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煌煌兮太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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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宫殿位于未央宫北部,南距前殿一里有余。殿阁矗立在高台上,离地约二丈高,倚着台基逐层建木构屋,其恢宏之象丝毫不逊于雄壮的未央前殿。

    驾车的侍者拿着杌凳下车,放在车门之前。刘彻推开车门,踏凳而下,举止沉稳有度。桑弘羊、韩嫣、郭舍人、卢望分列左右,只待刘彻吩咐道:“韩嫣、卢望,你们守住大门,胆敢擅入者格杀勿论!郭舍人,你守着宫车;桑弘羊,你随我进去。”

    韩嫣心里老大不服气,想道:“这个时候,陛下只和一个小娃子商论,未免太不明智。”但是他素知皇帝陛下的脾xìng,也不敢吭出声来。众人应了一声,目送刘彻和桑弘羊踏上石阶。正门卫士见了刘彻,都伏身跪下,叫道:“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桑弘羊上前推开重门,待刘彻先进去。

    桑弘羊转身合上大门,却听得刘彻说道:“弘羊,你在这儿看会书简,朕去去就来。”桑弘羊微愕一下,寻思道:“难道陛下真是来寻看古籍?”他一时间也思不得道理,只得拱手道:“诺。”

    刘彻沿着绵绵书架徐步走过,但觉这一排排的书架仿若没有尽头。书架上一层一层尽端端正正地摆放着数不清的书简,比他前些rì子所见似乎新了许多。他在书架间转了几转,走到阁内一个dú lì的房间前,恭恭敬敬地躬身拜道:“先生,刘彻有事求见。”一会儿后里方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陛下请进。”

    刘彻推开房门,只见屋内层书叠起,遮住了大半个房间。刘彻跻身而入,书简后一个红衣老者伏在桌前,他拱手拜道:“先生安好。”

    红衣老者放下刻刀,起身拜道:“陛下安好。”刘彻神sè戚然道:“先生神算,皇祖母果真逼得彻的两位老师在狱中自尽。彻无力相救,心中酸楚。”老者神sè如常,道:“赵、王二老也是死得其所,陛下不必过于伤感。”

    刘彻道:“彻此来也非是要在先生面前作小儿女的姿态,但思先生智计绝人,yù求先生相教。”红衣老者应道:“陛下供养老朽在这个天禄阁内,老朽感激非常。陛下有何难事,尽可道来,老朽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刘彻道:“彻推行新政,虽是假手于二位老师,可朝中武谁人不知是朕的主意。太皇太后自然疼朕,可她一心坚信黄老之学是治国根本。为了汉室,她就是废了朕,怕也非是不能之事。彻为今却是一筹莫展,不知道如何作为。”

    红衣老者道:“陛下,老朽只是略通yīn阳之术,或能推算将来之事,运筹帷幄却是未可。”刘彻脸上现出失望之sè,老者不紧不慢地续道:“不过老朽倒有一个法子可助陛下。”

    刘彻忙道:“先生请说。”红衣老者摆手道:“陛下随我来。”他趋步而前,领着刘彻走到石壁前。红衣老者扶着烛台,轻轻旋转,墙壁上忽地开了一个小门。刘彻面露讶sè,望向红衣老者的目光中浮起几丝疑虑。红衣老者拜道:“陛下进了里面便知其中道理。”

    刘彻略一犹豫,方才踱步而入。小小的隔室内放着一个供桌,桌上只摆着两个烛台和几样水果,并无稀奇之处。反倒是供桌后面的石坛上立着一座人像,人像穿着煌煌彩衣,头戴金冠,面上刻划美妙,端的是有如神袛,观之令人心生敬畏!

    红衣老者手举一个大大的烛台,趋步而入,火光染红了半边隔室。红衣老者“噗”地一下跪拜道:“东皇大人。”刘彻心里一惊,暗思:“老先生对朕也没有这般对待啊!这个,这个莫非真是何等厉害的神明?”待要走上前细看,红衣老者忽然道:“陛下,这位是天神之皇 —— 东皇太一大人,万万不可失敬。”

    刘彻喃喃道:“东皇太一......” 他抬头望向东皇神像,忽感石像上仿佛罩着一层金光,不禁微“咦”一声。红衣老者道:“东皇大人法力无边,必能襄助陛下。”言罢扬起身子,趋步走到案前,将大烛台放在正zhōng yāng处。他才退了下去,刘彻突见石像前浮起一团金光,隐隐似一个人的形象,端详起来与石像并无二致!刘彻惊得瞪大了眼珠,直觉自己恍然处在梦中!

    红衣老者伏拜在地,口中念道:“东皇尊贵兮万象,煌煌福煦兮四方。小人东君,敬拜上皇,恭祝上皇,天xìng愉悦。小人恳禀上皇,而今我们人间的皇帝遇上难事,望上皇降以圣谕。”他扬首说道:“陛下,也请您屈尊敬神。”

    刘彻回过神来,暗思:“这,这真是神明显灵,神明显灵啊!朕,朕如何不拜!”他亦屈膝跪地,拜道:“人间皇帝刘彻,敬拜上皇。”等了许久,却不闻一音。刘彻不由得心里发急,几次张口,yù要言语,却又生生咽了下去。

    忽然一个飘渺之音在隔室中回荡:“陛下是人间的圣皇,原也不必如此。”刘彻大惊,抬头望去,但见那个金sè形象熠熠生辉,令人心神恍惚。这等神迹如何不信!刘彻在心里叫道:“果是无上神灵!”但他一想及自己也是无上至尊,也就起了身,又恭恭敬敬地拜道:“上皇法力无边,彻今rì蒙难,还望上皇相助。”

    东皇金身道:“陛下今rì之困,朕已知了。”刘彻心道:“他也自称朕?是啦是啦,他是天界的皇帝。”只听得东皇金身续道:“陛下可还记得皇后之母为何人?”刘彻皱眉道:“上皇所指,莫非是馆陶长公主?”

    那个飘渺之音道:“馆陶是太皇太后的爱女,当年立位之事,陛下想必不会忘记!若得她向太皇太后求情,陛下再收敛xìng子,顺行无为之法,此危可渡。”

    刘彻微微沉吟,此法确实可解一时之难。然他越想越不心甘,愤而振臂道:“上皇之意,难道是要朕,如先帝般屈服一世!朕自小通读贾谊的《治安策》,其切言我大汉的诸多弊处,朕深以为然。那些诸侯王,个个在做他们的领土之主,比朕还要威风!还有塞外的匈奴,根本就是一群喂不饱的野狼!他们早晚会坏了我大汉皇朝!朕绝不答应!绝不答应!”目露凶光,道:“依上皇之见,举兵讨逆,可有胜筭?”

    东皇金身熠熠发光,仍是不带一丝感情地说道:“决无半分胜计!”刘彻神sè发紧,听得飘渺之音道:“陛下锐志进取,实是大汉朝之洪福。但须知天道yīn阳,若是一味刚强,未必足以成事。世间之事,莫过于**而阳取之也。陛下面上依循无为之法,未必便就无为而治。”刘彻沉声道:“上皇之意若何?”

    东皇金身道:“纵观天下之事,岂只决于太皇太后之一言!陛下新政之所以败,无非是因王公大臣反对rì甚,同气连声,言于太皇太后,方会一溃千里。”

    刘彻恍然大悟,想道:“竟能神灵如此!朕这一年是太急躁了些。”再拜道:“上皇之言令彻茅塞顿开,还望上皇赐教。”

    东皇金身道:“瓦解诸侯大臣之盟非一人不可。”刘彻急道:“难道天下还有这等奇人?上皇幸教彻。”58xs8.com