俩字。
听到这儿,我就忍不住想起江大小姐扑过去把跌倒的吴庭轩抱在怀里,生怕周围的人不知道她从头到脚都写着“关心”俩字!
我还会气不打一处来地想起他不等我,不问我,甚至不告诉我一声就深入虎穴地来救她,居然只是为了救她!
然而,最刺痛我的却是,一个被秋天的情愫所溢满的下午,你跟我说,叫我庭轩,霸道而温柔,一把拽过了我的心,也没问我同意了没有。然就推开我的时候,也如出一辙地自私与独断。
吴庭轩,你怎么可以!
刻在胶片上的一幕幕可以洗去,可是刻在了心里,脉搏上,眼睛里,又该怎么抹掉?
想忘记却更残忍,割伤了眼圈,红红一片。
“孙小姐,你没事?”同顺把四个轮子一个发动机带来的速度和凤仪散步的步伐保持了高度的一致,老乌龟一样在凤仪边上无奈爬行。
“没事!”她深吸一口气,把温热的眼泪逼回了肚子里,却难耐鼻尖的酸楚,又惹了一片红通通。“叫你别管我!走啊!”她看都没看同顺一眼,就无礼地冲着同顺大声嚷嚷。因为她怕看到同顺,就会控制不住眼泪,她怕同顺看穿她的戏码,看穿她的脆弱。
现在的她,害怕吴庭轩知道,她还关心着他。
“可是庭轩哥说了,”百口难辨,怨念丛生。
“那你现在就回去告诉你的庭轩哥,叫他别管我!”顷刻间凤仪顿住步伐,咬牙切齿地丢下这句话。
“嘶~”一阵寒战掠过全身,眼睛因为细密的疼痛感而眯成了一条线,嘴里的腥气浓浓袭来。
“孙小,”
“你还说!都怪你!”原来凤仪恶狠狠地回答同顺的时候同样卖力地咬破了自己的嘴,鲜血殷殷,触目惊心。此时还不忘口齿不清地把同顺赶走。
“可,”同顺踩住了刹车,愣愣地看着撅着受伤的嘴气鼓鼓走开的孙凤仪,终于消失在视野中,冷锋过境,寸草不生。
“可是庭轩哥说,他担心你啊。”
“我,不放心。”看到同顺收到指令后略带迷惑的眼神,吴庭轩头也没抬地回了句。
现在的他,害怕有人知道,他已经有了弱点。
乌云迭起,电闪雷鸣,狂风肆起,骤雨倾盆,下雨下雪下刀子,黄沙过境,草木堪折,尘土迷眼,飞石走砺,人哭兽哭鬼神哭。
这样的景象,才可以让凤仪的伤心有凭有据,应情应景。
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王母不怜人,万里晴空一片洗蓝,云彩悠悠阳光和暖,只有时不时的阵阵冷风,阴险地提醒着人们,不要太过喜形于色而忘记了现在是一年之中最苦寒的时候。
一片灿烂中挂着的泪珠,才最残忍。
这是为了什么?
因为害怕失去吴庭轩?还是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
她忘不掉江智悦与吴庭轩的相惜与暧昧,她生气,她嫉妒,她发怒,她使性子,仅仅是这样吗?
前尘往事,似乎找到了准音符,开始急不可耐地倒带,一分一毫,都生生划过她的心尖。
其实她念念不忘的,是吴庭轩的白色衬衫上,那朵盛开的血花,凌厉到极致的美丽与无情,艳冶共襄。
就是这朵花的样子!
中了魔咒一般,频频出现在凤仪的眼前,鲜血淋淋。
今天是这样,开在了朗朗晴空下,毫不掩饰的狡黠。前夜是这样,开在幽幽寂夜中,欲拒还迎的冷艳。半年前亦是这样,开在朦朦浓雾中,却是天真烂漫的厉色。
方子孝满身鲜血地躺在病床上,紧闭的眼睛,下垂的手臂,微弱的呼吸,惨白的脸色。
凤仪有生之年从未见过开得如此张扬绚烂的花朵,翩然的花妖想要吞噬眼前的人,便诱惑着慢慢收拢施了魔法的花瓣,让子孝渐渐昏迷睡去,醒来在另一个没有痛苦和哀伤的世界。那里,也不再有孙凤仪了。
“小姐,对不起,我们无能为力,这位先生已经去世了。”这个英国的大夫语调平静地对凤仪说了这么一句,把凤仪从一片疯狂的幻想中拉了出来。
墨礼被花妖带走了。
他不再爱我了。
随着弯弯如月牙的眼角绽开的笑容,却是簌簌两行泪,坠落在扬起的嘴边。
是哭是笑?
不吵不闹。
在她心里最难过,最痛苦,最无所适从的时候,往往一大捧花,就会添两笔浅浅的笑容,在她若有若无的小酒窝里,安慰着睫毛心结的方向。
很小的时候,家里曾经来过一个客人,应该是很尊贵的客人,因为家里为了迎接他们一行人的到来风风火火地准备了好多天。后来孙老爷要带他们去参观一下故皇城,凤仪因为好奇就躲在帘子后面偷偷听着,一串串皇室成员拗口的名字从他们的谈话里蹦出来,结果一个喷嚏,自己被逮了个现形。
记得自己颇为不好意思地被从帘后拖出来,来的客人略有惊讶,而父亲看到是自己,仍旧不改笑容慈爱地盯着她,如同她是这个世上最倾世的珍宝,哪怕拿整个皇城都无法与之交换的珍贵。
“重庭兄,令嫒的嘴巴长得很有意思啊,”那个叔叔很有兴趣地端详着她,“这么上翘的嘴角,动人之外,又贵不可言呐!”
“四爷过奖了。小女富贵不敢言,倒是这俊俏嘛,便是却之不恭了!”孙逢耀的自豪之情溢于言表。
那个被称作“四爷”的叔叔把凤仪拉到跟前,好像在细细欣赏着爸爸眼中的倾世珍宝。不懂事的凤仪,并无胆怯害羞之感,反而冲着四爷甜甜地咧嘴笑开了。
“看来凤仪和四爷倒是有缘呐!”孙逢耀看到女儿的从容可爱之态,又是赞不绝口。
“来,过来叔叔这儿坐。”四爷更是欣喜不已,把凤仪抱到了自己腿上坐着。半刻,便伸出手指在她的小脸上轻轻一戳,“这么漂亮的嘴角,倒是缺了两个小酒窝陪衬!”
凤仪闻之,也伸出小手戳了戳自己的脸蛋,又专注地盯着四爷的脸看了看,“酒窝是什么?喝了酒就会有吗?”
客厅里的人听到都大笑起来,而四爷笑得更是合不拢嘴,“傻丫头,酒窝是长在脸颊上的美人窝啊!”
“那四叔有酒窝吗?”凤仪居然又去戳四爷的脸,不解疑云。
对面的孙逢耀看到凤仪如此大胆,稍有担心,倒是四爷看到凤仪的纯真,竟是疼爱不已,拍了拍凤仪的小手说:“四叔怎么会有呢,只不过凤仪是小美人,有了就更漂亮啦!”
“四叔也有,因为四叔很英俊啊!”凤仪更加疑惑地盯着四爷俊朗的脸庞,思考着为什么四叔没有酒窝呢。
“哈哈!这小小丫头懂得赏识我啊!”四爷惊喜地侧过脸看着凤仪,小丫头便是略有笑意,她上翘的嘴角就会露出无限甜美浓郁。
正是因为四爷对自己喜爱万分,下午去皇城的时候,四爷做主带上了凤仪。
后来,小酒窝倒是成了凤仪心头一事,爸爸却是一笑置之,谁想几年过后,凤仪的脸颊居然隐隐出现了两个浅浅小小的酒窝,伴着她“既美且贵”的嘴巴,俏不可言。
开心的凤仪跑去问妈妈为什么自己会慢慢长出酒窝来呢,叶黎总会疑迟片刻,目光驻足在她渐渐形成的小酒窝上,然后说,他们孙家里只有一个人生有这样标致的酒窝,是多年前去世的姑姑,孙晓绾。
而凤仪周围的人都知道,烦恼的时候,只要有一大束惹她喜欢的花捧,那隐约若现的小酒窝,就会给上扬的嘴角勾出来,纵有千行泪,也难敌倾城一笑。
怀揣着浓雾不散的心事,凤仪漫不经心地溜达到了一条租界的街上,各式各样的花店,礼品店,西点店,好像顷刻间将凤仪送回了英国留学的时光。最幸福的样子,莫过于有方子孝的表情。
她溜达到一个花店里,看到沾着雨露娇艳欲滴的玫瑰花,恍惚不休。浓浓的色彩,妖冶大气,扑鼻的香味,芬芳舒畅,只是这点点的水珠,剔透晶莹,为何,如此像自己的眼泪,流浪在晴空万里之下,灿烂地受伤?
未及想完,已是泪流满面。店里的老板看着哭地稀里哗啦的小姑娘,甚是不解。
“小姐?”
凤仪立刻捂着嘴巴跑开了,她摇晃地走在繁华的大街上,肆意地流着泪,让冬天的手把泪珠风干在自己的脸上,生疼不已。
原来,在世间晴好中独自伤,是如此快意,却孤独不堪。
看到那样的玫瑰花,就是看到了现在的自己,花滴泪,终不奈心呕血。
“叮呤!”终于,在拥抱了冬日这么久之后,她再也耐不住满身的寒意,颓然地走进了一个甜品店里,想要喝上一杯暖暖的茶,如果心已凉透,那就关怀一下胃。
凤仪跌跌撞撞地走向一个无人的小桌,结果不小心擦过了旁边的桌子,连带着桌上的一小杯咖啡洒了满桌。
“对不起,对不起。”凤仪本想赶忙道歉,却都没了力气,这是软绵绵地吐出这几个字。
“没事没事,”桌边的女人赶忙站起来,才避免泼出的咖啡洒到自己身上,一抬头,却是一个苍白的少女映入眼帘,“孙凤仪?”
失魂落魄的孙大小姐本想要飘着走开,就被一声自己的名字叫住了,她有气无力地回过头,两眼无神地盯着那个满脸不确定的女人,看了几秒钟。
“凤仪!”对面的女人首先反应过来,满脸喜色地上前一步拉住凤仪的胳膊。
“子,妍?”小迷糊终于回过神来,不确定地叫了句。
“怎嘛,这才一年不见,就不认得我啦!”方子妍把呆若木鸡的凤仪拉到后面干净的小桌边,把她按着坐下。“这脸上,怎么是哭了吗?”孙凤仪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还有点点泪迹,挤眉弄眼地告诉方子妍,这小姑娘刚刚稀里哗啦痛哭一场,还未还魂。
“没,没什么。”暖意洋洋中,凤仪逐渐冷静了下来,草草用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硬是挤出一个微笑,没有酒窝,也没有微挑的嘴角,其实,根本没有笑意。
子妍的表情也逐渐淡了下来,认真且担忧地看着情绪不稳定的凤仪,“墨礼的葬礼,已经举行过了。”
凤仪听罢,震惊地睁大了眼睛,看着面色从容的方子妍,不敢相信。
子孝的遗体已经运回国,连葬礼都举行过了,而自己,却一无所知。
她脑海中子孝的映像,还是小河畔的船夫,骏马上的骑师,厨房里的大厨,爱买花,爱逗她,爱哄她的活生生的人啊,即使是最后那一面,他依旧优雅如王子,满身的鲜血,也淹没不了阳光的姿态。而如今,已是化为灰烬,尘归尘,土归土,现时,是否已经站在奈何桥上,等待下一个轮回了。
“怎么可以,怎么会。”再次陷入幻觉,喃喃低语,缓缓摇头。
“没有邀请你,是因为,”子妍小心翼翼地看着凤仪呆呆的脸上表情的变化,生怕说出什么来刺激到她,毕竟,她曾经深爱子孝,也是子孝,无尽的牵挂。
“因为墨礼的死,是我的错。”凤仪面无表情地吐出这句话,这句她埋在心里很久,始终没有勇气说出口,也没有勇气面对的事,方子孝的意外身亡,孙凤仪责无旁贷。
“是,我父母是这样认为的,所以,他们没办法邀请你参加墨礼的葬礼。”看到平静的凤仪,方子妍稍稍放心,继续说到,“但是凤仪,我不这么认为,我想,墨礼也不这么认为。”
子妍把手搭在凤仪微颤的双手上,被一阵刺骨的冰凉吓了一跳,微挑眉毛,顷刻间恢复平常。
“他们是对的,就算不是直接,墨礼,也是间接被我害死的,我逃避不了的,妍妍。”凤仪的沉静瞬间褪去,涌上来的,是悲哀的呜咽,淹没了她的心田。
看到凤仪痛苦地不能自拔,子妍都忘记问她一句刚刚是怎么了如此失魂落魄,只顾着拍拍她的肩膀,想让她安静下来。
“凤仪,我和墨礼是双胞胎,我们俩的心思是心有灵犀的,所以我说,这事不能怪你,至少,不能完全让你承担。”子妍正色道,“只是,我没法劝说爸妈,你知道,老年人都很固执,再加上晚年痛失长子,自然痛不欲生以致失去了理智。”
凤仪微微颤抖的嘴唇,紧紧咬着手指的关节,似乎想让这种痛苦转移。痛在你身,伤在我心,而如今,你这一去,我身心俱灭。
“服务员,要杯伯爵茶。”子妍实在不忍看到凤仪现在有如失心疯般的样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办,很是头疼。
“烧了,居然就这么烧了。”听到凤仪低低地自言自语,子妍转念一想,瞬间恍然大悟。
“凤仪,你这次来上海如果没什么事,就跟我回一趟宜兴。”
听及此,凤仪不解地看着方子妍。方子孝已经火化,方乔夫妇视她为杀害子孝的凶手,此时此刻,叫她该如何处之,又有何脸面,去面对墨礼之冢。
“我感觉得到,墨礼很想见你,无论是不是最后一面,你该知道,方子孝永远最想见的人,是你孙凤仪。”方子孝和方子妍是龙凤胎,虽然长得不甚相像,但是脾气品性,倒是如出一辙。而他们固执守旧的父亲,就是南京政府的副总理,方乔。
凤仪懦弱,闻及方乔夫妇已经迁怒自己,便怯于见到他们,可是子妍说的对,无论怎样,她都不该负了子孝的心意。
难道这最后一面,你也不愿见我吗?恍惚中,凤仪的眼前似乎出现了子孝的影子,带着淡淡忧伤地质问着自己。
“好,我就跟你,走一趟南京,去宜兴。”我不为谁,只为你,理由已足够。
子妍看到凤仪的样子,如释重负,欣慰地笑了笑,“那好,我还得在上海耽搁一两天,陪我老公办点事情。”
“是啊,我差点忘记了,妍妍已经嫁为人妇了呢。”凤仪看着子妍幸福的样子,羡慕之下,满目凄凉。
“都忘记问了,你一个人来上海的?”
“不是,陪着中原还有霍普金斯教授。”
“何中原?我就说呢,祥生怎么放心你一个人在外呢。”
小姐妹你一言我一语,便是暖流畅然,慢慢地溶解掉凤仪的心结,轻揉眉间的纠缠。
如果子孝还在的话,也许坐在这儿的,就是方子孝夫妇俩了不是?
可倘若如此,那么庭轩,又该如何?
没有墨礼的离世,就不会有马场的邂逅,就不会有,这往后的种种。
也许,我们便是命中不该相遇的。
这一刻,我该如何是好,墨礼。
凤仪深深饮了一口茶,余光穿过玻璃,匆匆略过来往的路人,也许,吴庭轩,就只是生命的过客罢了。
只可惜,这一念之过,却牵绊一生,一幕剧的路人匆匆客,一辈子的沉沦心心念。
你淡漠的背影,我不忍的回眸,而为何,我的心,还会痛地缠绵不绝。
吴庭轩,我该如何,同你告别?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