究竟是一个外冷内热的城市缠绵着一种虚伪的寂寞还是一个分不清冷热的城市孤独地更加可悲?上海城的太平盛世愈到夜晚愈加霓虹万丈妖娆动人,似要一股摄人心魄的魅影染透夜的灵魂深处,不管北地的苍茫苦寒还是南国的战火难安,只在它一指勾魂间,尽相遗忘。
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在花枝粉墨不胜风情间,将我的影子,悄然淡去?
孙凤仪一手扶额倚在车窗前,冷冷地注视着窗外。
上海城的郊外,便是那不知所谓的“冷”。除了黑咕隆咚的夜色,就剩下鬼影憧憧的密林,随着老爷车的缓缓行驶,而欲说还休地后退而去。就是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单调,证明了此时凤仪貌若专注的样子,只是伪装罢了。
浓稠如墨的黑夜,有什么牵绊住了你的眼光?
而就是这没入夜色的窗外,凤仪却总感到一丝不安之意,于不留意间,攫住心思。好像有无数双眼睛,瞪大的眼睛,不怀好意的眼睛,正在一丝不苟地关注着他,审视着她,进而是看透了少女的心思之后,以一种无礼而泼皮的态度威胁着她。
她的心思一览无余,竟是在这最看不透的夜幕中。
凤仪来到上海,本就是毫无目的的,失去,得到,微妙之间,理不出头绪,索性,抛下这一团乱麻,换个地方,重新认识自己。
何承勋到上海来接他在英国就读时候的教授,艾德霍普金斯先生,这个凤仪曾经认为是“一个艳压群芳的帅老头”的经济学家,来参加为期三周的学术活动。凤仪一路从北平,在火车上,到上海,订宾馆,去码头,接教授,坐车回城,她认为自己做了该做的所有事情,简而言之,就是得体。
面对胆怯却隐藏着炙热的态度的和何承勋,她自然流露,面对这个拄着明棍的英国绅士,她淑女翩翩,而这些从嘴角扬起的或淡然或爽朗或甜美的笑容,却掩盖不了她那始终没有细细纹理的眼角。
眼睛的背后,是心里住着的,最真实的自己,一个可为天使可为魔鬼的灵魂。
凤仪偶尔的失落,莫名的忐忑,精神抖擞背后的心不在焉,时而无影无踪,时而汹涌袭来,只为了证明她矢口否认的心思,关于一件土黄色的军装,和那件军装里面,一个让她不由自主开始挂念的人。
手套,枪口,睫毛,骨折,炖汤,面对面,夕阳下,桂花香,项链绳,怀抱,怀抱,这会子心不在焉这个词已经不足以形容此时孙凤仪的心态了,如果有种思路,叫做漂浮于九霄云外的话,那就最适合不过了。
透明的玻璃窗,本是纯洁坦荡毫无秘密的,现在,却在演绎着一个女孩子的回忆录,而开车的承勋和副驾驶上的教授一路上的谈话,则更像是一把保护伞,言语之外,她安之若素。
没注意到何承勋时不时地从反光镜中关切地看着心事重重的凤仪,碍于教授的面子又不好过多询问,孙凤仪就这样盯着每一寸关于吴庭轩的细节,从眼前,跳着华尔兹,旋转而过,一个优雅的回身,不留痕迹。
她不由地掖了掖脖子上带着的围巾。
镜中的影子,堂而皇之,才发现,她居然带的还是吴庭轩离开北平之前给她戴上的那条围巾。
是,她决定去向何承勋道歉,她记得穿着三年前何承勋订制给自己的衣服,这一切,她似乎都很上心很在意。可是,她却那样带着另一个男人顺势给自己的围巾,一直带着,一种无意的习惯,把他融进了自己的生活中,还有什么,会比真实的生活,和真实的自己,更加刻骨铭心的吗?
“凤仪,你都发呆了整整一路了,想什么呢。”何承勋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想我累了。”她随意地打了个哈欠,继续盯着窗外看,一只手紧紧抓着围巾,好像这样,就能抓住那个人哪怕一丝一毫一样,可她便就是这样可笑地心满意足着。
“索尼娅发呆之后总有意想不到的想法呢。”艾德老头也好奇地回过头来,和蔼地笑着说。虽然艾德并不是凤仪的教授,这一老一少却颇为投缘,由此凤仪和子孝就经常到艾德家里去蹭饭。
也许所有的开心都值得回忆,但不是所有的回忆都值得铭记。
曾经那些的快乐中,有承勋,却没有凤仪的一片铭记。
如今似苦若甜的回忆中,却让凤仪记住了——
“嚓——”一阵拼命的急刹车,猛然间将车上的三个人都狠狠推向了前方。神思恍惚的凤仪更是冷不丁一头栽到了前面的椅背上,顿时眼冒金星。
承勋扶着方向盘,手指摩得通红好像淤血了一样,艾德抓住了座位边上的把手,也无大碍。
“凤仪,你没事?碰到哪儿了没有?”承勋惊魂未定中还牵挂着凤仪,语气中的十分焦急都无法涵盖内心的百分不安,眼神中的紧张也无法掩盖已在灼烧的心肝,看来,无论过去多少年,无论她的身边是谁在守护,孙凤仪,这一生,是我何承勋亏欠于你。
“我,没事,嘶——”凤仪拖着沉重的脑袋抬起眼睛,本想安定一下承勋,紧接着一阵疼痛从额头袭来,伸手摸了摸擦发现左额角给磕地肿起了一块。
“乔,你看。”艾德的声音密密麻麻透着惊恐,他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指向汽车的前方。一个身形高大穿着长呢大衣的人,半弯着身体,一只手捂着腹部,一只手里拿着什么东西,刺眼灯光下看不清他的脸,可见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也许是因为受到刚刚的惊吓所致。
那个人稍稍抬起一直低着的头,朝着汽车看了一眼,定了定,然后一步一步地朝他们走过来。虽然步履已经十分不稳当,甚至可以用跌跌撞撞来形容,这眼前的几步路对他来说似有百里之长,但是莫名有一股凛冽之意扑面来,让人心生备受威胁之感。
“乔,我们快走。”艾德老头很明白现在这个国家的形式有多么动荡,月黑风高,郊外密林,黑道白道都在从事着自己的勾当。也许这里刚刚发生官匪火拼,或者是分赃不均,总之,有一万种说法,都没有一个成为让他们停下脚步的理由。
何承勋发动起汽车,也准备离开。
“砰砰砰”那人已经走到了承勋的窗口,开始拼命地敲着窗户。
一阵异常大声的敲窗声把刚刚被撞地晕头转向的凤仪都给敲清醒了,她迷迷糊糊地看向承勋的对面。
那个男人的右手里拿着枪,他在用枪敲着窗户!
何承勋瞬间不寒而栗。
倒不是说他有多胆小,而是他手头没有任何可以保护他们的武器,如果,一旦有一个如果,那么就只剩下后果了。
“砰砰砰”看到车里的人无意开门,那个男人又敲了几下。
凤仪被这一声敲得更加清醒了,她朝着前座挪了挪身子,看见男人的头虽然低着,但是抽动的身体暗示着他正在经受的痛苦,而他捂着腹部的手上,正汩汩不断地流出液体。
血?!
凤仪和承勋的脑子里同时划过了这个词。
不行,要立刻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何承勋立刻收回眼光重新启动汽车。
不行,这个人可能有生命危险,要救他。孙凤仪紧接着就要打开车门。
“凤仪!”
“索尼娅!”
孙凤仪和艾德同时下了车去,留着何承勋坐在车里干着急。
就在此时,也许那个男人已经用尽了自己最后的力气,轰然倒下。凤仪见状赶忙跑过去,就着刺眼的车灯,她看到这个人的腹部的确在流血,焦急万分,她把手伸到男人的鼻子下面,似乎想看看他是不是还活着。
“救,我。”惨白的嘴唇无力地吐出这几个字,然后慢慢睁开了眼睛。
“庭轩!”
孙凤仪记住了吴庭轩。
无论似苦还是若甜,即使是染上鲜血又有何惧,只要你是我眼神里的倒映和心里头的挂念。
听到凤仪的一声大叫,何承勋立刻从车上下来。
“这是?”
“别废话了,快把他扶上车。”
上了年纪的霍普金斯教授帮不上体力活的忙,就赶紧过去给他们把后座的门打开,让凤仪拖着吴庭轩坐了进去。
“庭轩?庭轩你怎么了啊?你睁开眼睛啊!你,你不要吓唬我啊!”吴庭轩只是闭紧了眼睛默不出声地倚在凤仪身上,这样的死寂已经把凤仪吓破胆了,她这个时候已经分不清楚是自己的心被封进了冰里,还是有块冰溜进了自己的心里,总之,那种凉彻心扉的感觉,痛不欲生,因为你会眼睁睁地看着希望,被攫进了茫茫黑夜,永世不得超生。
“凤仪这是谁啊?”何承勋焦急慌忙地开着车,还不忘时不时地回头望着这样相依相靠的两个人,而凤仪脸上那种少有的心急,竟然让他产生了种隐隐被刺痛的感觉。
“乔,专心开车。”艾德生怕刚才的情况再次发生,便提醒着不在状态的何承勋。
终于,吴庭轩睁开了眼睛,稍稍恢复了一丝生命力。他没想到,这一刻,他眼前出现的,竟是凤仪。
“怎么,是你。”
吴庭轩,因为疼痛而扭曲了的嘴角,毫不掩饰地绽放出一丝笑意,那么欣慰,那么无憾,似乎此时自己的无药可医失血过多换来这样一张为自己担心不已的脸庞,也是值得的。
凤仪想去拉着他的手,以减轻心理上的折磨,却不想,抹了满手的鲜血。
“庭轩。”是枪伤,腹部中弹,以流了这么多血来看,应该伤得很深。
“你不要怕,我们这去医院。”她不由地张开双臂环抱着吴庭轩受伤的身体,将不忍的眼泪藏在他看不到的阴影里,在他耳边低声说道。
你不要怕,因为有我。
“你也不要怕。”吴庭轩轻轻拍了拍凤仪的胳膊,似在安慰受到惊吓的她,又似在说给自己听。
你不要怕,因为我们拥有彼此。
“等等,”吴庭轩的身体在凤仪的怀里猛地一僵,眼神里一道精光闪过,凌厉之气腾然而出,“他一定在城门设了关卡。”
“关卡?你得罪谁了?是不是和枪伤有关系?”凤仪惊讶地看着计上心来已经丝毫不觉痛的吴庭轩,实在想不出这样一个宁静的夜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且我们也不能,去普通的医院,周镜茗老匹夫肯定会派人搜查各大小医院的。”
“周镜茗?派人追杀?庭轩,这到底是怎么了?”孙凤仪不由地再次紧张起来,有关卡,过不过得了还是个未知数,就算过了,普通的医院又不能去,难道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吴庭轩死吗?她的胳膊不由地又缩紧了几分,似乎要紧紧地把吴庭轩活命的机会握住,即使,是和命运,和死神的比赛,我也要赢!
“周镜茗?沪系的军长周镜茗?”何承勋似乎隐约听出了点头绪来。
“你是?”吴庭轩看着前座开车的何承勋不由地杀气毕露,一只手已经伸出来朝着边上的枪摸过去。
“啪”凤仪敏捷地意识到庭轩的举动,立刻腾出一只手轻轻压在了吴庭轩的手上,迎上他质疑的眼光,她只是平和却笃定地摇了摇头。
她信任承勋,很多年都是这样,可是终有一天,信任也成为了他们之间最奢侈的回忆。
“既然去不了普通的医院,那就去外国人开的医院,那里应该是不容易被搜查的。”艾德看得出现在后座上身负重伤的是索尼娅的朋友,而且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因为他只见过凤仪像这样子抱过一个男人,那就是托马斯,也就是另一个,叫方子孝的学生。
凤仪闻之,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趁着凤仪的手松开的机会,他悄悄地把手枪挪到自己的身后,以防万一,即使不是为了防备何承勋,前面进城的时候,也许会派得上用场。
“就快到城门口了。”承勋提醒了一下凤仪他们还没想好瞒天过海的方法呢。
“关卡,关卡,”凤仪手足无措地看着眼下这么一个大活人需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城,她恨不得把脑袋给拆了好想出个办法来,在看看满手的鲜血,如果磨蹭太久,那么庭轩的伤,想着,眼神不禁落到了吴庭轩因为强忍着疼痛而逐渐狰狞的脸上。
“承勋快把大衣脱下来!”何承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是听到凤仪的口气不容置疑就把大衣脱给她了。拿过衣服后,她略想片刻又拿了后座上的靠背垫子过来,车上的三个男人都满肚子不解,实在不明白这姑娘在折腾什么支什么招。
“来,先把这个围上,被守门的士兵看到你在流血就不好了。”凤仪取下脖子上的围巾,麻利地解开吴庭轩的衣服,给他缠在了腹部,奶白透着淡黄的围巾瞬间浸上殷殷血迹,凤仪的手不由地一抖,惊心动魄。
“别怕,没事的。”吴庭轩一把抓过凤仪那只颤抖的手,用坚定的眼神告诉她,就算为了你,我也死不了。
其实当他睁开眼看到孙凤仪的时候,就注意到那条围巾了,只是没想到她居然会带到现在,就在那一刻,他感觉自己身上的伤,已经没那么痛了。
秘密出城,枪战,中弹,拖着一路的血跑了这么久,求助,晕倒,醒过来,发现躺在她的怀中,占尽了她的关怀。
原来天堂和地狱,不过一墙之隔。
如果是为了见到你,不用说跨过一堵墙,千山万水又怎样,刀山火海又何惧!
随着远远望见几个正装待发的守城士兵,何承勋,霍普金斯,孙凤仪和吴庭轩,四个人的呼吸声居然都那么细微地听不到,竖起耳朵听,才发现,那声音,都是踏着各自的旋律,慌乱的心跳。
看到士兵的一个手势,何承勋的车缓缓停下。
“啊!”孙凤仪捂着肚子,有气无力地叫了一声。
“哟,这是怎么了?”一个士兵走过来,看到一件大衣下盖着一个微见肚子高高隆起的女人在痛苦地哼着,旁边一个面色惨白的男人半个身子也裹在了大衣下面,应该是在抓着女人的手。
“军爷,我家夫人要生了,您就行个方便,让我们立刻进城送医院。”何承勋麻利地从兜里掏出一沓钱要递给他。
“哎~~先别忙着孝敬,上头交代了,今天要仔细检查每一个过往的人和车辆,要抓一个叫吴庭轩的人!。”
听到这,何承勋不由皱了皱眉,而吴庭轩的一只手已经去摸那把手枪了。
“哎呦~”凤仪察觉到了庭轩的异动,立刻叫了一声,“啊我不行了!我要死了!”紧接着是语无伦次的狂躁。
“军爷,我们不认识什么吴庭轩啊,这是我们家小姐,那是姑爷,这是在城外休养着呢,结果今天就要生了,您就行行好,快点让我们进城,这再耽误下去,一身两命啊!”说着又朝那个士兵手里塞了卷钱。
这个看门的似乎动摇了,他退过去和旁边几个人小声商量着,似乎还拿不了注意。
凤仪余光注意到庭轩的神色右边,也许是腹部的伤已经疼得不能忍了,也许是那个叫周什么的老匹夫很可能就快追过来了。
“啊!”一只血淋淋的手从罩在身上的大衣里拿出来,颤抖着伸向了士兵,把那个军人惊得撤开几步远,就连何承勋和艾德都吓得面无血色。
“我,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不是死了啊!”看到受到惊吓的士兵,计觉得逞,又更加将手靠近他们,恨不得把满手的鲜血擦在他们身上,“求你救我的孩子啊!”,一个有流产危险的母亲,此时肝胆俱裂。
“thisomnhstotkthoprtionimmditly!lifisindngr!(产妇必须立刻手术!有生命危险!)”一直在旁观演的艾德忽然发话了,满脸的焦急与恼怒还有一串听不懂的洋又将守城士兵吓一大跳。这个年代,洋人有的时候就是一张通行证,眼下这个医生,说不准就是哪个大帅哪个军长的御医呢,这要是得罪了,吃不了兜着走的后果叫他们几个多了几分动摇。
“军爷,这是我家的朋友,英国来的大夫,是送少奶奶进城找医院的。”
忽然间凤仪发现庭轩似乎已经忍不住疼痛,表情开始扭曲了,她一转脸看到一个士兵带有几分好奇地看着这个一直默不作声的姑爷,疑点重重。
“啊!”这回叫的轮到产妇身边的男人了。
原来,凤仪一把抓过吴庭轩的右胳膊狠狠咬在了虎口处,利齿之下,疼痛难当,那一脸的扭曲变得理所当然起来。
“bquik!htthhllryoudoing!(你们到底在干什么?!)”愤怒的艾德又是一连串听不懂的指责加上装都装不出来的真着急,终于打动了守城士兵。
“快过快过,别真耽误出人命来了,那个吴庭轩怎么可能有个待产的老婆呢。”
最后,汽车冠冕堂皇地疾驰进城,带着一个处事上道的司机,一个胎儿不保的产妇,一个暴躁的洋人大夫,还有一个沉默不语却任妻子发泄痛苦的丈夫,这里面,不可能有周镜茗下令要围追堵截的那个人。
“索尼娅果然厉害!我说的,她发呆之后一定会有灵感!”艾德异常兴奋地表演了一场戏还客串了一把颇具个性的私人大夫。
“教授,快告诉乔该怎样去你说的那个医院。”凤仪边说着边把裙子里的那个靠枕给取了出来。
刚才演的那出“临产”的戏,每个人都很投入,都表现出了几乎专业演员的水准,似乎凤仪真的是那个快要生孩子的少奶奶,而神色严肃却对老婆宠爱无比的吴庭轩,就是她的丈夫,何承勋口中的姑爷,想到此,
“这两个孩子演的好像真的夫妻一样,很般配啊。”艾德完全没有顾忌到何承勋心里已经打翻了一缸醋。
凤仪心里还是偷偷乐了一下,主要还是乐自己帮助庭轩解了围顺利进城找医院,无论救的真的是肚子里的那个,还是自己身边的那个,她都义无反顾,心甘情愿。
突然,她感到自己肩头一沉。
吴庭轩终于还是晕过去了,带着刚刚那一幕凤仪奋起而护他的场景,那种夫妻的情分,即使是演出来的假的,可他知道,自己感到的那些幸福,是实实在在真真正正的。就这样,带着脸上那点隐喻一样的笑意,他将闭上眼睛后的身家性命,连带着谜题未解之前,在无助和黑暗中,郑重交托给了身边唯一的她。
智源应该已经离开周镜茗的地界了。
智悦应该放心了。
从这一夜的诡计交火中逃生,他安然睡去。
你不用怕,有我在这。
凤仪轻轻抚上庭轩的头发,一下一下,想要舒展他的脑袋里,那些关于自己不知道的,却让他心力交瘁甚至于付出生命的担待和抱负。
何承勋默默无语地开着车,朝着艾德告诉他的医院开去。
这一刻,他既无视,亦无言。他仿佛看到,那只蓝黑色的画眉鸟,还是毫无留恋地飞离了自己身边,朝着那个身着军装的男人,倾心而去。
三年前留不住的,三十年,三百年,又何用之有!
想着,何承勋不禁加快了油门,朝着医院飞奔而去。58xs8.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